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爲什麼?”謝容桑冷笑一聲,“我尊貴的皇帝陛下,您難道心裡不清楚嗎?”
尊貴的皇帝陛下,這幾個字包裹着濃濃的譏誚與嘲諷。
永慶帝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清楚什麼,他什麼都不清楚……
看着永慶帝呆愣的神情,謝容桑恍然大悟,“看來陛下還迷糊着呢,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就都告訴你吧,橫豎有些話也憋在心裡很久了,是該說了。”
“是,律則宇的確是我的兒子,我和北戎王的兒子。”
謝容桑清楚地看到當她說了這句話時,永慶帝那受傷的神情,還有滿眼的難以置信。
脣角不自覺地高高翹起,看到永慶帝痛苦的神情,謝容桑只覺一陣爽意拂過心頭。
“一直以來,我都只有一個目的,毀了大越。”謝容桑將最後四個字咬得重重的。
“我讓你接我進宮,不是爲了和你在一起,而是爲了在宮裡安插眼線,爲了能將宮裡的秘密摸的一清二楚。當事情都辦完了,我當然就要離開你了,所以我服下假死藥,順利出宮。”謝容桑輕描淡寫地說道,語氣分外輕鬆,還有絲絲愉悅。
相比於謝容桑的洋洋得意,永慶帝則是心如刀割,“你爲何要這麼做?你若是想要朕的江山,你大可以做朕的妃子,誕下朕的兒子,我一定會將皇位傳給他的。”
她是他今生摯愛,他可以將他的任何東西都留給他們的孩子,如果他們有孩子的話……
“桑兒,你知道嗎?朕是多麼希望你能爲朕生個孩子,只要是你爲朕生的孩子,朕必然會立他爲太子。即便是淑妃告訴朕,謝卿是你和謝二爺生的孩子,朕當時也沒有對謝卿動殺心,只因爲那是你的孩子。”語氣越說越輕,永慶帝恨不得將整顆心都掏出來給謝容桑看看。
“謝卿!”謝容桑冷哼一聲,“她纔不是我生的呢。我謝容桑只會生出有皇家血統的孩子!”
“雖然這是個誤會,但是朕愛屋及烏到如此地步,桑兒,朕對你一片真心,你爲何要這麼對朕。”
他愛她之心,一如往昔,從未改變……
後宮佳麗三千,可是他都沒有愛她們,他只愛一個叫謝容桑的女子,可是爲什麼他深愛的女子要這樣對待他?
謝容桑哈哈大笑,“哈哈哈,你還沒明白嗎?我一個女人要大越江山做什麼,我做了這麼多,只是要你失去你權勢地位,失去江山,我要你做亡國之君。”
永慶帝如遭雷擊,“你要毀了朕的江山,你想爲前朝復國?不可能的,當初你明明幫我攻下皇城的,你怎麼會……”
“當初……”謝容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恨意,“你還有臉提當初!”
“其實,你們男人想要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們要起兵也好,要造反也罷,都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是個女人,我所求的不過都是能得到男人的憐惜和庇佑。”
謝容桑的語氣放輕了幾分。
“還記得我們初遇的時候嗎?你是貴公子,生的有俊俏,我一看到你就愛上了你。那個時候,你雖然沒有明說你對我也有情,但是你待我極好,我能感覺到,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
腦子裡浮現出年少的種種,永慶帝輕嘆道:“桑兒,你是怪我當初沒有表明心意,沒有及早娶你過門嗎?”
不知不覺,他的自稱已經從朕變成了我。
謝容桑苦笑道:“那個時候的我,在謝家不受待見,我的地位極低,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嫁給你。後來我被太子看上,一頂粉轎擡進了東宮,那個時候我是難過的,我恨自己地位低下,連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但是我只能認命,因爲我是個無權無勢的女人。”
永慶帝輕嘆道,“那時朕的家族已經成爲前朝皇帝的眼中釘,我沒有辦法保住你。”
“其實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多恨你,我更恨我自己。直到後來你兵臨城下,我悄悄去找你,我幫着你攻下了皇城,我想我幫着攻下皇城,那我就是有功之臣,那麼我或許就不是無權無勢任人宰割的人了。”
“其實當初兵臨城下,即便是沒有我幫你,你也依然能撞開皇城大門,到時候我還有活路嗎?我是前朝太子的侍妾,是前朝女眷,或許都不用你們下令處決我,大越的士兵就能將我殺了。”
語罷,謝容桑的語氣忽然變得凌厲起來:“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幫你攻下了皇城,但是你卻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流放邊關。你是個騙子,你騙了我!”
