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澤有一瞬間,清楚的明白,他如今坐在顧氏董事長的位子上並不是民心所向,而是出於衆人的無可奈何。
如果顧長歌的兒子長大,那麼,如今這些老傢伙一力扶持的絕對是那個孩子,而不是協助他。
血緣,有着如此奇妙而強大的力量。
他只不過是顧長歌的丈夫,而那個孩子確是顧長歌的骨肉,身上流着顧長歌一半的血。
他眉眼暗沉的解散了會議。
晚上徹夜未眠,有些股東還在抱怨顧氏的股票交易大幅下滑,很多人捕風捉影被嚇的急忙拋售顧氏的股票。
還有些與顧氏合作的公司開始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推遲合同的簽約。
一夜之間,衆人的以訛傳訛甚至發展到認爲顧氏這樣大的集團要瞬間土崩瓦解的程度。
宋雲萱第二天早上看着早餐桌上的雲城早報,細細端詳報紙上拍攝的邵天澤的近照,然後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邵董從太太死後不見消瘦,倒是精神更好了一些呢。”
對面吃飯的宋雲強擡了擡眼:“顧長歌生前的時候太強勢,就算是他的男人也被壓得喘不過氣老是生活在她的陰影裡,如今顧長歌死了,他丈夫當然會活的輕鬆一些。”
“這樣啊。”宋雲萱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忽然開口問宋雲強,“大哥,你說邵天澤會不會很討厭顧長歌?”
宋雲強想了想,漫不經心的回答:“但凡是男人都討厭太強勢的女人,顧長歌鋒芒畢露手腕凌厲,在大衆面前已經習慣去遮擋住邵天澤,要是邵天澤不是真心愛她,當然會很討厭她。”
這樣說着,宋雲強擡起頭來:“所以說,楚少纔會喜歡你這種女人,你也要少摻和商場上的事情,嫁進了楚家又不用你賺錢養家,你就只管是相夫教子做美容就可以了。”
宋雲萱嬌笑:“是,我聽大哥的。”
宋雲強很滿意,點了點頭,然後纔將桌邊的牛奶給喝了。
宋雲萱又看了幾頁報紙,剛好看到雲城的一起兇殺案,不禁皺皺眉:“大哥,你看這條新聞,一對情侶在分手後,那個男的捅了那個女的二十多刀呢,真是兇殘。”
宋雲強不以爲意:“有些夫妻反目會把對方看做是自己的仇人。”
宋雲萱眼眸中摻雜上一絲爛漫,眸光望着宋雲強,看起來好像是胡亂猜測般的問宋雲強:“大哥,你說,邵天澤會不會跟顧長歌反目?”
宋雲強一怔,有些微的茫然,眼神甚至都有瞬間的古怪。
他是個成年人,當然明白宋雲萱的意思。
“你懷疑邵天澤謀殺顧長歌?”
宋雲萱忙往後撤了撤身子,撇清關係般的解釋:“大哥,你可別這樣亂說話,我只是在想,邵天澤會不會跟他深愛的妻子吵架而已。”
宋雲強已經吃飽了,但是被宋雲萱這樣一引導,忽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顧長歌又沒有遺傳病,平時走路都有保鏢跟着,怎麼會突然出了車禍被截肢?
明明很多人都看望過顧長歌,說顧長歌截肢以後也沒有消極厭世的情緒,反而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但是爲什麼她又會突然將心臟給自己的妹妹顧長樂呢?
這樣一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宋雲強都覺得這件事情蹊蹺的很。
但是……
“雲萱,這種事情只要是想想就好了,出去之後可不要亂說話,顧長歌是邵天澤的太太,邵天澤怎麼可能會害自己的妻子。”
宋雲萱坐在座位上,淡淡垂眼喝水。
宋雲強好像是忽然響起了什麼,沒有多囉嗦的快步上樓去找宋巖了。
宋雲萱聽着宋雲強上樓的聲音,脣角勾勒出一個蔑視的淺笑——夫妻之間下殺手有什麼稀奇的,有些人,親姐妹,親兄弟都恨不得將對方揚灰挫骨。
只要有足夠誘人的利益爭端,有些人才不會在乎感情,只會變得心狠手辣。
她將眼中憤恨劃過的犀利目光徐徐收斂起來,手指抓着牛奶杯,將杯子裡的牛奶喝下去。
今天早上這頓早餐吃的很愉快,想必宋雲強會很快將早上她的猜測攬成自己的猜測去跟宋巖說。
然後,讓宋巖出主意,看看宋家以後到底該攀附着哪顆大樹。
畢竟,顧家跟楚家,只能選擇一個。
可是,這次選擇就代表了以後宋家要走的路會很漫長,而且必須要非常的堅定。
不然選錯了,對方可是會一直記恨着,等着有朝一日把宋家給碾成灰的。
喝完牛奶,宋雲萱微微揚起脣角,抽了紙巾擦了擦手指,起身從餐桌前離開。
……
早餐吃完之後,繁星雜誌社的邵雪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宋雲萱打過來的。
“今天可以給你放一天假期。”
“可是,我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完。”
邵雪的敬業跟勤勞是雜誌社裡衆人皆知的。
宋雲萱聲音溫和:“沒關係,今天的工作你交給肖虹,肖虹會另外給別人做完的,你今天,只要跟着邵天澤就好了。”
邵雪微微訝異:“可是,今天邵天澤沒有約我,她今天要去醫院接顧長樂出院。”
“那他什麼時候接你到顧家?”
