爲了不讓周陽擔心,周晚晚沒讓周春亮病得太嚴重,只是嗜睡,沒力氣,起不來炕,出門上廁所都得周陽扶着,當然就不能結婚了。
周老太太正好有了藉口,兒子都病倒了,還結啥婚,先放着吧!雖然彩禮要不回來了,但能噁心一下薛水芹,讓她着急,周老太太也是樂見其成的。
現在薛水芹在周老太太最恨的人裡面排第二了,第一名當然是王鳳英和周娟並列。
薛水芹簡直要急死了,宋聾子馬上就要回來了,以他那胡攪蠻纏的勁兒,去鬧一個黑五類壞分子家庭的婚禮是絕對不在話下的,即使到時候不把婚禮攪合黃了,那她的名聲也就臭了。
她會成爲十里八鄉的笑柄,嘴巴惡毒的婦女還得編排一些她跟宋聾子不清不楚的話嚼舌頭。你說你倆沒事兒?那他爲啥偏去找你?還是你跟他不清楚!
可薛水芹再着急,周春亮病着呢,人家老周家不娶,她也不能自個扛着鋪蓋卷嫁過去吧!
薛水芹急得團團轉,幾乎也要病倒了。
周春亮這邊也急得團團轉。他早就知道周老太太的打算了,他是在爲他娘和他大姐着急。要不是現在去退婚也拿不回來彩禮,他都自個跑去把這個倒黴的婚給退了!
要不回來彩禮,周春亮把注意打到了周陽三個孩子身上。
沈首長給了這三個孩子那麼多好東西,就沒給點錢?
周春亮首先問的是周陽,周陽扶着他上廁所的手馬上就僵硬了,看着周春亮的眼神讓他不知道爲什麼,控制不住地有些臉紅。
“你要是有。就拿出來,你大姑也不白花你地,等有錢了就還。”周春亮還是硬撐着把話說完了,他自個都不知爲什麼長出了一口氣,這幾句話說得太費力氣了。
羞愧過後,周春亮又覺得這幾個孩子太不懂事了!家裡遇着了這麼大的難事,你們咋就不能痛快點。把錢拿出來救救急呢!
“我們沒錢。沈首長也沒給我們錢。人家跟我們啥關係。能給我們錢?”周陽僵着胳膊把周春亮扶了回去,再沒跟他說一句話。
這麼糟心的事,周陽一點都不想讓弟弟妹妹知道。可是他也得防着父親去問他們。他們手裡的錢是要留着給弟弟妹妹上學用的,誰都不能給。
這天晚上,趁周春亮在南炕打起了響亮的呼嚕,周陽悄悄地叮囑弟弟妹妹:“咱們手裡的錢。誰問都不能說露了,這是留着給你們上學的錢。一點都不能糟蹋。”
周晨和周晚晚馬上警覺起來,這是有人打他們手裡錢的主意了。
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問,周陽都不肯再說了,就是告訴他們。要守住秘密,可不能讓人給忽悠了,誰問都不能說。
他這反覆一強調。周晨和周晚晚就猜到了個大概,對別人。周陽早就已經有了防備之心,可是對周春亮,他在內心深處還是抱有期待的,所以也沒有那麼防備他。
周陽以爲弟弟妹妹跟自己一樣,對父親的防備很少,所以纔會這樣反覆叮囑。
對周春亮的行爲,周晚晚沒有任何吃驚。他這是沒確定他們兄妹手裡有錢呢,所以只是個試探,要是確定了,過來搶她都不奇怪。
前世周春亮就搶過周晚晚的學費,只因爲周紅英想要一個跟屯子裡的知青一樣的圍脖和手套,可是沒錢買好毛線。
周晚晚冷笑,周春亮就作吧!再作幾回,也就把周陽對他的感情都折騰沒了。
