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老羅沒忘記與李航他們的約定，帶着監察處和大炮一行人來到了商業區。
一整條商業街，霓虹燈懸掛，盡頭的那家汽修店更是用幾個大輪胎堆迭，用一根鋼管串起來達到了七八米高，裡面連接了白熾燈，很有特色。
他們晚上來沒有開車，而是步行。
周圍還有一些巡邏隊員護衛周圍，路上的倖存者們看到巡邏隊員後，趕緊讓開出一條路來。
“這邊店鋪上面懸掛了石油城牌子的，就是我們自營店，沒有懸掛的就是交易集市中的倖存者們自己開設的”老羅一邊帶着他們閒逛，一邊講解道。
李航點了點頭，感慨道：“自由經濟市場的模式，果然就是比較熱鬧。”
但他同樣也清楚，自由經濟市場的有利有弊，就像這裡面的這些倖存者們，一定會有過得很好的，也會有人可能連頓飯都吃不起，貧富差距極大。
但是在大樟樹基地那邊，哪怕是最底層的合作人員都會有一份工作，有食物能夠賺積分。
大樟樹基地總部那邊，現在雖然已經要比以前繁榮一些，但還是比不上交易集市。
總部基地目前已經在緩衝城圍牆上都安裝了紫外線燈，並且派出了編外人員監控。
住在緩衝城裡面的那些合作人員與編外人員，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聚集在一個地方，周圍放置紫外線燈度過夜晚了。
緩衝城面積太大了，是交易集市的十倍之大，需要的紫外線燈數量極爲龐大。
而且，也由於緩衝城的面積太大，導致緩衝城圍牆的移動閘刀安裝直到最近兩天才安裝完第二層。
夜晚，他們也能夠在緩衝城中自由行走，不過，面積太大了，顯得有些地廣人稀。
李航走到了老陳滷味店，停了下來，看着大鍋裡面滷製的內臟，他走過去，“你們這些內臟是從哪來的？”
陳大錘手中拿着剪刀忙碌，沒有看到李航身後的那些巡邏隊員。
頭也不擡地說道：“買不買，不買就滾蛋，問那麼多幹嘛！”
李航旁邊的李正平，走了過去。“陳大錘，問你話你就好好回答，還想不想在這開店了？”
李正平是巡邏隊的隊長，而且也時常來交易集市這邊閒逛消費，商業區店鋪中的人都認識他，對他的聲音也很熟悉。
聽到李正平熟悉的聲音，陳大錘擡頭看到李正平後臉上浮出討好的笑容，再一眼看到了旁邊站着的李航和老羅等人。
嘶！
來了大人物啊。
他趕緊放下剪刀和鉤子，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忐忑地道歉，
“哎！我有眼無珠，不小心衝撞了領導們，對不起對不起，我請你們吃滷料，你們想吃啥？”
李航無語地說道：“你回答問題就行了，你這些肉哪來的？”
陳大錘聞言，指着隔壁商鋪說道：“我這些內臟有些是他們家拿過來的，有些是一些是我從石油城官方店鋪買的。”
李航看了一眼隔壁的燒烤店，“那他們的肉是從哪來的？”
陳大錘看出李航他們不是來找麻煩，猜測可能只是過來調研，稍微放鬆了一些。
“外面打獵搞回來的呀，現在好多小團隊外出打獵嘞，肉價在交易集市比金子還貴，所以很多人都跑出去抓捕野生動物。”
打獵？
李航聽到這個解釋後，有些詫異，這倒是他沒想過的。
在大樟樹基地中的內城之中，養殖場面積佔地頗廣，現在光豬就養了 1000頭，主要飼料都是靠溫室大棚中不要的菜梗之類的投喂。
“嗯。”李航聽完他的解釋後，擡起腳步正想離開。
陳大錘手腳麻利地弄了一碗滷料遞給了李航，“領導嚐嚐我們家的滷料唄，我祖上都是做這個的，地道，好吃，您嚐嚐。”
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
李航看了看陳大錘，想到剛纔陳大錘說這個肉是從官方自營店買的，肉應該沒啥問題。
於是端了過來，“給他們都來一碗，大家都嚐嚐。”
陳大錘看到李航接過了滷料，眉飛色舞，關係搞得好，生意也能好。
這市場管理人員都吃了自己的肉，那不得護着自己啊。
手腳麻利地給巡邏隊員和董正等人各弄了一碗滷料，但也有人不太喜歡吃這種玩意，老羅和萱萱都不想吃。
李航塞了一塊豬大腸到嘴巴中，味道還真不錯。
開口道：“算算要多少積分，正平，用你的積分刷一下，我的還沒錄入到石油城這邊的系統。”
李正平點頭道：“好。”
“陳大錘，一共多少個積分，你算算。”
“不用不用，能夠讓領導們嚐嚐我的滷味，是我的榮幸呢，哪能收你們的積分呢，不用啦。”陳大錘連忙擺手道。
