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無赦(2)
夷光不是博愛的人,被她放在心上的,兩隻手就能數過來——宋家幾口,梧桐市的兩個發小,以及臨海的三個朋友。
那一個屬於她的小格子,就是她與夷光知交一場所有美好的記憶。過往被妥貼安放,李苒就心滿意足了。她並不貪心,親情已經不再,愛情還未到來,只有友情聊做安慰。
李苒沒有試圖去探尋那不可讀取的部分,誰都有點自己的隱私,夷光也不例外。知道好友真正將自己放在心上,這就足夠了。她覺醒了異能,以後就能護着好友,也算是回報這份友情。
至於那個宋皎皎,她居然敢把夷光推下樓!等送了狗男女一家去地下團聚,就輪到她了!
孟夷光看着李苒頭上刷着屏的文字框,小小地驚了一下——好友開了個暴力的腦洞怎麼破!三觀已經全碎了嗎親?
李苒覺得好友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挑了挑眉輕聲問道:“怎麼?”
孟夷光看一眼翻開的課本,內容十分眼生:“既然有事,咱們逃課吧,怎麼樣?”
“我家現在肯定亂得狠,上完課再回去也不遲,不着急。”李苒搖搖頭。早上這兩節是必修課,任課老師是院裡出了名的鐵面,熱愛點名,若是犯在他手裡,沒準兒得掛科,所以出勤率一向很高。白惢算哪根蔥,也配讓她逃課?
孟夷光聽她這麼說,也就不強求了。這是她有生以來頭回跟人一起在教室裡上課,感覺十分新鮮。任課的老師雖然嚴肅,肚子裡卻是真有貨的,並不是敷衍地照本宣科。兩堂課下來,孟夷光也有所收穫。
下了課,孟夷光就將課本文具都交給了穆貞貞——她們倆分在一個宿舍。
李苒先前就拒絕管家派人來接的請求,與孟夷光走到校門口搭了出租,直奔李家。
李家已經在着手置辦靈堂,以備親朋好友答禮。
李恆回家之後,不死心地先去看了李徵。李徵長相肖母,眉眼生得很是精緻,因爲身體虛弱,常年帶着病氣,看上去就像個洋娃娃。此刻他安靜地陷在被子裡,脣角微微上翹,彷彿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
路晦明說李徵是心悸而死,可是李恆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震驚心痛之色,李徵的面上帶着隱約的笑意,細細看來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李恆覺得那個笑意很是眼熟,但他眼下精神狀態不大好,腦子轉得就慢,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管家站在一旁,抹一把冷汗,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先生,少爺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我是知道的。夫人出了事,我立刻就約束了宅子裡的傭人,絕沒有一個人趕在少爺面前胡言亂語!”
事實上,李徵是什麼時候沒的,管家說不出具體時間,但他能肯定,絕不是在清早發現夫人跳樓之後。因爲傭人來報的時候,李徵的身體都不知道冷了多長時間了。
李恆皺着眉,臉色十分難看,漸漸染上了幾分狠辣。
——那只是你的錯覺。路晦明輕描淡寫地道。
所以,他看到的那個身體漸漸好轉的李徵,根本就是假的。那麼,他現在所見的這個已經死去的李徵,是不是也是假的?
李恆面沉如水,一步步上前,走到牀邊坐下,伸出手,先探了探李徵的口鼻,又並了兩指摸了摸李恆頸部的動脈。
管家一臉緊張地看着李恆的動作,見他的表情有些迷瞪,頭皮略微發麻,心中卻是一涼——夫人尋短見之前,也是這麼神神叨叨。
“先生,”管家心驚膽戰地上前去拉了李恆一把,“少爺已經去了,您節哀順變吧。想想大小姐!”
大小姐,李苒,他的大女兒。李恆被管家拉得身體晃動一下,遲鈍地穩住了身形,喃喃道:“對,我還有李苒。她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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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下了課就會回來。她就回來了。”管家當然也看得出李恆現在是什麼狀態,生怕他受不了妻子跟兒子一夜之間全沒了的刺激,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些年您都顧着夫人顧着少爺,如今他們不在了,您就疼疼小姐吧。她那麼小就沒了母親,不能再沒了父親啊。”
李恆的腦子雖然反應遲鈍,卻不是壞死了,聽了這話,本能地想要反駁。他顧着小蕊跟李徵,不疼李苒?這些年,他這個做老子的,不是對她千依百順?就連當年那個給他下絕育要的女人,就因爲李苒的一句話,他不也放過了嗎?
“算了,不說這個。”李恆疲憊地擺擺手,“去看看小蕊。”
管家看着他,想要說什麼,動了動脣到底沒說出口。白惢是跳樓死的,又是頭先着地,雖然收拾了一番,那模樣仍是慘不忍睹。
李恆不是沒見過跳樓的死者。當年孫婧身亡,也是他辦的後事。孫婧那時候是從十幾層的樓上跳下來的,全身的骨頭都碎了,真正的肝腦塗地。
白惢則是三層的別墅頂部跳下的,因爲是頭先着地,脖子的形狀顯得特別奇怪,臉部也扭曲變形了幾乎看不出這是白惢了。
李恆的目光定在白惢的臉上,確切的說,是脣角。
微微翹起的脣角,勾着一抹跟李徵臉上一模一樣的笑意,嘲諷而冷漠。
李恆瞳孔猛地一縮,臉色大變,轉身抓住管家:“李苒呢?!”
“小姐她——”管家剛想說小姐待會兒就回來了,就有一個女傭過來稟道:“先生,管家,小姐回來了。”
李恆一把甩開管家,向樓下大廳奔去。
白家來的人都換上了素服,齊刷刷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李苒跟孟夷光一出現,就聽到一聲毫不客氣地冷笑:“喲,還知道回來。”
李苒壓根兒不搭理他們,只是對夷光歉意地笑了笑。夷光輕輕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見到這種情形,夷光就明白了李苒讓她陪着的用意了——她實在是勢單力孤。
“李苒!”李恆出現在樓梯口處,抓着欄杆向下看了一眼,大聲吼道。
“李先生,”李苒擡頭,脣角噙着一抹淺淡笑意,“別來無恙?”
李恆瞪大眼睛,終於看清了她脣角的笑意,嘲諷而冷漠,熟悉到刻骨,帶着極致的不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