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朱院長眉頭逐漸散開，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而且還坐到這個位置上，東郊局發生的事情還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甚至他也可以對東郊局的所做作爲，表示另一種形式的理解。
畢竟這外匯資金已經分配給了郵電部，而郵電部也同意他們打的報告，所以怎麼使用是他們的事情，他們的確可以選擇花外匯來採購富士通的產品。
但絕對不代表他可以看着東郊局這麼糟蹋全國人民辛辛苦苦，才掙回來的外匯。
爲了掙這點外匯，有多少企業是以賠本價格對外出口的，甚至只要能掙到外匯，虧損多少也無所謂。
但要知道，虧損這一部分最終還是以國家補貼，全民承擔這一方式才得以解決。
說外匯凝結了全國人民的血汗，絕對不誇張。
“我知道了。”
朱院長淡淡的說了一句後，便掛了電話。
緊接着，朱院長對着秘書許建樹說道：“通知一下，所有的日程都往後延遲半個小時，然後再把擎天通信的資料拿給我。”
許建樹楞了一下，有些奇怪的問道：“您剛纔不是跟擎天的方總通話嗎？擎天通信的事情，他肯定清楚的，而且比下面提交上來的資料更新，更齊全。”
朱院長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小子整天油嘴滑舌，巧言令色，我怕跟這小子說的太多，他再把我給帶到溝裡，如他的意如的太多，所以還不如我自己看資料。”
把您帶溝裡？
許建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跟朱院長也已經跟了三年，還真沒見誰能把這位帶溝裡的。
但仔細一想方辰的所作所爲，以及過往的表現，許建樹無奈的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如果那個人是方辰的話，的確有這個可能。
之前朱院長逼着方辰說的那幾條建言獻策，朱院長都已經讓人下去調研，甚至準備開始實施了。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朱院長在後面壓着，政事堂關稅稅則委員會也不會這麼快就通過對進口通信設備收取關稅的決定。
眼見朱院長看了半個小時的資料，還依舊沒有擡頭的意思，許建樹也不敢打擾，只得打電話下去將會議時間再往後拖一下。
他剛纔幫朱院長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這份資料其實比他想象的還要齊全一些，不但每週按時將擎天通信發生的事情分類歸總，並且一些發生的大事還會專門記錄，及時更新。
就比如昨天，擎天通信跟富士通競爭失敗的詳細情況說明，已經在今天及時更新了。
沒辦法，誰讓擎天通信事關國內通信發展，以及國內通信設備企業壯大，最重要的是，還被朱院長格外重視，所以負責關注擎天通信的工作人員，自然會把資料更新的勤一些。
又過了十分鐘之後，朱院長頭也不擡的說道：“建樹，安排一下日程，通知有關部門的同志，我要跟他們開會討論一下，關於採購進口通信設備的外匯使用問題，對於外匯的使用，我還是那個原則，能不用的就不用，能少用的就少用，國內能有代替的，就不要用國外的，企業掙點外匯不容易，不要輕易的揮霍掉。”
“您真準備聽方總的意見，限制採購進口通信設備使用外匯？”許建樹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朱院長做什麼決定，他自然沒有任何干涉的資格，但這件事，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說一下，畢竟方辰這個身份太尷尬了。
作爲國內最大通信設備企業的老闆，並且正和富士通等國際通信巨頭斗的是如火如荼，焦灼不堪，方辰卻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朱院長，並且在外匯使用方面捅富士通這些巨頭一刀。
