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翎禾哭了有小半會兒,黃徹站在一邊不斷遞紙,安靜的等她情緒穩定。
她的肩膀抖了一會兒漸漸恢復了平靜,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黃徹徹……”顧翎禾擡起頭來看着他,輕輕嘆了口氣:“我要去告訴她。”
黃徹被那一聲黃徹徹叫的心花路放,胡亂的點了點頭道:“我陪你回上海麼?”
顧翎禾隨手發了個短信推了飯局,擡頭茫然道:“誒?爲什麼?”
“總覺得……”黃徹支吾着,小心的收回手:“你現在情緒不穩定呢。”
她噗嗤的笑出來:“總覺得你怪怪的。”
總想脫口而出“做我女朋友吧”,又覺得這個時候不合適。黃徹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側過頭低聲道:“我送你去機場吧。”
顧翎禾心裡其實猜到了些什麼,卻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一句,輕輕地唔了一聲,和他又走了一段。
兩個人雖是並肩一起走,原先被黃徹刻意的拉開的一小段距離又漸漸的合攏。
羽絨服蹭到一起會有奇妙的摩挲聲,空曠的街道又很少有車輛經過,噼嚓噼嚓的聲音一聲聲的響着,卻又撞到了黃徹的心裡。
總覺得她好可愛。
笑起來的樣子可愛,皺着眉的樣子可愛,哭鼻子的樣子也可愛。
不知不覺的,就很想黏在她的身邊,捉弄着讓她炸毛,挑釁着讓她炸毛,站在她的身前,誰敢讓她不開心就讓誰死。
上飛機之前,他隨手給她撥了撥頭髮。
顧翎禾抓住他的手,又趕緊鬆開。兩個人眼睛飛快的對視了一刻又逃也似的各自別開。
好多話堵在胸口,不敢說出來。
“再見。”她機械性的又看了眼飛機票,轉身快步走開。
“……再見。”黃徹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輕輕笑了起來。
門鈴響的時候,戚茗晚已經敷好了面膜,正準備美美的睡一覺。
傭人開門一看是顧小姐,也不好意思攔着,知會了一聲女主人便退下了。
“誒翎禾,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戚茗晚揉了揉枕頭,蹲坐在牀上看着她:“有什麼急事嗎。”
顧翎禾看着她小熊睡衣上毛絨絨的毛,還有玫瑰味的香氛,吸了吸鼻子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比較好。
“怎麼啦,有誰欺負你嗎?”戚茗晚警覺的直起身子,盯着她雙目炯炯:“是不是那個叫黃徹的,□□的敢欺負我家翎禾?”
“不是……”顧翎禾咬着牙醞釀着語句,艱難道:“我今天……見着吳琰了。”
“吳琰?”戚茗晚愣了愣:“他不是在上海麼?”
“他和一個女的……在北京……”顧翎禾越說越覺得內心無比的煎熬:“手牽着手,舉止很親密……”
戚茗晚明亮的眸子微眯了片刻,她翻身下牀找到手機,啪啪啪指甲敲的屏幕輕響——
“親愛的~”吳琰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笑意。
“麼麼噠~”戚茗晚臉上笑的一臉溫柔:“親愛的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當然咯,我家茗晚每天都要想一次。”吳琰壓低聲音道:“我剛剛聽說,下一部戲我剛好和你是男女主角呢。”
“這麼棒啊~”戚茗晚臉上劃過一瞬錯愕,又半掩飾的輕咳一聲道:“聽說今天外灘出車禍了,你不在附近吧?”
“怎麼會,我一直在家裡呢。”吳琰安撫道:“很晚啦,明天一起出去玩吧。”
“不了,明天翎禾拉我出去逛街。”戚茗晚一手扶額,慢慢道:“晚安。”
“玩的開心,晚安。”
電話掛斷的一瞬間,她軟軟的跌坐在牀邊,看着牀頭櫃沒有出聲。
顧翎禾有點怕她做什麼過激的事情,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茗晚的表情被她側臉的角度所遮掩,她靜坐在地毯上,任由牀邊的被褥滑落下來。
又是一片難熬的寂靜。
“哎,怪不得人家不肯公開關係,合着我也是消遣。”戚茗晚低低的嘆了口氣,轉頭看着她:“這個時候任誰說都該死心,可是我卻有點不肯相信。”
她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又飛快的揉了揉眼睛,再開口時已是哽咽:“你這個時候告訴我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心。”
“和他纔剛剛開始,所有的心思都掛在他的身上,這個時候你告訴我,他其實還有其他的身邊人,你說,我怎麼會相信呢?”
戚茗晚也不等她開口,捂着臉無力道:“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的理智也告訴我要從此離他遠一點,可是我的感情還沒有跟上……”
“聰明點,”顧翎禾坐在她的身邊,攬住她的肩輕輕拍了拍:“他不值得。”
“我信你啊……”戚茗晚抿着脣,方纔還波光流轉的眼睛裡只剩下疲倦:“可是我甚至討厭他都做不到。”
非要被傷過才肯放手?
