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智還是耍了個心眼，先讓羊元慶試着見一見陸飛，真的不見，他這個老帥再出馬。
可堂堂陸老爺，豈是羊元慶想見就見的？
臉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
即便託了徐磊，陸飛依然晾着他們，自己事多，要把精力集中在做空聯翔和諾基亞。
辦公室裡擺着兩臺電腦，臺式機顯示美股，筆記本顯示港股，紅紅綠綠。
諾基亞跟聯翔一樣，也染着血紅。
截至中午休盤時，已經從每股20美刀，跌到了僅僅15.07美刀，跌跌不休。
陸飛翹着腿，切換瀏覽頁面。
Reddit，也就是美利堅的貼吧，在自己和約翰鮑爾森等人的暗中驅使下，成立了一個叫“Occupy Wall Street（佔領華爾街）”的散戶組織，相當於華夏的股票吧。
社區裡集結了大量美利堅的韭菜。
裡面的帖子，要麼是憤世嫉俗，把次貸危機、全球金融海嘯、美股大跌等問題，歸咎在華爾街，不是罵街，就是在罵街的路上。
要麼，就是韭菜們分享自己的盈利虧損，也有鍵盤大神，也有小道消息。
畢竟，美利堅的韭菜，也是韭菜！
或許，比華夏的韭菜還容易被割。
就像這次置頂的帖子裡，樓主清清楚楚地曬出做空諾基亞、聯翔等股票的分析情況。
還真有上萬散戶，上了海盜船。
“博斯，散戶們除了恐慌地賣出大量諾基亞股票，也就買入看跌期權，諾基亞的大跌，已經引來香櫞、Point72、Citadel很多華爾街的做空機構，也許下半年，它們就會動手。”
卡爾森布洛克在電話裡異常興奮。
“是時候了，我們已經嚐到甜頭，差不多可以撤了。”陸飛嘴角微微上揚。
“哈哈，收到！”
卡爾森布洛克大笑：“這些人每個月賺一萬幾千美刀，省吃儉用玩股票，妄想一朝發財，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贏家是什麼人！”
“卡爾森，不要小看了散戶的力量，我們華夏有一句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陸飛可不會忘了華爾街曾被散戶暴打。
當年的“Gamestop”之爭，要不是玩不過，耍陰招，拔網線、刪代碼、關服務器，只怕那些做空機構都得耍一把“空中飛人”。
“博思，接下來我們怎麼運作？”
卡爾森布洛克主動請示。
陸飛讓他把自己的那一份拿出來，其餘的連本帶利地分給摻合一股的復興會成員。
走到落地窗邊，從上往下看去。
華爾街喜歡講故事，這個故事不行了，就換另外一個，千禧年初是互聯網，互聯網泡沫破裂，就扯到了房地產和次級債券。
次貸垮了，就輪到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然後發現這個故事也講不下去了，又換到了新能源和節能環保、元宇宙、人工智能……
沒準哪天，該輪到室溫超導材料。
“博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卡爾森布洛克不禁意會：“諾基亞功能機的故事已經老掉牙的，是不是再買入一些蘋果股票？如果蘋果發佈會很不錯，iphone4和ipad能勉強追上邏輯，一定能讓華爾街滿意，也能給諾基亞再來一次致命打擊。”
“可以，但也不要忘了明導國際……”
陸飛特意提到“環宇顯示”，全球最重要的OLED材料供應商之一，雖然生產蒸鍍機的特機已經被邏輯收入囊中，佔住全球供應鏈上游最關鍵的設備，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就像霓虹宣佈斷供光刻膠，棒子半導體行業直接大地震，差點讓整條產業鏈癱瘓。
OLED上游材料領域是歐美日韓的天下。
自己也有扶持華夏的材料公司！
“完全沒問題，我們正在配合卡爾收購明導國際，過程進行的相當順利。”
卡爾森布洛克哈哈大笑。
“廢話，不順利，就不值得我掏錢。”
陸飛撇了撇嘴：“記得第一時間把蘋果發佈會視頻放到我的郵箱裡。”
兩人正聊着，徐磊輕輕地推門而入。
就見他坐在沙發上，耐心地等着陸飛打完電話，才把六一九統計的數據報告遞了過去。
“諾基亞熬不住了，已經放棄了阿狸獨佔，把N5230改成全平臺發售，也願意給我們和在阿狸一樣的降價優惠，算是服軟了。”
“不服軟行嗎！”
陸飛不以爲然：“諾基亞再不想辦法提高在華夏的市場份額，就不是三連跌了，五連跌都有可能，不過現在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點到爲止，沒有透露“諾基亞被華爾街做空基金盯上”的機密，而是擡眼望去：
