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聖城扎魯。
神聖宮殿的大廳在清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陽光將大理石柱子和地板沐浴在神聖的光芒之下。紅衣主教宰星闌的腳步聲在這些寂靜的大廳裡迴盪,他走過彩色玻璃窗中記錄扎魯的宗教歷史,向聖殿走去。紅衣主教的步伐不急不緩。他很享受早晨散步時的安靜思考,特別是在等待他的紅衣主教會議的風暴之前。
宰星闌四十二歲,他的職位是教皇傑里科的禮物,以紀念宰星闌和另外兩名牧師爲將最後一位神聖繼承人從老扎魯的牢房裡偷渡到聖城所做的犧牲。
在二十三歲時,宰星闌勒死了傑里科的獄警,把當時只有十歲的病弱少年--未來的教皇塞進了一個用毛皮包裹的柳條筐。他的另外兩個戰友在逃離城市時沒有活下來,但他們爲宰星闌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以便溜進老扎魯下面隱藏的迷宮隧道。一旦穿過隧道的迷宮,宰星闌就帶着傑里科穿過險惡的沙漠,距離超過500公里,到達聖城。
這段路程他們花了近兩週的時間步行。宰星闌毫無怨言地默默禁食,以確保這個虛弱的男孩不會沒有食物和水。兩年後,在十二歲的時候,那個蒼白多病的男孩以更新的身體和精神穿上了聖袍,擔任教皇,神聖繼承人和聖城的統治者。
宰星闌目睹了那個男孩成爲一個男人。強大到足以反擊暴君阿利烏皇帝,重建新紮魯,重組神聖教會,甚至恢復墮落的獵巫團。
紅衣主教在露西婭聖像前停了下來,她是第三位也是最後一位聖人,跪在教皇血統無可爭議的元老面前。
聖露西婭一隻手拿着她的弓,另一隻手牽着她的長子,教皇齊格。她神聖的目光隱藏在大理石的眼罩後面,這是露西婭早年生活的證明,當時她被女巫的欺騙話語所左右。藝術家巧妙地捕捉到了悲傷的淚水,這些淚水從她的眼罩下滑落到聖徒的臉頰上。
這是一幅激動人心的作品,總是喚起宰星闌的情緒衝突。聖露西婭是第一個活得足夠長的聖人,她把她的聖力傳給了孩子,但她在37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伴隨着她的遺囑,教皇齊格宣佈她的遺言是一個預言。
"當我的最後一脈回到地球時,將出現一個新的聖徒。"
在過去的八個世紀裡,教皇的長線一直在蓬勃發展。新聖徒的缺席有助於加強血統和權力的神聖性,以及露西婭的預言。
即使是阿利烏皇帝,過去三個世紀中誕生的最無所不能的純正血統,也不敢滅掉最後一個神聖後裔來檢驗其真實性。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也僅僅因爲這個原因,阿利烏屠殺了已故教皇的全家後,放過了他,這個病弱的小兒子。
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裡,扎魯的殘餘勢力一直生活在聖城中,在征服者的注視下,安靜地與世隔絕。年輕的教皇專注他的新角色和責任,而紅衣主教們則盡力指導和支持他。但扎魯和維特雷納之間脆弱的寬容並不意味着永久。一個近親結婚的女巫,卡塔琳娜女王的死亡,以及女巫之星的失蹤,使皇帝再次對新紮魯及其教皇產生了不滿。
宰星闌站起來,深思熟慮地看着露西婭臉頰上的淚水,陽光在她的珍珠白長袍和她孩子的金色捲髮上閃閃發光。
向他的方向跑來的尖銳腳步聲,使紅衣主教的注意力轉向了兩個巫師獵人接近的身影,他們護送着一個被沙子覆蓋的外國人。
"這是什麼?" 宰星闌在踏上他們的道路時呵斥道。
"對不起,閣下,"那個外國人匆忙地鞠了一躬回答。"我帶來了拉斐爾女修道院院長給教皇的消息。"
"女修道院長?" 宰星闌低頭看了一眼信使手中的盒子。一個不大的橡木容器,上面有一把簡單的銅鎖,上面塗有紅蠟密封。"盒子裡是什麼?"
