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副標題：完了？不行！
“我們賽里斯人全部都是……垃！圾!”
“……”
在場衆人不管認不認識袁大師，也不管喜不喜歡袁大師，更不管佩不佩服袁大師，臉上原本都帶着幾分笑意。然而“垃圾”這兩個字入耳的一霎那，所有人的笑容都凍結在了臉上。
場內衆人大部分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算反應過來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傢伙突然就放了這麼大一個地圖炮，所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會場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袁燕倏自顧自地說道：“哦，大家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場諸位都是垃圾！”
他一指駱佳驤道：“駱世叔，你是垃圾！”
再指着黃蕙蘭道：“顧夫人，你是垃圾！”
“祥子、小陸還有小楊，你們三位是垃圾！”
“五哥四姐，你們賢伉儷是垃圾！”
他用手指指點點地道：“你、你、你……是垃圾！”
這個時候，大家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罵人呢，場內就像是一鍋沸油潑了一瓢涼水瞬間炸了開來，立馬變得喧譁無比。
“丟你老母，你纔是垃圾，我們可不是垃圾！”
“這個撲街仔是討打不是，老子現在就上臺教訓教訓他！”
“老袁是不是吃錯藥了啊？！”
“二爺可是瘋了？！”
“小小姐，原來他就是個瘋子！”
“嗯……”
魏明珠小姐也呆在了那裡，不明白剛纔還才氣側漏的大暖男怎麼會成了這麼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狂人。
“都特麼閉嘴！聽我說！”袁燕倏對氣勢洶洶的衆人視若無睹，以自己最高音量聲嘶力竭地道，“沒錯，我也是垃圾！！！”
這咆哮之聲如同虎嘯、如同獅吼、如同龍吟，刺得所有人耳膜疼痛頭腦發脹，再次讓室內安靜了下來。
“今天，我們站在這裡！站在洋鬼子的土地上！站在紐約，站在當年荷蘭人用二十四塊美金買下來的曼哈頓島上！”
“而我面前，站着的是一個民族，一個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一個甘當垃圾而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
“在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我們這個民族的驕傲就沒有了！那些戰勝者們騎在我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們隨意踐踏我們的尊嚴，一個歐亞大陸上最高貴的民族的尊嚴！”
“請你們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垃圾？！”
“……”
全場靜默無語，唯有一旁駱佳驤擦了擦冷汗，結結巴巴地道：“鴻、鴻、鴻漸……嗯，說、說、說垃圾太過一點吧？”
我們的袁大師斜睨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道：“太、過、一、點？！”
他轉回頭向着臺下高聲道：“我們賽里斯人自詡爲全世界唯一擁有上下五千年綿延不斷的歷史傳承的文明種族，我們是堂堂的華夏貴胄炎黃子孫。如今……如今卻淪落成這個世人皆可欺的鬼樣子，洋鬼子們叫我們什麼：chink、鴉片鬼、斜眼佬、東亞病夫、黃皮猴子……還要兄弟我說下去嗎？”
“你們或許要說：袁先生，我只是需要一個工作，一塊饅頭，一個棲身之所。是的，你的說法很對，生命實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嚴！”
“只要租界一日還飄揚着洋人的國旗，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只要那些西洋人和東洋人在我們的國土上橫行霸道，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只要在世界的版圖上，這個叫中國的國家四分五裂積弱不堪。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只要其他國家的人，在聊天的時候說到中國這個字眼的時候會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只要《排華法案》還存在一天，我們進海關還要排在日本人後面的時候，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沒有了尊嚴，我們難道不愧對我們的炎黃祖先嗎？”