“怎麼，老徐，還有事？”
“這不到飯點了嘛，請你吃飯。”
徐磊嘿然一笑：“聽了你的建議，哥幾個抄底阿狸粑粑，這回可發了一筆小財。”
“恐怕不只你一個吧？”
陸飛一眼看穿：“是不是還有聯翔？”
徐磊笑道：“什麼也瞞不住你，這次不是羊元慶，柳傳智設宴做東，還是爲了聯翔加入安卓陣營這事，你看見還是不見？”
“不會是鴻門宴吧？”
“你還害怕鴻門宴？”
“也是。”
陸飛點了下頭：“就算不給你面子，怎麼也要給柳傳智一個面子，不然傳出去，還以爲我小氣不講武德，欺負他一個65歲的老頭。”
而後，驅車來到長安俱樂部包廂。
映入眼簾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就是柳傳智讓他感到有點陌生，頭髮白了，氣色差了，背也駝了，老得忒快，幾年不見，這麼拉了？
喔，我給氣的，那沒事了！
柳傳智心情複雜，仇人相見，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握住陸飛的手，用力的上下搖動。
一切情緒都在這一聲裡面。
“陸總。”
“誒，柳總。”
陸飛笑容滿面：“真沒想到你會重新出山，還以爲會頤養天年。”
“如果元慶他們有陸總十分之一的才能，我也就不用出山，安安心心地養老。”
柳傳智嘴角抽了一下。
“確實，有十分之一確實能管聯翔了。”
陸飛一臉人畜無害地說出這話。
羊元慶等人咬咬牙，哪怕奚落得掛不住臉，也只能憋着，反正裝孫子不是一天兩天。
徐磊憋住笑，作爲中間人，招呼坐下。
“唉，陸總，當初交易神州數碼域名的時候，如果我能聽徐磊的意見，如果親自去見你，同意投資飛購網，而不是把你推給熊曉鴿的IDG，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柳傳智嘆了口長長的氣。
“老熊人挺好的，我喜歡，況且沒有IDG，也就沒有企鵝，也許就沒後面了。”
陸飛看出他打恩情牌，暗戳戳地點出域名是公平交易，一錘子買賣，根本不欠聯翔。
柳傳智面色陰沉下來，羊元慶見狀，立馬找補說：“啊對對對，不相欠，不相欠，我們柳總這次來，是注意到聯翔和邏輯之間存在一些不應該的誤會，得大家坐下來說開。”
“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嗎？”
“這一次聯翔配合阿狸和諾基亞，沒有針對任何公司的意思，純粹只是生意而已。”
柳傳智解釋說：“不過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僅僅扶持了小米和神舟，就能硬生生把諾基亞擊敗，陸總，我對你是真的佩服。”
“那是它們自己爭氣，與我無關。”
“不對吧，我記得陸總以前使過一次，就山寨機那次，有章法、有組織、有預謀，扶持神舟、天宇，還有山寨機打擊國產品牌。”
“打擊？”
陸飛一臉無辜道：“柳總，你說的國產品牌是那些不思進取、喪心病狂、利令智昏的同行？是隻會廣告營銷卻高價低配，對國內半導體毫無半分貢獻的垃圾嗎？還別說，我打擊的就是這些垃圾，不過這跟聯翔有什麼關係？”
接着露出笑臉：“聯翔難道是垃圾嗎？”
天殺的陸飛！
你丫指桑罵槐夠了啊！
柳傳智心頭抽搐，隱隱作痛。
我承認是貿工技，但也不是你這個技工貿隨隨便便就踩我幾腳，吐我唾沫的理由！
我承認是組裝廠，但也不是你這個帶動全國產業鏈升級騰飛的，能隨意蹂躪欺負的！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眼裡冒火地睨了眼羊元慶等人，一想到給這幫飯桶擦屁股，心裡就忍不住窩火。
喝了口悶酒，皮笑肉不笑：“當然不是，正是因爲思進取，當我看到小米、神舟也走上邏輯智能機的方向，我立馬下定決心，聯翔一定要造手機，一定要造安卓智能機！”
“好說，好說。”
陸飛眯了眯眼，“不過我怎麼記得聯翔官宣加入了塞班基金會，怎麼突然就從塞班變成安卓，諾基亞那邊知不知道聯翔……”
柳傳智摘下自己的眼鏡，抽出一張紙巾，擦着上面的灰塵，羊元慶看在眼裡，心知該他出來丟臉，又直白又難堪地說：
“良木擇禽而棲，我們當然是哪個系統優秀，哪個系統先進，才選哪一個，國產品牌崛起，不就該這樣嘛！諾基亞已經落後了！”
“喔，國產品牌。”
陸飛揶揄道：“這我就搞不懂了，我看了很多報紙，有說你們是華夏公司，有說你們的美利堅公司，你們到底是傢什麼公司？”
“咳咳，我們是家是一家根植於華夏的全球化公司，希望取之於全球，用之於全球，跟邏輯一樣，用全球的資源滿足世界消費者。”
羊元慶停頓7秒之後，才做出了回答。