"請原諒,閣下,"這個憨厚的人重複道。"我不知道它的內容。我奉命將盒子交給教皇,並告訴他裡面的內容很緊急。"
宰星闌撓了撓眉頭,他注視着與站在他面前女巫獵人的猩紅盔甲相匹配的紅色蠟。"很好,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紅衣主教轉身繼續向聖宮的內殿走去,那個外國人和他的兩個護衛緊隨其後。
聖宮是由第二位聖徒修馬建造的宮殿,作爲教皇和他的紅衣主教住所。周圍的聖城由聖軍加固,他們守衛着教皇和舊扎魯倖存的公民。
新紮魯的管理由紅衣主教負責,他們每週兩次在祈禱和早餐後向教皇報告。信任他的下屬來管理他的城市,使教皇在其他方面可以自由專注他與皇帝的戰爭。爲此,教皇保持着對神聖軍隊和獵巫團的單獨控制,近年來很少離開聖宮。
傑里科的持續缺席在扎魯的民衆中萌生了一個謠言,即教皇的終身疾病已經威脅到了生命。紅衣主教和他們的代表很快就闢謠了這種流言蜚語。然而說實話,宰星闌對教皇的突然孤立沒有任何解釋-,他懷疑這與那個白髮的女巫獵人有關,她已經在教皇的陰影下有了永久住所。
很快,大聖堂的門就出現在紅衣主教和客人面前。堅不可摧的鐵柵欄上嵌着被第一聖徒殺死的大冰龍的頭骨,讓人看了不寒而慄。對宰星闌來說,觀看傳說生物的遺體是每天都要做的事,但他身邊的這個外國人在怪物的注視下,驚恐地顫抖着。
穿着黑衣的男奴低着他們剃光的頭,努力地打開鐵門。宰星闌在等待進入時轉向那兩個女巫獵人。"留在外面,任務完成後護送信使回去。"
"閣下,"半巫師們恭敬地鞠躬,齊聲回答。
當入口處的寬度足以讓三個人並排走過時,奴隸們停止了他們的動作。宰星闌走上前去,然後停下來,在信使茫然的眼神前打了個響指。"那就來吧;我們沒有一整天的時間了。跟上。"
"對不起,閣下,"外國人嘟囔着,匆匆地跟在紅衣主教身後。
十二位被任命的紅衣主教中,十位在神聖的聖殿內等待着。他們轉向宰星闌,禮貌地點頭致意,同時好奇地注視着他身邊那個骯髒的外國人。宰星闌沒有理會他們的問題,他挽着信使的胳膊--指着那人袖子上的污垢和汗水--帶着那個外國人走向神聖繼承人。
❆❆❆❆❆
教皇傑里科從他高高舉起的黃金寶座上,默默地無聊地觀察着他的紅衣主教。在聖城生活了二十年後,人們以爲這些教會的王子們會明白如何治理,如何讓他的人民吃飽喝足。然而,他又一次忍受他們的抱怨、埋怨。
如果我們允許自己從內部崩潰,皇帝就不需要第二次征服我們。
傑里科在他辦公室裡不安地晃動着,意識到他謹慎藏在身邊的左手在顫抖。他專注呼吸,想阻擋紅衣主教辯論的噪音,敏銳地意識到頭痛在他傷痕累累的眼睛後面抓撓。
內院的門打開了,傑里科認出了這個房間裡他信任的少數凡人面孔。
"宰星闌紅衣主教,"當他的老朋友帶着一個髒兮兮的外國人走到寶座前時,教皇傑里科打了招呼。
紅衣主教謙卑地鞠躬致意,即使傑里科示意他站起來,宰星闌也避開教皇神聖的目光。
很少有人敢看教皇的神聖眼睛。
傑里科在九歲時就用燒焦的炭火燒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着他的姐妹們被巫師QJ。多年來,他的視力慢慢恢復,這是聖徒血統的祝福,但他手上和臉頰上的傷疤仍是他承受的仇恨證明。
他的瞳孔保持着濁白的顏色。傑里科經常被告知他的眼睛像珍珠,不是普通盲人的眼睛,但他認爲這種說法都是奉承,因爲雖然傑里科能看見,但他的視覺缺乏色彩,無法判斷。
"你好,教皇陛下。"宰星闌把顫抖的信使推上來,恭敬地喃喃自語。
"什麼消息?" 傑里科問道。他提高的聲音帶着力量顫抖,使房間周圍的紅衣主教們在匆忙找到自己的座位時安靜下來。
宰星闌低頭瞥了一眼那個顫抖的外國人,用膝蓋點了點那人。"那就繼續吧。"
"我--啊--帶來了一個消息--來自拉斐爾的女修道院院長!" 那名外國人放下盒子時急忙解釋。
傑里科的白色瞳孔縮小了,可惡的氣味從盒子裡散發出來,像一片烏雲,向他的方向滑去。
有多久沒有女巫敢在我面前炫耀她們的魔法了?