邵雪想了想當日邵天澤說的話,開口:“她說顧長樂出院之後讓我收拾一下行李,接我去顧家住。”
宋雲萱脣角的微笑柔軟起來,雙眼有狡黠的光點點閃耀:“邵雪,顧長樂算是顧家的半個女主人,你要住到顧家去,首先,就要徵得顧長樂同意才行。”
邵雪很伶俐:“你是說,顧長樂會左右我哥的決定?”
宋雲萱點點頭:“長樂,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邵雪微微一怔,卻接着,聽見宋雲萱壓低了聲音,帶着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敘述:“也是個菩薩面孔下藏着蛇蠍心腸的人。”
邵雪聽了宋雲萱這句話,無端感受到一陣陰冷的風從背後席捲過來。
“邵雪,你要好好對顧長樂,懂嗎?”
邵雪定了定神,纔開口:“我會好好應對的,邵天澤是這樣的人,他身邊的人果然也是一路貨色。”
宋雲萱眉眼安寧。
可不是嘛!
邵天澤給她顧長歌截肢,挖了她顧長歌的心臟,要了她顧長歌的性命,這些都免不了要幫着顧長樂記上一功才行。
邵天澤本沒有打算讓邵雪去醫院裡接顧長樂出院。
卻在到了人醫的時候從醫院的門口見到了等候已久的邵雪。
這天的天冷,而且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雪,天氣從早上開始就是陰沉沉的。
邵雪穿着駝色外套在門口等着邵天澤,凍得鼻子尖都發紅。
邵天澤下車之後,她快步小跑過去,卻是非常高興:“太好了,哥,我總算是在門口等到你了。”
少天看她凍得嘴脣都有點發紫,眉心一皺,好看的臉上閃過關懷的表情,伸手拉開車門,將裡面自己的黑色羊絨大衣拿出來替她披在身上:“你是傻麼?不會去有空調的大廳裡等着,偏偏在門口等?”
邵天澤疑心很重,雖然這句話是關懷她的。
但是,如果顧長歌在這裡,就會知道邵天澤是懷疑邵雪另有目的。
邵雪臉上的笑容很真摯:“我想,大哥到醫院裡來,進了門可能就直接被引導去病房了,大廳裡這麼多人,你一定沒法一眼看見我,我就到門口來等你了,天冷,門口上人少,你一定能一眼看見我。”
其實,邵雪這樣做,只不過是無意間曾經聽宋雲萱說——人少的地方纔容易被一眼認出來,人多的地方,眼都被晃花了,誰還能認出你來。
如今,邵雪這樣做,這樣說,卻讓邵天澤的神情微微變了一變。
他清楚的記得,顧長歌在一次宴會上爲了找到他,而選擇去中央t臺上站了幾十秒的事情。
事後,他奇怪的問她:“你不是最討厭去t臺嗎?”
她淡淡:“只有那個地方人少,你能一眼看見我。”
那時候,他當場怔住。
甚至有一剎那分不清楚對這個女人的厭惡是不是深刻到了骨子裡。
邵雪見邵天澤走神,輕輕叫他:“哥?”
邵天澤一下子回過神來,微笑着幫她將衣服拉了拉,看她手指尖都凍得發出微微的粉色,責備道:“以後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別這樣傻傻的等了。”
邵雪跟着他往醫院裡走:“我看報紙說顧長樂小姐今天出院,而且報紙上還說大哥你會親自過來接顧長樂小姐出院,所以我想要見見顧長樂小姐。”
邵天澤點點頭:“你確實需要見見她,以後你會跟長樂住在一個屋檐下。”
邵雪點點頭,跟着邵天澤進了醫院。
醫院外面只是有零星幾個記者拿着話筒跟攝像機,但是都被保鏢擋住了。
進了醫院的大廳,情況就變得完全不同,有幾十號人拿着話筒跟相機衝過來,圍着邵天澤紛紛發問——
“邵先生,身爲顧氏的新一任董事長,請問您對顧氏旗下添香美容詆譭同行維納斯的事情有何解釋?”
“邵先生,請問您太太顧長歌在生前的時候有沒有向您透露過關於添香美容跟維納斯之間的競爭手段跟相關信息?”
“邵先生,顧氏遲遲沒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反駁易小寧韓汝佳等人的指證,是不是默認了詆譭同行維納斯的事實?”
“邵先生,這樣的惡意競爭導致了維納斯受到巨大的損失,請問維納斯如果提出索賠要求您會不會接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