他想想，怎麼都覺得有點不是那麼個意思，那能這麼用國家的力量跟富士通他們競爭。
然而最關鍵的是，方辰這麼做也就罷，朱院長怎麼也順着方辰的意思，這瓜田李下的總要避避嫌吧？
本來大內，有些人就對於朱院長跟方辰這麼一個商人走的這麼近，頗有微詞，現在朱院長又動用權利這麼幫方辰，他真不知道其他人到時候會怎麼說朱院長。
“你是覺得我不應該幫着方辰？”朱院長繼續頭也不擡的問道。
他時間緊迫，而關於擎天通信的這些資料，還有一部分沒有看，他需要抓緊時間。
不得不佩服方辰這張嘴，外匯這件事的確是打到他的心坎上了，他雖然不能絕對控制外匯，讓所有的外匯花在刀刃上，但只要他知道一起有人在肆意浪費外匯，他就肯定要制止一起，並且在相關係統徹底杜絕。
所以在簡單的思量後，他內心其實已經認同了方辰的說法。
而之所以會讓許建樹拿擎天通信的資料來看，是因爲他要確認他這麼做之後，擎天通信的質量和產量能否補得上富士通他們留下的空缺。
畢竟，國內通信設施的發展纔是頭等大事，要不然他當年也不會力排衆議，決定不收取進口通信設備關稅。
總而言之，華夏人民，華夏的經濟發展，需要更爲先進、完善和便宜的通信設施。
“我這不是怕有人說您的閒話，亂嚼舌根。”許建樹說道。
朱院長輕輕的笑了一聲，笑容中帶着三分的不屑。
“你以爲方辰不知道這些嗎？但他爲什麼還會給我打這個電話，因爲這是陽謀，既然是陽謀，那就不怕人說，誰要是覺得方辰有問題，那他想辦法給我弄來外匯。”朱院長渾不在意的說道。
外匯的重要性別說相當級別的領導幹部了，就是普通老百姓都是一清二楚。
畢竟這年頭手裡有點錢，但就是苦於弄不到外匯券，結果只能對着友誼商店進口電器，望洋興嘆的人着實不在少數。
而且，雖說這個事情是由方辰提的，好像影響不太好，但外匯事關重大，關乎國民經濟科技發展，甚至國家安全。
所以不管是誰來提這種能夠節約外匯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任誰也說不出個一二來。
之前英國所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再者，扶持華夏企業發展，讓華夏企業發展壯大，能夠更好的服務於華夏，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大義所在，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們唯一能夠雞蛋裡挑骨頭的，無非就是擎天通信不是國有企業罷了。
但又不是他故意不給國有企業機會，研發出04機的鄔江星想要整合一些國有企業，組建成一個國內通信設備行業的龍頭企業，他是完全支持的。
聽朱院長這麼一說，許建樹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行了，不該你操心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方辰那小子粘上毛精的跟猴一樣，怎麼可能做給別人抓住尾巴的事情。”朱院長說道。
許建樹嘴巴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有些無奈，甚至豔羨的說道：“您啊，就是對方總太偏愛了。”
他在意的不是別人抓住方辰的尾巴，而是抓住朱院長的尾巴，畢竟他和朱院長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偏愛就偏愛了，誰要是能像方辰這樣，從無到有，白手起家，弄出來兩個總員工人數將近三萬，職工福利待遇超出全國平均水平四五倍，年營收上百億，利稅十來億的企業，並且不停從俄羅斯搜刮財富來促進華夏經濟和科技發展，能動用自己的關係網和能量爲國家、爲社會、爲老百姓謀利，能拿出來一百多個億來促進華夏通信產業發展，國產化，我也這麼偏愛他！”朱院長擲地有聲，斬釘截鐵的說道。
別的不多說，就說昨天，如果不是擎天通信的出現，富士通這羣豺狼虎豹怎麼可能折本跟東郊局簽訂合同。
