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運動會開了三天，最後一天正好是中秋節。
這學期學校辦了運動會，便沒有辦中秋晚會。那天答應了陳進華去陳啓華家吃飯，運動會一結束二人就回家提上準備好的禮品。
一進堂屋，倆人愣住了。
“媽，這電視機…？”
王素梅說道：“陳奕他爸讓人今天過來裝上的，我中午回來的時候人就等在門口，瞧着有十四寸，石頭衚衕裡那幾家差不多都是十二寸的。”
甭管十二寸還是十四寸，看起來就是一個小的方塊盒子，打開還是黑白的，不過在現在可是個稀罕物，城市裡還好些，鄉下一個村裡有一臺都不容易。
一臺電視機可不便宜，陳進華直接送來安裝好了，顯然沒有讓他們拒絕的意思。
王素梅進屋提出兩瓶白酒，“酒票是我和對面飯店的炒菜師傅換來的，又在街頭買了兩條大黑魚和月餅，你們今天一併提過去。孩子就別帶過去了，晚上天冷，來回也不方便。明天休息，你們再去醫院一趟。”
街頭賣東西的種類豐富了不少，沒有票，多花點錢也能買上看起來不錯的東西，實實在在比以前方便了不少。
陳啓華家分到的是三室的房子，孩子大都成了家，單位分的有房，住起來挺寬敞，今箇中秋，家裡格外熱鬧些。
倆人到時，陳家其它幾房的人不在，陳嘉嘉和馮蔓也不在，比起過年時，今天人真是不算多。
陳進華本來歪坐在木椅上養神，看到兩人來了，直起身子打起精神對兩人點點頭。
他身上的疲憊能讓人一眼感受到，眼下有些微浮腫，兩鬢新生了幾縷白髮，精氣神萎靡，人也瘦了不少。
把東西給了大伯母問過好後，陳奕上前問道：“您身體怎麼樣了？”
陳進華點點頭，“不礙事。”
昨天他纔去過一趟新南院，看看王素梅家現在什麼樣，然後發現她家院子後面那棟就是宋明翰他外公的那處院子。
那天晚上動靜不小，王素梅一家人恐怕都已經知道了。
陳啓華的愛人徐冬紅端着洗好的蘋果梨放在桌上，說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人休息不好，精神能好？”
徐冬紅坐到姜馨玉身旁對倆人介紹起了她大兒子一家人，遺憾的說道：“老二一家你們過年見過了，不過可惜今年調到外地去了，以後回來一趟不容易。”
拉了一會兒家常，徐冬紅拍拍陳奕的肩頭，“你爸現在身體不好，以後有空多去看看。”
…
飯後，陳進華要開車把兩人送回去，順便路上說些事。
陳奕道：“我來開車吧。”
精神不好開車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陳進華坐上了副駕駛，姜馨玉一人坐在後頭。
姜馨玉昏昏欲睡時，陳進華說道：“嘉嘉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
陳奕微微頷首，“聽到一部分，不知全貌。”“小姜，你說宋明翰他爸來提親，我能不能應下？”
姜馨玉不知道這種事情問她幹嘛，她就算說了也做不了陳嘉嘉的主。
陳進華回頭，語氣微嘆：“好歹你們也算是嘉嘉的哥嫂，她年紀小不懂事走錯了路，又不聽我們的，我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了。如果是你們，這件事你們會怎麼辦？”
手術已經做了，可她還心心念唸的惦記着宋明翰，明明身體虛弱，還跪地求他，又以不吃飯威脅他，讓他同意，他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更怕她以後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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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馨玉纔不想和陳嘉嘉扯上什麼關係，那姑娘心眼可不怎麼好。
她道：“其實我應該就比陳嘉嘉大一點，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也強拆不了，你們應該已經試過了。”
陳進華點頭，確實試過了，唯一的收穫就是順利做了手術，別的好像什麼都沒變。
他現在會搖擺不定，一是閨女要死要活，二是馮蔓沒少勸，一些話他聽進了心裡，不管以後陳嘉嘉和誰結婚，哪個男人會不在意她的過去？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宋明翰也許是真心的。
他對宋家的顧慮讓他不能下定決心。如果他同意了，前提得是宋明翰以後只能選擇對他閨女好這一條路，那宋家…
姜馨玉繼續說：“我說話不好聽，很多姑娘爲了愛情奮不顧身不撞南牆不回頭，別人越攔，她越想跨過去。只有自己經歷了才知道這一路的風景怎麼樣，至於是不是好的結果，最開始誰也不知道，也許您現在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陳嘉嘉做什麼事都有人兜底，生活上很難過上苦日子，至於精神上，誰知道以後不是一帆風順的？
當初陳嘉嘉跟着電影廠下鄉拍電影，宋明翰還經常去獻殷勤，很難說他不是真的喜歡陳嘉嘉。
年輕人一時衝動做了過界的事，也沒有多稀奇。
就算撞到頭破血流，也是她自己選擇的，姜馨玉不覺得陳嘉嘉沒有心眼，她心眼多到耍手段不讓她姐去讀電影學院，會是一個爲了愛情變成眼盲心瞎的人？
陳進華疲憊捏了捏鼻樑，說道：“明天放假吧？跟我去和幾位老戰友喝喝茶，再認識幾個年輕人。”
陳奕思索說道：“您現在的身體還是要靜養，少思慮少操心更有利於病情，濃茶喝多了，夜裡更睡不着覺。”
陳進華直白說：“我是爲了你們。”
陳奕不傻，本就清楚，不過最近還真沒空順着陳進華的梯子去結交人脈。
“還有半個月我就要出國了，家裡不少事我想先弄清楚利索了，別的等我回來再說吧。”
陳進華：“你就不怕我哪天突然沒了？”
陳奕不怕，他自己都怕。
姜馨玉“呸”了幾聲，“您可別說這樣的話，從前見您覺得您身體挺不錯的，也就是最近看起來憔悴了些，平日裡放寬心，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和往常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以您這體魄，再活十幾二十年不成問題。”
陳進華一笑，“從國外請回來的專家說我這個病還是早期，做了手術還能活幾個年頭，放心吧，這幾年我還熬的起。”
他脣角有些微笑意，比起之前，現在的陳奕對他有人情味多了，示弱雖然得到的同情居多，但他挺滿意。
假以時日，誰說他不能喊他一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