永慶帝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不是,朕爲你求過情,可是兄長不答應,李穆和雲卓也堅決反對。朕真的已經盡力了,是兄長不答應……”
“騙子!”謝容桑厲聲罵道,“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你根本就沒有告訴他們,你能這麼快攻下皇城是我的功勞,你將所有的功勞都歸到你自己頭上,你根本就沒有隻言片語提過我。”
永慶帝臉色一僵。
“我恨死你了,我冒着被殺頭的危險,爲你通風報信,就是希望能立下功勞,可是你騙了我。我被流放邊關,根本就是你害的。”謝容桑的語氣越發的凌厲,如寒刀,如冷劍。
“不,不是這樣的。”永慶帝疾聲說道,“桑兒你聽我說,我不是要害你,我攻下皇城,這樣我就有機會登上皇位。可是我沒有想到,李穆和雲卓都站在兄長那邊,擁護兄長爲帝,我原本是想我做了皇帝,這樣我想立誰爲後,就立誰。我是屬意你的,只是我最終還是遺憾地功敗垂成。”
“藉口!”謝容桑狠狠地罵道,“這些都是你的藉口,你登上皇位爲的是你自己,根本不是我。你以爲我還是從前那個傻傻的謝容桑嗎?我是前朝太子的侍妾,前朝女眷,又是殘花敗柳,我能做皇后?真是笑話?”
“你根本就是爲了你自己的私慾。你想不想做皇帝,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活着,我只想好好活着。可是是你打破了我的念想,我被流放邊關,一個弱女子被流放邊關,我即便是活着也只能苟且偷生。是你先對我不仁的,那麼我也會對你不義。”
謝容桑的脣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或許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讓我偶然間遇到了北戎皇帝。我要報復你們,可是我一個弱女子,沒有那個能耐,所以我勾引了北戎皇帝。然後我慫恿他,滅了大越,爲北戎開疆拓土,日後他就能成爲永載史冊的英明神武皇帝。”
聽到謝容桑說她勾引北戎皇帝,永慶帝的眸光微暗,手指捏的緊緊的,指節泛白……
只聽得謝容桑徐徐說道,“後來二哥來了,他的確是個好人,他將我帶回京城,好生安頓着。可是已經晚了,我已經和北戎皇帝達成了盟約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拿一切去搏大越江山崩塌。所以等我生下孩子後,就悄悄找上了你。”
“其實我原本是不指望你對我還有什麼情分的,當初你害我的事情,我可以牢牢地記在心裡呢。我本想用美色勾引你的,可是沒想到你居然這個時候說你心裡一直都是有我的。雖然知道你說的是假話,但是我還是很高興,因爲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順利地接近你。”
謝容桑臉上的笑容透露出幾分譏諷來,從她再度回京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只剩下滿滿的算計了,謝二爺是她算計的對象,永慶帝更是她算計的對象。
永慶帝只覺心口熱血翻滾。幾欲從心口涌出,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呼出,如此循環幾次,方纔讓將心口翻滾的熱血稍微穩住。
“桑兒,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是假的?”永慶帝的語氣很輕。
謝容桑脣角勾了勾,道:“陛下,您不用強調您的真心,您的真心到底有幾分是真,我比你更清楚。”勾起的脣角上滿滿都是諷刺。
“你將我接進宮中,對我百依百順,是因爲你什麼都得到了,你得到了你夢寐以求的皇位。當你得到了皇位,這個時候你纔來尋找你的感情,你其實就是貪心不足。”
謝容桑脣角的諷刺越發的濃厚了,“你權勢和感情都想要,如果這兩者有衝突,你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感情,選擇權勢,你說你的真心到底有幾分重?”
她根本不相信他對她是真感情,從來都不相信……
永慶帝頓時覺得心沉到了冰湖底,冰涼如斯,疼痛如斯。此生此世,他將所有的真情都給了謝容桑,然而謝容桑卻告訴他,你所謂的真心都是假的,都是披着虛僞的外殼,她根本不會相信他。
“桑兒……”這兩個字從永慶帝的嘴裡吐出來,然而卻沒有聲音,只能從微張的嘴巴上見着有這兩個字的口型。
他已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