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姑父,他以爲他把鄙夷和嫌棄掩藏的很好,和老家的男人們打成一片,喝土酒抽旱菸,從來不抱怨不挑剔。但其實就是皇帝的新衣,誰都看的明白,只是不想說出來而已。
三爺爺的子女們雖然是疏離陌生的,但從來不會阻攔三爺爺對老家的人送東西送錢,就算三爺爺花錢如流水,他們也都沒冒過一次頭。更談不上鄙夷嫌棄了。現在真正接觸過了,更加體現出他們的善良和憐惜的心意。
可老姑父,在他眼裡,只要不是他覺得有必要的事,他就是鐵公雞一隻。而在他看來,十件事有九件事都是沒必要的。這其實無可厚非,人介的錢,人介想怎麼處理都行。但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就在於,他總會找一些特別噎人的理由,拒絕你,好像是********的爲你好,爲你着想。讓人如噎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老姑就算時常有猶豫的時候,但從來都不會給她丈夫拆臺的。只會過後找補。
說他虛僞吧,可他功力不夠,誰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一目瞭然。說他噁心吧,可他心眼挺好,從來不會做什麼壞事,老實的很。說他小氣吧,他手上有時卻特別鬆,給孩子們買東西,無論什麼,都是一人一個,泡泡糖成箱的買。
可要是想說他幾句好話,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恨指數挺強的。
嫌棄老家的人,找各種理由不讓任何人去他家,就算去了,也會單拿出一個木凳子給來人坐,別的茶水什麼的,就甭想了,人介不想自家的杯子被老家人用,不然扔了多浪費啊。嫌棄大爺是個一條腿的殘疾,覺得他是國家的蛀蟲,不幹活還拿那麼多錢。他閨女沒有別的孩子學習好,是因爲農村教的淺,城裡教的深,教的多。堅持認爲,農村人就該好好種地,爲全國的工人提供糧食,上幾年學能識字就行了,完全沒必要上初中上高中,更沒必要考大學。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行爲和想法,真的特別多。讓他的被恨指數一直走高,不曾下降.......
宋二笙時常看着老姑父就想笑,莫名覺得他真的好可愛.......
賣萌哄好了宋三爺,宋二笙送老爺子去打個盹,剛纔那一出,三爺爺明顯累了。主要是心累。等老爺子睡着了,宋二笙帶着滾滾下了樓,她留在家裡難免會弄出動靜,吵着三爺爺就不好了。
滾滾喜歡往花壇裡扎,滾一身枯葉塵土回來,再在宋二笙身邊一抖嘞,弄的宋二笙身上也都是塵土和樹葉。宋二笙就去花葉上找小蟲子,捏着嚇唬滾滾。對於肉呼呼的小蟲子,滾滾是見了鬼似的,一邊叫一邊跑,宋二笙追在它後頭,逗得樓下一羣爺爺奶奶們哈哈大笑。
都知道這是宋部長家的小孫女,小阿笙,長得好模樣,淘氣又可愛,看着她那麼一鬧一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阿笙啊,別跑啊,你胳膊還吊着呢,摔着就完了,別跑了啊......”一樓的一個老奶奶大聲叫着宋二笙。
宋二笙正在躡手躡腳的想捉一隻蝴蝶,晃晃腦袋,表示自己聽見了。
住樓下的那位杜奶奶一臉的不以爲然,“我看這丫頭啊,就是淘氣淘的,兩隻胳膊都該吊起來才應該呢。自從她來了,我家天棚上,是整天咚咚咚的,我這心臟病都要犯了......你們說說,這好好的丫頭子,剃成禿子不算,還淘成這樣,我算是知道,爲什麼都說農村的孩子野了......”
有人一聽,好奇了,“阿笙是農村的?不像啊,那小臉白淨的,比城裡孩穿的還整齊呢,看着就大大方方的,見人就笑,一點不怯,怎麼會是農村的呢?”
杜奶奶微微撇嘴,“老宋家根上就是泥腿子,好不容易有宋部長這麼一家子發達的,那些鄉下親戚還不成天惦記着往上貼啊?送來一個長得好的小丫頭,家裡省了糧食還能在宋部長這裡討個好兒,一舉兩得的事,要是我,我也幹啊......”說到這,理理頭髮,“可惜,我孃家婆家都是城裡的,我本來就住這,我兒子更是住在外國,我就是想有個討好我的窮親戚,也沒有啊......”
好幾個人互看一眼,打了一個眼神,誰都不說話了。杜老太太的毛病又來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臉蛋兒洗的再幹淨,一身的土腥味也洗不掉!!”杜奶奶咬牙切齒的來了這麼一句。
有人不愛聽了,司徒晴朗的奶奶在勾杯墊,瞥了杜老太太一眼,笑了下,才說,“咱不說全國,就說咱們這在場的,除了我和金姐,祖上是在旗的,有那麼一點子出身之外,誰家不是土裡刨食出來的啊?我小的時候,這裡還是塊荒地呢,誰敢說她本來就住這裡的啊?就算是住在皇城裡的皇爺爺和娘娘們,也不敢說他們本來就是住那裡的......”
眼看杜老太太臉色不好看了,司徒老太太還是不肯罷休,“城裡人?除了皇城圈子都不算城裡了,農村的怎麼啦?真以爲這會兒還是農村不能上班找工作的那些年啦?改革開放了,哪還有什麼城裡人農村人,瞅着吧,過幾年啊,農村人一準活的比城裡人自在!!有地隨便種,有房隨便蓋,工作不高興就換,養老更不擔心,生的孩子多,養的結實聰明,老了也不用擔心沒人送終!!外國的月亮也是扁的,有多少想不開的孩子,出去就不回來了?我到要瞅瞅,********把孩子送出去的,以後誰給她養老送終!!”
這話嚴重了。
杜老太太騰的站了起來,臉都氣的發紫了,卻死抿着嘴,一聲都不敢吭。可被人明着暗着數落了一頓,還咒自己沒人養老送終,就算司徒家都是機關裡的人,杜老太太也氣的使勁呸了一聲,拿着小板凳快步就走人了。手裡摘了一半的小蔥掉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