作爲一位本世紀二十年代出生的老人，他經歷過東倭人在華夏肆虐的日子，見識過東倭人的殘酷和暴虐。
而現在，每線一百八十美元的價格，而且由東倭政府負責提供兩年的分期貸款，這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那他真是做夢都不敢想，他記得去年富士通的採購價格還在每線三百二十美元左右。
再加上他的確挺喜歡方辰，並且跟方辰有不可抹殺的師生關係，所以說偏愛就偏愛了，方辰有資格讓他偏愛。
許建樹這下是徹底無話可說，朱院長這真是偏愛到了主動給方辰臉上貼金的地步，這擎天通信雖然有達到五六十億產值，甚至更多的潛力，跟小霸王加起來年產值肯定超過百億，但畢竟現在還沒實現，並且實現了恐怕也是明年而不是今年。
至於說上繳利稅十來億，那更是赤果果了。
首先擎天通信不但是不交稅的，而且還從朱院長這拿了十個億的無息貸款補貼，擎天系交稅的也就是小霸王，而小霸王也不是一年就能交十來億利稅的，這麼些年加起來上繳的利稅，估計差不多能有十個億。
掛了電話之後，方辰剛一擡頭，就看着沈偉和劉學宏瞪着四隻碩大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就如同兩隻十天十夜沒有進食，餓極了的森林狼一般。
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狼狽。
方辰仔細端詳了兩人，嗯，沒錯，這組合就是狼狽。
見方辰遲遲不說話，就是盯着他倆看，劉學宏頓時急了，忍不住問道：“朱院長怎麼說的，老人家同意了沒？”
方辰輕笑了一聲，然後隨意的說道：“什麼都沒說。”
“啊！合着這電話白打了啊！”
劉學宏頓時傻眼了，這怎麼能什麼都沒說呢。
“沒說就等於什麼都說了，院長精的跟個猴一樣，沒表態就說明同意了，現在不知道在怎麼研究這事呢。”方辰笑着說道。
跟朱院長最近着實沒少接觸，所以說他對於朱院長的脾性已經比較瞭解，只要朱院長沒罵他，那這事基本上就成了。
只不過，方辰恐怕想不到的是，朱院長對於他的評價，也是精的跟個猴一樣。
“那真是太好了。”沈偉不由鬆了一口氣，喜不自勝的說道。
說實話，這次跟富士通競爭失利的事情，他心裡是有些負擔的，畢竟之前那麼的信心十足，氣勢洶洶，結果沒鬥幾下，就摔了個大馬趴。
甚至在劉學宏向他彙報的時候，他其實是有那麼一點，讓劉學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跟富士通拼到底，來維持勝利的打算。
但如果價格太低，甚至賠本的話，尤其是在這種沒有預案，甚至沒有經過任何討論和決策，就倉促做出的決定，那真是自己在給自己以後埋雷。
他們現在賠本把交換機賣給了東郊局，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們以後也要賠本賣，才能從其他郵電局拿到訂單，甚至鬧不好，其他已經跟他們簽訂合同的郵電局，也會反悔，要求重新簽訂合同。
他跟郵電局沒少打交道，這些郵電局碰到國外企業，倒還好一點，多多少少還是要遵守下合同，畢竟他們也不想鬧出什麼跨國糾紛，甚至外交糾紛來，但是國內企業那就真沒這個待遇了。
翻臉不認人，一切只爲利益，而且還美曰其名挽救國家財產損失的嘴臉，他之前推銷洛州電話機廠那些落後的縱橫制交換機，真是沒少見。
“行了，這些事就不說了，你們回頭自己制定一個穩妥一點，能夠跟富士通他們競爭的方案來。現在你們跟我說一下，馬華滕那邊讓他研究的BB機和無線通信基站，尤其是最新一代的編碼格式研發的怎麼樣，究竟有沒有把握在總公司成立的時候亮相。”方辰沉聲說道。
在背後捅富士通一刀的事情，他已經做完了，他相信朱院長就算不看他的面子，看在外匯的面子上，也會讓他如願以償的。
念頭一動，方辰的神情突然有些怪異。
好吧，朱院長鐵定不會看他的面子，能答應純粹就是因爲太看重外匯。
所以說，他現在更關注的是BB機、新一代的編碼格式，以及其他的一些新產品能不能在總公司成立大會上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