"究竟什麼樣的信息需要一個盒子?" 傑里科舉起一隻手,打了個響指。盒子隨着紅蠟的裂開而顫抖,鎖被折斷,蓋子也彈了出來。"你爲什麼不給我們看看。"
這個外國人用力點了點頭,把蓋子掀開。他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隨着一聲哽咽的咕噥聲,暈倒在地。
宰星闌被盒子裡的人頭瀰漫的腐臭味嗆得踉蹌後退。"這--什麼--邪惡詛咒?" 紅衣主教從他的袍子裡翻出一塊手帕,以阻擋腐臭的味道。
傑里科盯着死者空洞的眼睛,他的記憶被攪動了。他轉過身來,寶座後面的白髮女巫獵人走上前去,在教皇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當傑里科研究神父現在枯萎的膚色時,一個狡猾的微笑滑過他的嘴脣。"看來阿爾登神父已經回到我們身邊了。"
紅衣主教們驚訝地喃喃自語。其中許多人已經忘記了這位牧師的名字,他在兩週前就要求向拉斐爾派出一名女巫獵人。
"宰星闌樞機主教,在牧師的頭旁邊塞着一個小袋子。幫我拿過來,"傑里科命令道。
宰星闌走近那個打開的箱子時,瞪了一眼那個昏迷的外國人。
傑里科看着紅衣主教在手帕後面掙扎着呼吸時,搖了搖頭。那些長袍讓你變得很軟弱,老朋友。
帶着巨大的不適,宰星闌找到了隱藏的物體。紅衣主教把髒兮兮的棕色袋子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把它夾在指尖,謹慎地檢查。
"請允許我,閣下,"白髮的女巫獵人喃喃道。
傑里科轉向他的影子並點了點頭。"很好。"
獵巫團的指揮官鞠了一躬,迅速走下臺階,來到宰星闌身邊。紅衣主教用明顯的恐懼和不信任注視着白髮女巫獵人,但又明顯地鬆了口氣,放棄了沾滿血跡的挎包。
"怎麼了,開膛手?" 傑里科不耐煩地問道,女巫獵人解開了袋子,拿出了一張沾滿污漬的羊皮紙。
"似乎是女修道院院長的信息,教皇陛下,"開膛手回答說,他轉向教皇。
"爲我們讀一下吧。"傑里科饒有興趣地向前靠了靠,命令道。
開膛手用蒼白的長指展開血淋淋的卷軸,清了清嗓子,大聲念出了信息。
"向神聖的繼承人問好。
我已經送回了阿爾登神父的一點遺體。帶着沉重的遺憾,我必須告訴你,他是死於他的女巫獵人尼祿之手,我教堂的修女們都見證了。
獵巫人尼祿已經逃離了拉斐爾,他被一個戴着藍色食屍鬼面具的純血火巫師追趕。他們最後一次被看到是朝西邊的塔林山脈走去。
我知道這樣的消息需要神聖教會的正式調查,我們的大門仍然敞開。
無論他的死亡多麼不幸,我和我的姐妹們都感到欣慰,因爲知道阿爾登神父現在更接近你們的祖先--聖徒。
你忠實的僕人。
女修道院院長。"
當他讀完時,開膛手的目光已經變暗了。傑里科看着他的指揮官默默地整理自己,開膛手卷起了卷軸,回到了教皇的身邊。
"這是什麼可笑的說法?"紅衣主教默多克從座位上站起來,要求道。"一個女巫獵人背叛了牧師?這種事怎麼可能?"
傑里科接受了血跡斑斑的卷軸,示意開膛手退出。儘管傑里科從他的影子中獲得了不小的安慰和安全感,但他很清楚開膛手對紅衣主教的影響。
"拋開你的疑慮,默多克。大家都很清楚,阿爾登神父已經死了!"紅衣主教朗厄姆喊道。"調查將證明或推翻女修道院院長的說法,我想知道她通過這樣的謊言獲得什麼。"
"你早就質疑過教皇陛下對獵巫團的信任,"默多克回道。"別忘了,沒有他們,我們就無法平息那些骯髒的女巫。"
"別忘了,是一個獵巫師背叛了教皇和他的家人,導致了扎魯的陷落,"朗厄姆痛苦地回擊道。
"那是道聽途說!"
"不要輕易下結論,"紅衣主教哈爾通打斷了他的話。"阿爾登神父的其他屍體在哪裡?他的女巫獵人在哪裡?女修道院院長提到的這個純血統的女巫是誰?有必要進行調查。"
"我同意紅衣主教朗厄姆的觀點,"紅衣主教侖特盧補充道。"一個純種人,一個牧師死亡,以及一個女巫獵人突然背叛了他的誓言?我懷疑女修道院院長沒有告訴我們所有。這就是讓一個女人負責的情況。"
其他七位紅衣主教很快就咕噥着表示同意,他們轉向教皇,教皇在審視阿爾登神父空洞的目光時,慢慢地在手指間轉動卷軸。
很明顯,一個女巫殺死了阿爾登神父或者與他的死有關。只有骯髒的女巫組織纔會費力吃掉一個牧師的眼睛。但爲什麼要把宗教裁判所請到他們門前?而且爲什麼要指控尼祿犯有這樣的罪行?傑里科把手中的信息揉成一團,丟棄在白色大理石臺階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和皇帝的營壘,使糧倉嚴重枯竭。在這種時候,我不能忽視亨利國王承諾的援助。我必須確保尼古拉斯王儲成爲未來的盟友--但我到底被拉進了什麼樣的騙局?