可週晚晚還是低估了周春亮的臉皮厚度,她都沒想到,周春亮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五丫,你大哥把錢放哪了?你給爹拿出來,爹給你買糖吃。”周春亮趁周陽去生產隊幹活,周晨去李老師家補課,躺在南炕套周晚晚的話。
因爲屋裡沒人,周晚晚也懶得跟周春亮裝樣子,手裡的強力安定無聲地衝他噴了幾下,周春亮幾秒鐘之後就躺下沉睡過去了。
從這天起,周春亮每天都沒有清醒的時候了。因爲一直是周陽伺候他,周家其他人根本就沒發現這個情況。
可週陽每天要去生產隊,回來就看見周春亮在沉睡,問妹妹,周晚晚不是說他自個起來吃飯上廁所了,就是說他剛睡着。
周陽對妹妹的話深信不疑,幾天都沒動周春亮一下。
周晚晚要不是不想自己手裡有人命,她是真想就讓周春亮就這麼睡過去得了。
到了二月二,薛水芹那邊有了動靜,楊大腳送來了二十塊錢,說是薛水芹給周春亮看病用的。誰都知道,薛水芹這是用這些錢來談條件,急着結婚呢。
周老太太爲了錢也得趕緊讓他們結婚,趕忙把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四。至於周春亮一直昏睡,周老太太根本不在乎,真死了就讓薛水芹給她兒子守寡!她自個要嫁的,能怨誰?
“這咋這麼着急?明知道家裡有個沒出月子的,就不能等幾天再過門?這是要折騰死我咋地?”沈玉芬現在看老周家誰都不順眼,對這個削尖了腦袋往周家鑽的未來三嫂更是看不起。
“她這眼裡是沒有我這個妯娌了,那也別怪我不給她做臉!到時候我可不下地,她孃家人也別從我這屋走,這坐月子呢,哪能人來人往地,再嚇着我兒子,他們賠不起!”沈玉芬怨恨地看了一眼周春來,也不指望他幫着自己做什麼了,直接讓他去大高屯,二月初四把她三個弟弟都叫來。
王鳳英對周春亮的婚禮更是恨得牙根癢癢,拿她男人的錢娶媳婦,也不怕媳婦娶進門沒那個福氣消受!
周春亮不死是阻止不了薛水芹嫁過來了,周陽又開始爲他的病着急,周晚晚只好讓他醒了。
折騰了這麼一大圈,薛水芹還是要進門,這就是前世今生躲不開的孽緣吧?周晚晚苦笑。
不過她也不怕。既然薛水芹最終還是得來到他們兄妹面前噁心他們,那她也就絕不會對她手軟了。
二月初四,薛水芹夾着一個小布包,領着王梅花,不,現在已經改名叫周梅花了,嫁到了周家。周梅花的臉上還貼着一塊紗布。那是雪花一腳蹬出來的大口子。衛生所的大夫說,好在周梅花年紀小,傷口癒合的好的話。養幾年基本不會留下疤,要是再大一點,臉就毀了。
薛水芹恨得直咬牙,周家這幾個小崽子。第一回見面就對她閨女使壞,這以後要是不把他們治得服服帖帖地。那她在周家的日子就不能好過了。所以這些天,薛水芹除了操心趕緊出嫁的事,就是琢摸着怎麼收拾周陽幾個。
薛水芹孃家人裡只有她姐姐一個人來送親,他姐夫因爲上次李鎖柱受傷。說啥也不肯帶着孩子們來送她了。她的哥哥嫂子更是面都不露,一個寡婦再嫁,還這麼着急忙慌地。他們嫌丟人!
因爲周春亮身體不好,也沒去馬場屯接他們。三個人就這樣孤零零地走了二十里地來到了三家屯。
一進屯子,一羣六七歲的小孩就圍了上來。
“拖油瓶,不爭氣,
娘改嫁,乾着急,
後爹打得你牙滿地!”