李正平眉頭一瞪，“趕緊算好！別墨跡！”
李正平在交易集市中巡邏管理也有些時間了，他發現對於有些人好聲好氣沒啥用，必須語氣兇一些才管用。
他這麼一兇，陳大錘沒敢說話了，拿出了一個殘破的計算器，歸零歸零。
“一共12個人，2個積分一碗，一共需要24個積分。”
李航白天也是瞭解過這邊的物價，一個積分能夠兌換4個玉米餅。
這一碗就能夠兌換8個玉米餅了，夠人吃八頓飯了。
可是特麼的，這一碗統共就才七八塊肉。
“這麼貴，你這肉這麼少怎麼賣這麼貴？”李航皺着眉頭質問道。
陳大錘舉起手苦笑道：
“不是我想賣這麼貴啊，肉稀缺，我進貨一斤肉都要10個積分了，我要是賣便宜點，我都得虧本”
李航聽到他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低估了交易集市這邊對於肉製品的需求量，也高估了倖存者們抓捕動物的難度。
“趕緊扣積分。”李正平在旁邊說道。
“哦哦，好。”
陳大錘趕緊操作積分打卡機，扣除了24個積分，遞給了李正平一張小單子。
小單子上顯示的積分數字是五位數，這是他遇到過積分最多的顧客。
三兩口把滷味吃完，李航把裝着滷味的碗還給了陳大錘，帶着衆人繼續往前逛。
陳大錘的滷味味道的確不錯，就是太貴了，而且太少了，就那麼幾口還沒吃出啥味道來就沒了。
一路前行，當他看到聽風樓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看着門口穿着清涼衣着的女人，片縷的衣服無法遮擋雄偉。
李航眉頭皺起，看着上面的招牌寫着聽風樓三個字。
一聽就很有風塵氣息。
扭過頭看向老羅，“羅處長，這個地方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吧？”
老羅尷尬地點了點頭，“咳咳，是。”
李航面色陰沉，想要發火，但他還是忍着脾氣問道：
“爲什麼我們交易集市還會有這種地方，正大光明做這種生意！城主知道這個事情嗎？”
李航一直都是比較正直的人，眼睛中容不下沙子。
早些年有些缺心眼，莽撞，但是後來被李宇輪崗歷練之後，倒是成熟了許多。
老羅也是基地的老人了，而且在石油城這邊算是二號人物，位高權重，所以李航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可李航畢竟是監察處處長，做的事就是監察大樟樹勢力內所有人，所以他有權利這麼問老羅。
老羅點頭道，“城主他知道的，之前城主也糾結過要不要勒令關閉，但是後面我們調查之後覺得還是讓他們開着吧。”
“爲什麼？”李航有些疑惑。
老羅看着不遠處的聽風樓，緩緩說道：
“末世之中，老人、孩子、女人其實是弱勢羣體，大部分女人的體力不如男人這是不爭的事實，開設這個場所，其實也爲一些人提供了一條活下去的路。”
“當然，這裡面也有一些小鴨子。”
“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緩解倖存者的壓抑的心情，這也有利於交易集市的秩序。而且從稅收方面來看，聽風樓每個月繳納的稅額排到了前三，對我們石油城也有好處。”
李航還是無法接受，他深吸一口氣，“可這樣是不對的！”
老羅感慨道：“現實的世界，沒有對錯，只有利弊。”
接着又補充道：“我們已經完善了制度，如果發現他們逼良爲娼，將會直接處以死刑，所以裡面的技師，基本都是自願過去工作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李航聽着有些憋屈，聽着這些道理有些難受。
只有利弊，沒有對錯。
大哥竟然會容許這種風俗店的存在，他有些不太願意相信。
平復了一下心情，他低沉着聲音說道：“走吧，繼續去前面看看。”
衆人跟着往前走。
大炮看出李航心情有些沉重，快走幾步，與他並肩而行，想要安慰他。
可是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變了味。
“航子，我覺得吧，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
“你在說什麼？”李航瞪着他。
“咳咳。”
大炮趕緊補充道：“我說，你別想得太多。”
