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嬤嬤臉色一白,她可能是說中了,這纔剛出了事情,永慶帝就找上門來了。
“世子妃,這可怎麼辦啊?”雲嬤嬤忍不住心慌,眼下世子不在,而世子妃又挺着大肚子,若是稍有不慎,出了什麼事情可怎生是好。
“無妨,不用擔心。”謝卿神色淡淡,道,“別說事情不是我做的,即便是我做的,陛下要將我哦問罪,也要有個理由纔是,除非陛下是不想要邊關安寧。”
她的丈夫在邊關打仗,而皇帝卻對她下毒手,那麼傳出去,只會寒了邊關將士的心。除非永慶帝真的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纔會做出不合宜的事情來。
話雖如此,但是雲嬤嬤心頭仍然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正廳
永慶帝並沒有坐着,而是直直地立在那裡,冷冷地看着門口的方向。
雲嬤嬤懷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扶着謝卿走進了正廳。
“臣婦接駕來遲,請陛下恕罪。”謝卿朝永慶帝屈膝行禮。
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已經快七個月了,高高隆起,謝卿屈膝十分困難,只能微微彎下去一點。
永慶帝的目光落在謝卿身上,他的目光有些凌厲,饒是謝卿並沒有對上他的眸光,也感覺到了陣陣殺氣。
“陛下,還請上座。”謝卿緩緩直起身來,朝永慶帝擺手示意。
永慶帝眼睛微眯:“謝卿,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語氣很是不悅。
秀眉微微皺起,謝卿看向永慶帝,疑惑地說道:“臣婦做了什麼事?臣婦哪裡惹了陛下不悅?”
“還不承認?”永慶帝的語氣滿滿都是冷意,“散播謠言,攪弄風雲,就憑這一點,即便是雲錦也救不了你,這樣的大罪,足夠將你凌遲處死的了!”
謝卿神色一楞,“陛下,您在說什麼,臣婦聽不懂。什麼謠言,什麼大罪,臣婦愚鈍,實在不知,請陛下明鑑。”
她的眸光中寫滿了疑惑不解,落在永慶帝眼中,卻是僞裝。
永慶帝冷哼一聲,道:“不用裝了,朕早將你看透。謝卿,朕沒有計較你那日在宮中言行失儀之罪,那是朕寬厚。可是你居然散播謠言,攪得滿城風雨,此罪絕不能饒!”
謝卿仍然是一臉茫然,嘴脣微抿,“還請陛下明言,臣婦真的不知道什麼謠言。臣婦身懷六甲,這幾日孩子折騰的厲害,臣婦幾乎都不出門,實在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
“放肆!”永慶帝厲聲斥道,“還不說實話,你這是欺君!”
謝卿擡眸看向永慶帝,只見他雙目瞪大,麪皮緊繃,想必是牙關緊咬,看來他是真的動了怒。
然後,謝卿只覺好笑,永慶帝的怒火根本就發錯了對象,謠言又不是她做的。祁王和她都曾經提醒過永慶帝,然而他並不以爲然,如今中了別人的算計,卻渾然不覺。
這一刻,謝卿覺得這位執政多年的皇帝,其實也不過如此。什麼英明神武,都是假的。
謝卿朝永慶帝福了福身,正色說道:“陛下,臣婦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看陛下神情,臣婦猜想,必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纔會引得陛下震怒。請恕臣婦大膽直言,陛下,盛怒之下,很容易讓您失去理智,還請陛下三思。”
現在的永慶帝理智雖然說未必全部喪失,但是最起碼也少了一大半了,不然也不會做出跑來鎮南王府問罪的舉動來。
請陛下三思,這是她的忠告,不過聽不聽得進去,這就很難說了。
永慶帝眼睛微眯:“你讓朕三思,朕還想讓你三思呢!謝卿,你放出謠言,刺客是朕派去的,祁王就能洗脫嫌疑了?真是愚蠢!你就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你想想遠在邊關的雲錦,京城混亂,邊關也會跟着受影響。你犯下大錯,如今還不知悔改嗎?”
這責備的口吻,讓謝卿心裡發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的就是現在的永慶帝吧。可惜,他的出發點就是錯的。
謝卿緩緩跪下,然後擡眸看向永慶帝,溫聲說道:“陛下所言,臣婦只覺莫名其妙。”
“還裝!”永慶帝怒道。
謝卿淡淡地說道:“從陛下方纔的話中,謝卿猜到一點,外面謠傳刺客是陛下派去的,不是祁王?臣婦說的可對?”