“你自求多福吧。”顧翎禾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簡單的安慰了幾句便抽身離開。
她自己和林煜的事都是一團亂麻。
亂的她心煩。
黃徹的新片由於顧翎禾私下的通融和調度,在審查和放映的環節都沒有怎麼被爲難,她把碧世最好的剪輯師借給他裁鏡頭,又陪着他找公關公司談炒作和宣傳的事情,一時間北上廣的車站都可以看到新片的海報。
如同預料一般,票房第一天便飆到五千萬,八天後破億,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公關公司緊抓着“這是一部大片”的定位,在新春將近的時候花重金排了幾天的微博熱搜榜,黃徹的粉絲和諸位明星的影迷們順着號召衝進電影院看個痛快,讓票房漲了又漲。
黃徹原本就挑,恨不得讓演員們連呼吸都照着劇中人物的方式來,自然不會在劇情上有大的改動。深層精神和探討不拙不巧的被鏡頭表現出來,影評人也勉勉強強的給了箇中高分。
緊接着,相關的“報道”也在各省市席捲而來。
對外宣傳稱票房到了五億,實際上賺了三億,但這三億事實上也已經是成本的三倍了。
黃徹在慶功宴上喝了個酩酊大醉,席下的顧翎禾看着他也有些藏不住笑顏。
他站在臺前,揚着酒杯略有些結巴的感謝製片商,感謝發行方,把各個老總各個大牌都感謝了一遍,眼睛卻一直看着臺下的她。
溫柔而又堅定的目光就那樣看着她,一秒都捨不得離開。
與此同時,平虞那邊也傳來了消息,當初給平蓉做整容手術的醫生,是華隆周總的遠方親戚。
先不說周總和平蓉是什麼關係,華隆和碧世從上個時代一起走到現在,幾乎沒有怎麼衝突過。
別的公司存在着互相抹黑和挖角的情況,可是華隆一是本身的強大,二是和碧世的交好,兩家的老闆和藝人的關係都很和睦。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顧翎禾半天沒反應過來。
華隆的周林昊,在二三十年前,把碧世的小角兒平蓉接走,帶她整容讓她在中影一步步紅起來,爲了什麼?
感情?
不可能,周林昊兒女雙全,本身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主。
事業?
平虞看她滿臉糾結,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知道平蓉和平家的關係麼?”
平家?
平蓉?平虞?
顧翎禾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低聲道:“我還以爲是巧合?”
“怎麼會有巧合,”平虞隨手抖了抖菸灰,懶散道:“平家也沒怎麼遮掩這件事。她是上上輩的某個子弟生下的私生女,本來跟了家裡長輩去碧世發展,卻又不肯聽話。”
“潛規則這種事,一般人都不會答應的吧。”顧翎禾嘆道:“這麼也就結了樑子。”
“誰說潛規則了?這和潛規則有什麼關係?”平虞愣道:“她勾引了碧世當年的太子,被顧家和平家一起趕走了啊。”
“勾引?”顧翎禾同樣愣道:“什麼?”
“三四十年前的事兒了,誰說得清啊。”平虞算了算年份,不太確定道:“怎麼感覺那個太子是你爸?”
“哈?”顧翎禾擺擺手:“我爸他是演員,和高層沒關係的。”
“那估計是顧緋那一脈的。”平虞笑了起來:“私生女也敢找太子爺要名分,也是想得開。”
被顧家平家一起趕走?
什麼鬼啊……顧翎禾又梳理了一遍,又發現了問題。
這樣的話,平蓉對顧家也算是恨之入骨。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那麼平蓉被華隆收攏走……
是爲了對付碧世?
這麼一來也說的通了,當初的平蓉完全的站在了碧世的對立面上,哪個公司收她都會和碧世過不去,但是中影不一樣。
中影是電影界長長久久的老大哥,做的再大的公司也沒有膽子和它分庭抗禮。
把平蓉收納爲自己的棋,安插到中影,一步步從小卒走到將帥,再用她來對抗君耀和碧世?
或者說,華隆早就想要壓垮或者吞併碧世,二三十年前便開始埋子?
那麼,會不會碧世的公司裡還有其他的暗線?
會不會當初自己的死,也是他們搞的鬼?
顧翎禾後背驀地發涼,連帶着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平虞原先就覺得有些奇怪,便多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懷疑公司裡有內鬼。”顧翎禾嚴肅道:“有些私密的事情不方便講,但是一些藝人的行蹤還有私事都被抖出去了。”
“這和平蓉有什麼關係?”
有鬼的關係,她這麼說也是胡謅,總不能告訴他一年後會發生什麼吧?
“我還在查,”顧翎禾一臉嚴肅的岔開了話題,看着他認真道:“幫我查藝人和外界的交往,特別是和華隆的人。”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麼她要對抗的就不止是周總了。
整個華隆,都將是她的敵人,也是她顧家的敵人。
但是僅憑她,僅憑顧家,還不足以抵抗已是巨頭的華隆。
腦海裡突然閃過電光火石,讓她感覺隱隱抓住了些什麼。
她的外公雲肅,是華隆的頂樑柱。
若是這裡扳過來,會是比平蓉更強大的殺手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