"我們懷疑拉斐爾有背叛行爲,"傑里科大聲說。他平靜的聲音撫平了紅衣主教們的緊張躁動,他們各自恢復了自己的座位。"尼古拉斯王儲的加冕儀式隨着今年的神聖慶典臨近。我們必須利用拉斐爾長久以來的傳統,爭取拉斐爾未來的國王成爲我們的盟友。"
"那他未來的王后呢?那個兇殘皇帝的侄女呢?"朗厄姆抗議道。
"我們懷疑年輕盟友是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履行他父親對皇帝的叛逆承諾的。毫無疑問,這是皇太后的傑作。我們必須首先鞏固他的忠誠,然後確保他作爲國王的權力,"傑里科耐心地回答。"據我們的探子說,王子和這位公主之間的結合還沒有完成。" 他朝宰星闌瞥了一眼,笑了笑。"也許我們可以爲拉斐爾未來的國王提供一條從這場不幸的婚姻中迴歸的路。"
"這是個好計劃,但他願意冒着得罪皇帝的風險嗎?"宰星闌問道。"我們自己沒有能力擊退維特雷納的部隊。"
"聖城的聖地一千年來都沒有淪陷過,"紅衣主教默多克冷笑道。"再過一千年它也不會淪陷。"
"我們奪回老扎魯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地被挫敗,"傑里科繼續堅定地說道。"是時候考慮另一條路了。也許我們與拉斐爾的聯合可以爲我們提供這樣一個機會,但我們必須首先處理這個暴行。" 傑里科向後靠了靠,把他的傷痕累累的手包在王座的金臂上。"與拉斐爾和我們獵巫團的協議仍然有效。我們將找到在尼古拉斯王國內棲息的女巫巢穴,並將其燒燬。"
紅衣主教們隆隆地表示贊同。
"那誰領導這次調查,教皇陛下?" 宰星闌好奇地問道。
"開膛手將作爲我們的代表前往,"傑里科毫不猶豫地回答。
宰星闌充滿希望的表情皺了起來,當女巫獵人再次站出來向教皇鞠躬時,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默多克樞機主教不穩地站了起來。"開膛手?教皇陛下?"
"是的,"傑里科薄笑着確認。"而你將陪同他,紅衣主教默多克。我懷疑我們在拉斐爾的教會需要重組,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物來梳理和清除不忠的人。作爲我們的紅衣主教,你擁有所有必要的權力,以確保清除掉拉斐爾的教會背叛聖徒誓言的人。"
"是--是的,教皇陛下。" 默多克鞠了一躬,然後遲疑地朝開膛手瞥了一眼。
白髮女巫獵人的冰藍色眼睛在看着紅衣主教時閃閃發光。"別擔心,主教大人。我將確保你在旅途中完好無損。"
主教們顫抖着,同情地喃喃自語,默多克沉回他的座位,臉色蒼白了幾分。
"你懷疑我們的推理?" 傑里科陰沉地觀察着。"開膛手是唯一強大到足以拿下一個純血統的女巫獵人。而且,如果像我們懷疑的那樣,有一個女巫團在拉斐爾內部潛伏着,他有必要的經驗把他們引出來並消滅他們。"
"但是--教皇陛下,"紅衣主教朗厄姆插話說。"女修道院長的信中說,尼祿和純血統的人逃到了塔林!"
"女修道院院長的信是一個鵲巢鳩佔的謊言,"傑里科咆哮道。"這就是爲什麼紅衣主教默多克將接管拉斐爾神聖教會的領導權,而開膛手開始對院長和她的姐妹們進行審問。讓他們通過血和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傑里科從他的寶座上站起來,在背後疊起雙臂,走向聖所的門。他在昏迷的外國人和那顆刺鼻腐爛的頭顱旁邊短暫地停了一下。"開膛手。"
"是的,教皇大人?" 獵巫人一邊問,一邊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爾登神父的遺體。
"把它帶到我的房間。" 傑里科衝着神父的頭點了點頭。"女巫可能吃掉了阿爾登神父的眼睛,但我會雕刻出潛藏在他靈魂中的秘密。"
"如你所願,教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