永慶帝目光更加凌厲了,如鷹隼一般。
謝卿緩緩朝永慶帝跪下,正色說道:“臣婦不知爲何會認爲謠言是臣婦所爲,但是臣婦要明明白白地告訴陛下,謠言的事情和臣婦沒有任何關係。祁王妃和臣婦是手帕交,祁王妃遇刺,臣婦第一時間趕去祁王府問候,誰知道後來祁王卻被陛下軟禁了,祁王妃臥病在牀,拜託臣婦爲祁王斡旋一二,好歹爲祁王喊喊冤也好。
臣婦自然是不會拒絕,更何況臣婦還懷疑是北戎的算計,所以立刻進宮,希望能勸服陛下。然而,無憑無據,陛下不肯相信臣婦,臣婦只是個女子,無計可施,也只能作罷。至於謠言是從何而來,臣婦不知道,但是臣婦可以肯定地告訴陛下,此事絕非臣婦所爲。”
謝卿跪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神色嚴肅認真,不似作假。永慶帝眉頭微蹙,從謝卿的神情上來看,似乎真的不是她做的。
可是不是謝卿,又會是誰,除了她,還會有誰會這麼做?
一時間,永慶帝陷入糾結中,搖擺不定,真的不是謝卿做的?目光落在謝卿身上,只見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腰,直直地跪在地上,一襲素衣,風清月朗之姿。她的眼眸明亮清澈,似乎容不得如何污垢。
“陛下,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倘若查出來,真的是臣婦所爲,陛下即便是賜死臣婦,臣婦也不皺一下眉頭。”謝卿再一次正色說道。
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她做的,永慶帝當然查不到。
從謝卿身上,永慶帝看到任何心虛之感,謝卿不心虛,心裡頭打鼓的就是永慶帝了。
當謠言傳到永慶帝耳中時,他立馬大怒,腦子裡想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謠言是謝卿所爲,前幾日在宮中,謝卿就爲趙天祁說話,言語之間,甚至要挾他放了祁王,這給永慶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謝卿這麼想救祁王,謠言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又是誰。
僧怒之下,永慶帝立刻趕來鎮南王府。在來的路上,他腦子裡一直在想如何處置謝卿。西北還需要雲錦,謝卿是雲錦的心頭肉,若是動了謝卿,雲錦謀反都有可能。
還有那張相似的臉,永慶帝的目光落在謝卿的臉頰上,謝容桑到底是不是還活着,他不知道,但是他所能看到的就是謝卿這張和謝容桑相似的臉。
“陛下,世子妃真的沒有做過,求陛下明察。”雲嬤嬤跪在地上磕頭,“這幾日小世子折騰的厲害,世子妃忙着安胎,根本也沒有精力去散播謠言,整個王府都是知道的,求陛下明鑑。”
雲嬤嬤這一開口,將永慶帝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當真不是你做的?”永慶帝問謝卿。
謝卿搖了搖頭,“臣婦沒有做過,問心無愧。”
永慶帝的目光從謝卿面前一撇而過,“是與不是朕自會查清楚,謝卿,朕姑且相信你一次,但是若是一旦朕發現你信錯了你,決不輕饒!”
語罷,便拂袖而去。
謝卿高聲說道:“臣婦恭送陛下。”
永慶帝一走,雲嬤嬤連忙將謝卿扶起來,“世子妃,您快坐下。老奴先去外面看看。”看看永慶帝到底走了沒有。
謝卿點了點頭:“去吧。”
雲嬤嬤直到確認永慶帝出了鎮南王府,而且還坐上了馬車離開,方纔回來稟告謝卿。
“世子妃,陛下已經離開了。方纔可嚇死老奴了,好在是走了。”
一向穩重的雲嬤嬤,也忍不住拍了拍心口,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謝卿淡淡一笑,道:“嚇着嬤嬤了。”
雲嬤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謠言剛傳開,陛下就踏足鎮南王府,興師問罪,恐怕他都還沒查呢,就直接懷疑世子妃了。看陛下那盛怒的神情,老奴就擔心,他不分青紅皁白,問罪世子妃。”
謝卿眼下還懷着身孕呢,可禁不起任何折騰。
“陛下果然是老了。”謝卿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年輕時候的陛下,跟隨先帝打下大越江山,也出過不少的良策,可是如今的陛下,身上卻看不到任何英明睿智之態。難道是在那個位置撒花姑娘呆久了,從前的睿智被消磨的一乾二淨?”
“從前,我只覺得陛下心狠手辣,但是帝王心狠,這也不是什麼奇怪事。可是今日……”謝卿嗤笑一聲,道,“這樣的皇帝當真是讓人失望……”
由始至終,他們扶持祁王,也只是想等到陛下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祁王,從來沒有覺得陛下應該給祁王挪位。但是如今的永慶帝,或許已經不該做皇帝了。
一個疑心病重,又聽不進去別人的勸的人坐在皇位上,只會害苦了天下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