“我沒想太多，我只是覺得這種店的存在是不好的。”
“哈哈哈哈。”
大炮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李航有些不解，眼神想刀了大炮。
大炮也懶得跟他掰扯了，直接把最殘酷的真相告訴他。
“航子，我跟你說吧，如果這個世界恢復了和平，恢復了正常，人人都能夠找到工作，通過努力就能有飯吃，那這種店的確不必要存在。
可是現在沒有，現在是末世，現在交易集市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活下來的手段，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工地找份工作，能夠去圍牆外執行一些任務.他們拼命的想要活着。”
“你當然可以說他們不努力，但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努力呢？”
“所以我說你是站着說還不腰疼，你不餓，你沒餓過，自然不知道餓肚子的感覺有多難受。”
“這對於有些人來說，是一條能夠活下去的方式而已，或者說只有這一個辦法。”
“說句實話吧，對於他們而言，道德什麼的算什麼玩意，他們根本不在乎，被睡了一晚上又能咋地？道德素質高的人，自尊心強的人早就死在了前幾年啦。”
“能夠換口吃的，活下去就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你也別拿你的標準去衡量別人的標準，什麼毋寧死，不屈服。你不是他們，你咋知道他們就願意死，不願意屈身呢？”
“就像老羅說的，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各取所需，你情我願，有啥好糾結的嘛，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如果真想幫他們，那就要發展，發展到一定程度，他們有了其他活路，就行了。我們不能免費救助他們，救不過來而且天下沒有免費午餐。”
大炮的一頓輸出，把李航給說懵了，也把後面的老羅與李正平說懵了。
李航愣了好幾秒，將大炮的話沉澱，咀嚼了一番。
“呼——我自己再想想吧。”
大炮笑了笑，說道：“沒事，你這樣挺好的，我很欣賞。”
“或許正因爲你正直，正義感爆棚，城主才讓你負責監察處處長吧。出淤泥而不染啊，我們這些人是淤泥了。”
大炮說着，自嘲地搖了搖頭。
李航沉默，低着頭往前走了。
李正平與董正等人趕緊跟上。
老羅驚異地走到大炮旁邊，滿臉驚歎，嘖嘖稱奇。
“大炮，這是你嗎？你啥時候變得如此.額.如此睿智！”
大炮微微仰起頭，四十五度角。
嘴角淺淺笑，裝逼氣質拉滿了。
“我最近.愛看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我從書籍中領悟到了許多道理，看透了很多事情。”
老羅看着大炮渾身散發出來的吊毛氣質，嘴角用力往下壓，憋住笑容。
抱拳，煞有其事地感慨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炮炮好牛啊。”
大炮聽出他揶揄的語氣。
意興闌珊地往前走去，揹着他，揮了揮手，
“放過他人，原諒自己，希言自然，爲而不爭。”
老羅聽到這十六個字，一愣，本來有些戲謔看着大炮的眼神，逐漸認真起來。
這十六個字，很有嚼頭。
他也聽說過大炮的曾經，末世爆發初期，父母慘死在他人之手，從此變得有些陰鬱，對敵人下手極狠，後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專門負責審訊。
在後來與宋敏的結合，聽說房事方面有些問題，被很多人嘲笑，審訊手段愈發狠辣，駭人聽聞，流傳變態狂魔這一稱呼。
但大炮似乎.從來沒有因爲別人嘲諷他房事不行而大打出手，一開始會有些生氣，但現在似乎根本不在意了。
反倒是對審訊，從之前的肉體折磨，慢慢開始進攻人心了。
讀書人嗎？
操，咋感覺放在大炮身上這麼奇怪啊！
但大炮平時看起來又不是很正經。
嘖！
老羅看着大炮的背影，他越發看不懂大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