“沒有了尊嚴，我們難道不愧對我們的血脈後裔嗎？”
“諸位，我們不是垃圾誰特麼的是垃圾？！”
“……”
一位穿着長袍馬褂的老者突然痛哭失聲地道：“嗚嗚嗚……袁先生說的沒錯，我們確實是愧對祖宗的垃圾……嗚嗚嗚……”
他身旁一位洋裝青年不知所措地扶住他道：“父親，你……”
卻想不到老淚縱橫的老者地一把抱住了他道：“我兒，爲父對不起你啊！你自小就聰明懂事，一向也勤奮刻苦，這才能入了花旗國的高等學府。可是如今你空有一身才學卻只能縮在爲父的洗衣店裡面當個賬房……嗚嗚嗚……對不起，爲父真的對不起你……嗚嗚嗚……”
老父親這麼一說，他兒子眼眶也發紅了，哽咽着道：“父親，這不怪你，這真的不怪你。要怪就怪……嗚嗚嗚……我也不知道要怪誰啊……嗚嗚嗚……”
“嗚嗚嗚……洋鬼子連電車都不讓我上，連戲院都不讓我進，這要怪誰呢……嗚嗚嗚……”
“嗚嗚嗚……他們每天都在教室裡面欺負我，可是這真的不怪我啊……嗚嗚嗚……”
如果一個人沒有經歷過類似傳銷勵志課程和氣功講座這種集體無意識爆發的場合，是很難理解爲什麼一大幫子成年人，甚至全都是受過高等教育或者人生經驗豐富的成年人會去膜拜那些如同小丑般可笑的拙劣騙子。
如果一個人沒有看過小鬍子演講的視頻而是光讀演講的文本，也是很難理解爲什麼哲學家政治家輩出的德意志民族最後選擇了小鬍子成爲元首，帶領着他們一起走向了河北……嗯，屍山血海。
如果一個人沒有遭受過僅僅因爲自己長相和種族而被歧視，更是很難理解爲什麼美利堅華人會被我們的袁大師罵得啞口無言，最後還全場痛哭流涕。
這三者相加，就讓會場內淚雨滂沱，哭聲一片。
就連駱大秘書這種老官僚居然也很難得流了幾滴駱駝尿，不過他還保有那麼一點外交官的素養，擦了擦眼淚走上去阻止道：“鴻漸，別說了……求求你，快別說下去了！”
“嗚嗚嗚……不，讓他說下去！”下面突然有人哭着嘶喊道。
“對的，讓……嗯，請袁先生把話說下去！”
“我要聽袁先生說下去！”
“說下去！”
“說下去！！”
“說下去！！！”
我們的袁大師乘着這個勢頭一把推開全身無力的駱佳驤，滿意地看着臺下衆人：“很好，我很驕傲，你們總算知道自己全都是垃圾！”
“對了，請你們告訴我，我們爲什麼站在洋鬼子的土地上？那是因爲我們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呆不下去了！”
“請你們再告訴我，我們爲什麼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呆不下去了呢？那是因爲我們有些人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連一條活路都沒有，還有一些人離開我們自己的土地跑到洋鬼子的地界來尋找一條活路！”
“而我就是後一種人。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們這些垃圾。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塊饅頭！而是別人的尊重！一個民族被人尊重！尊重，不是靠乞求和抗議來實現的，而是靠努力和奮鬥來實現的！”
“別人欺辱我們，哪怕是連昔日我們的學生也來踐踏我們，我們只會叫着：我們表示強烈的憤慨和抗議，這樣的人。是沒有骨頭的！這樣的人，是低賤的！我們應該用我們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敵人顫抖！我們應該碾壓他們的尊嚴，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一羣只知道抗議的懦夫！”
“你們會哭，那是因爲在你們這些人還是知道羞恥的！我的面前，是一個留着五千年不屈血液的軍團！這血液，曾經在我們祖先的血管裡面流淌過，他們沒有屈服過！現在，它們在我們的身體裡面汩汩奔涌，你們告訴我。你們願意它冷卻嗎！？”
一個年輕人攘臂高呼道：“不！”
一個老年人攘臂高呼道：“不！”
一個女子攘臂高呼道：“不！”
全場同時高呼道：“不！不！不！”
“不！”袁燕倏再次高喝道，“是的，是的，是的，就是這樣！我們中國人的血從來不會冷！我們中國人要說對全世界說不！”
“我們不爲奴役而戰！我們爲自由而戰！我們不是機器，不是牛馬，我們是人！是從來沒有屈服過的中國人！”
“我們以自由的名義團結起來！爲一個新的、公平的世界而戰！我們爲我們中國人不被歧視而戰！爲那些奴役我們的人滾出中國人的土地而戰！爲我們中國人要得到全世界包括美利堅的尊重而戰！爲我們的尊嚴而戰！爲我們的諾言而戰！”
“爲解救我們的祖國而戰！中國人，我們爲我們的祖先的榮耀而戰！爲我們的子孫後代能夠驕傲地宣傳：我們是從來不屈服的中國人而戰！”
“我的同胞們，中國和中國人民萬歲！自由，萬歲!”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聲、熱烈的掌聲、無比熱烈的掌聲，迴盪在不大的會場之內，震耳欲聾，經久不息！
這個時候倒是離他最近的施陶芬柏格先生第一個衝到他的身邊，激動地說道：“袁先生，雖然我聽不懂你說了些什麼，但是你是一位出色……嗯，絕無僅有的演說家。真希望我們德意志能也有你這麼一個人啊……”