又響亮又整齊的順口溜圍着他們唱了一遍又一遍,泥裡土裡打滾的淘小子,頑皮得狠,薛麥穗用土坷垃打都打不走。
周梅花又怕又害臊,再被“後爹打得牙滿地”一嚇唬,哇地就哭了起來。
薛水芹再也忍不住,站在當街對着這羣淘小子就開罵,她這一罵,可桶了馬蜂窩,早就準備好的土坷垃、驢糞球、將化未化沾滿泥水的冰塊雪塊齊齊向他們砸來,三個人躲都躲不開,一會兒的功夫就滿身又是泥又是糞,狼狽極了。
“狠後媽,不要臉,
耗子咬到肚臍眼,
不敢喊,咬得慘,
不敢醫,就生蛆,
咬稀爛,嘰裡哇啦瞎叫喚!”
罵完拖油瓶又罵後媽,這羣淘小子很明顯是有備而來。
薛水芹三個沒有辦法,這羣孩子打又打不走,罵也沒他們聲兒大,只能一路被他們圍着,一邊躲着時不時襲來的土坷、糞蛋子,一邊聽着他們就沒停過的順口溜。
周春亮結婚,本來就沒打算辦酒席,只請了媒人楊大腳和前後院的幾個老人,算是賓客,也算是個見證人,屯子裡其他的人雖然知道信兒,也都沒去看熱鬧。一個壞分子家的狗崽子娶個二婚頭的寡婦,有啥好看的,再觸了黴頭!
可這羣孩子這樣一鬧騰,屯子裡的人陸陸續續地都出來看熱鬧了。剛開始化雪,地裡沒啥活,一家也就一兩個人在生產隊幹零活,其他人都在家閒着,聽說有熱鬧看,當然都出來了。
屯子裡從東頭到西頭的人都被孩子們的吵鬧吸引了出來,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地聚在路兩邊看着,沒有一個人去阻止這些淘小子。
薛水芹帶着姐姐和女兒在屯子裡走這一路,先是臊得臉通紅,後來氣得臉色蒼白,最後三個人帶着一身髒污來到周家大門口時,她的臉已經發黑了。
這羣淘小子又在周家大門口鬧騰了一會兒,看見周家出來人了,才嗷嗷叫了幾聲不再唱了,都笑嘻嘻地圍在周圍看熱鬧。
趙小三兒屁顛屁顛兒地去找他二哥,“二哥,你看咋樣?這麼地他們就不敢欺負囡囡了嗎?我看不行,也沒打疼他們呀?咋讓他們長記性?我還是覺着得把囡囡抱咱家養着保險。”
趙二栓摸着弟弟剛被剃成禿瓢的後腦勺直樂,真不知道這小子咋能想出這麼個主意。
過了年,他們經常去找周家兄妹一起玩兒,對周家的事兒一清二楚。
“你以後多想點招兒折騰他們,他們就沒心思欺負囡囡了。”趙二栓覺得讓弟弟有點事兒幹,他就沒心思找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來煩自個了,還教訓了那對厚臉皮的母女,這是多好的事兒!
“嗯!”趙小三兒對他二哥的話深信不疑,“我一準兒把他們折騰拉稀了!”
那邊,薛水芹周家的門還沒進就遇到了麻煩。
周軍在大門口擺了半桶水,堵着他們不讓進,“寡婦進門,踢了半桶水,衝乾淨你以前那些髒污事兒,前邊有多少男人都像這灑出去的水,倒得乾乾淨淨,不能帶一滴進來,從今以後才能老老實實在我們家過日子!”
周軍好容易說完王鳳英和周娟教了半天的話,長出一口氣,吊兒郎當地問薛水芹:“你是自己踢還是讓我往上潑啊?”
寡婦進門踢半桶水,這是三家屯這一帶已經很少用到的習俗。當年用的時候,也是針對那些名聲不好的風流寡婦,或者舊社會納了*妓*女進門做小,家裡的婆婆或者大老婆爲了壓她們一頭,纔會準備這樣半桶水來羞辱一番。
薛水芹怎麼都沒想到,她進周家的門,會遇到這樣的事兒,一時間整張臉氣成了豬肝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