“會有的。”我們的袁大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地道，“你們德意志會有這麼一個人的，我保證！”
他這句話剛說完，臺下的人們就已經衝了上來把他簇擁在了中間。
“袁先生，請你告訴我們該如何戰鬥吧！”
“是啊，我們該怎麼戰鬥呢？”
“請告訴我們吧！”
袁燕倏自信滿滿地向着衆人說道：“同胞們，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如何戰鬥。”
他拿起腳下的寶刀問道：“你們知道爲什麼威廉二世會這把刀給我嗎？”
他這麼一問，衆人不由得交頭接耳了起來，過了一小會有人揚聲道：“據說是因爲袁先生你在報紙上爲他說了幾句好話，所以他才贈你寶刀賜你爵位。”
“這位兄臺說的不錯。”袁大師向着說話之人拱了拱手，然後向衆人再次問道：“我們中國人常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不談這寶刀價值幾許這爵位成色如何，這份心意總是重的。那麼兄弟我只是在報紙上爲他說了幾句好話，他就派人千里迢迢贈我寶刀賜我爵位。諸位是不是覺得他有點傻啊？”
被他這麼一說，大家確實覺得那位中二皇帝有點中二了……
“不，威廉二世一點也不傻！就這件事情而言，他不但不傻反而還很精明。”袁大師面色鄭重地高聲道，“我們中國人還說過，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如今全世界各地輿論都在聲討他，兄弟我冒出來爲他說了那麼幾句好話，他不做點表示那纔是傻呢。”
“既然連德國皇帝都知道了輿論了威力，我們中國人怎麼能不知道呢？”他語重心長地道，“同胞們，有的戰鬥用刀用槍用炮，而有的戰鬥用膠片用印刷機用廣播電臺……”
看着臺上侃侃而談的袁燕倏，魏明珠心中不由得想起一首詩：寧爲英雄妾，不爲庸人妻。豈知英雄少，終生不能嫁。
就在此刻，她做出了此生最大的一個決定。
“小姨媽，你這是……”
黃蕙蘭沒有拉住魏明珠，而來自南洋的千金小姐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想要擠開人羣來到那個男人的面前，可是前面的人擠成一團根本紋絲不動，他們和她一樣只想靠近那個男人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魏小姐急的都要哭出來了，突然一跺腳尖着嗓子喊道：“袁燕倏，我要嫁給你！”
“……”
在場衆人因爲她這一嗓子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她連害羞都顧不得再次大喊道：“袁燕倏，你娶不娶我？！”
“刷拉拉……”
人羣自動地一分爲二，露出臺上的袁燕倏。
他和她四目相對，再無阻隔！
旁人全都看向被求婚的對象，想要聽他是怎麼回答的。
我們的袁大師皺了皺眉頭道：“我不會信洋教，我也不允許我的妻子信洋教！”
大家把臉轉向了她。
魏明珠點了點頭，突然從脖子上拽下一根十字架項鍊扔在了地上，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沫還踩了一腳道：“現在我也不信了！”
大家再次看向了他。
我們的袁大師理直氣壯地道：“我給不出多少彩禮，而且我還要花你的嫁妝。”
大家再次看向了她。
魏明珠再次點了點頭毫不介意地道：“我不要你一分錢彩禮，我的嫁妝隨便你花！”
大家再一次看向了他。
我們的袁大師這次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這個那個……我不可能只有你這麼一個女人。”
大家一邊在心裡罵着他無恥，一邊再一次看向了她。
魏明珠小臉唰地一下變白，貝齒緊緊地咬着紅脣，過了好一會兒才艱澀地道：“我、我、我可以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人，但是我不許她們進門！”
“哦，這樣啊……”我們的袁大師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說自己可以“偷偷摸摸”地養外室但是不能名正言順地納妾。所以他就陷入了長考之中。
在場衆人都盯着猶豫不決的他，同時在心裡大喊，你不答應我們就替你答應了啊啊啊！！！
終於，袁燕倏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娶你！”
“籲……”
終於，在場衆人也全都鬆了一口氣。
魏明珠生怕他事後反悔或者半路殺出個女妖精……嗯，程咬金，索性當了一回女光棍，十分強硬地道：“我要你現在就娶我！”
我們的袁大師環顧四周，看了看衆人期待的神情，又瞧了瞧還算齊整的會場，無奈地摸了一下臉正要開口說話……
“不行！”
第一卷：華爾街上一聲響，新鄉城裡抄書忙。完
請看第二卷：冠蓋煊赫滿華府，精神煥發入霧都。
………………
慕容休息兩天，九月一日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