“說得好！”
陸飛豎起大拇指，“那麼有一天，我們或許在5G標準上取得了突破，需要投票，我能相信你們也會投我們咯？”
“陸總，我們當然支持你們！”
柳傳智嗤之以鼻，5G，你們和華爲能造出5G標準，我當場就把這個桌子給吃了！
“歪瑞古德。”
陸飛雙手交叉：“不過柳總真的想好了加入安卓？據我所知，其實諾基亞和英特爾已經研發出了一個叫‘MEGOO’智能系統，微軟也在給自己的windows phone尋找合作伙伴。”
“什麼？！”
柳傳智、羊元慶等人面面相覷。
“難道諾基亞沒有告訴你們嗎？”
陸飛看到他們傻眼的表情，差點笑出聲。
nnd！
如果知道的話，我幹嘛舍了老臉來求你！
幹嘛被你陰陽怪氣，都只能忍着！
柳傳智心裡在滴血，血壓在升高。
“諾基亞真的沒有告訴你？不會吧？不會吧？你們不是盟友嗎？”陸飛噗嗤一笑。
“陸總，你在笑什麼？”
像在傷口上撒鹽，柳傳智面色煞白。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什麼高興的事情？”
“我未婚妻快生孩子了。”
陸飛說的是一本正經。
徐磊噗的一聲，也笑出了聲。
“你又笑什麼？”
柳傳智臉一身青，一陣白。
“咳咳，我、他老婆快生孩子了，我是孩子他乾爹。”徐磊和陸飛相視一笑。
“………”
柳傳智等人明明知道他們在笑自己，但就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憋屈！相當憋屈！
吃下的是委屈，喂大的是格局！
羊元慶站了起來：“不管諾基亞知不知道，總之我們已經決定了，聯翔加入安卓。”
然後雙手端起酒杯：“陸總，安卓開放聯盟能向三星、摩托羅拉、索尼它們開放，不至於自己人不接納吧？我相信絕對不會是吧？”
“當然！安卓向全球開放！”
陸飛不動聲色地用手機發了條短信：“我就是怕聯翔在智能機業務上生疏……”
“沒什麼生疏的！小米、神舟不都是方案整合商嘛，沒人會比聯翔更懂方案整合！”
柳傳智無論如何都跟安卓嗑上了。
要不然，孫子不特麼白裝了嘛！
就在此時，陸飛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陸飛故意放大聲音，和卡爾森布洛克打着配合，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摩托羅拉的消息。
卡爾伊坎兌現承諾。
董事會改選，替他爭取到兩個席位。
柳傳智他們聽到這話，明明桌上沒有檸檬，卻像恰了檸檬一樣，酸，真的好酸呀！
頃刻間，沒有了吃飯的胃口。
胃酸氾濫……
“真沒想到陸總不但是神舟、小米的董事，還是摩托羅拉的董事，一肩多挑啊。”
柳傳智眼裡充滿羨慕嫉妒恨。
“誒，之所以請我入主摩托羅拉，而且擔任董事，除了給摩托羅拉出主意以外，最重要的是想託我給移動業務部門找一個收購……”
陸飛說到一半，露出詭異的笑容：“嗨呀，你看看，言多必失，喝酒，喝酒。”
柳傳智被勾起了興致，“陸總，摩托羅拉不是才獨立上市嗎，怎麼會賣出售自己的移動業務部門？”
眼看柳傳智他們上鉤，陸飛欲情故縱。
他們想聽，偏偏就不跟他們說。
早在給谷歌牽線搭橋，就已經想好了摩托羅拉的處理結果，能賣的都高價賣掉，剩下的20000多件專利，跟邏輯授權共享。
到時候，冤大頭買回去的只是個空殼。
但價格也不低，至少29億美刀。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聯翔這麼想國際化，這麼堅持造不如買，看在這麼多年的交情和份上，就讓聯翔吃這個虧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苦心收購的IBM的PC部門，也是空殼！
也不想想，能夠買來的公司，肯定是人家不要的，如果能發展下去，怎麼可能賣呢？
誰能像陸老爺心眼這麼好啊！
一個善良的老實人！
等吊足了胃口之後，陸飛才緩緩道出。
“照這麼說，摩托羅拉真的要賣！”
柳傳智心砰砰作響，哪怕再掩飾，也無法掩蓋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但一看陸飛的臉——
其中會不會有詐？
肯定有詐，陸飛你個小癟三壞得很！
“怎麼，柳總有興趣嗎？如果有的話，或許我可以幫忙引薦，不過聯翔想收購，難度很大，因爲第一選擇的收購對象是谷歌。”
陸飛莞爾一笑。
柳傳智一聽“谷歌”，頓時泄了氣。
陸飛彷彿在故意挑逗他，又說：“谷歌可能對移動業務部門不感興趣，收購了以後，說不定就會剝離出來，轉手賣給其它公司。”
“我也只是對摩托羅拉感一點兒興趣，億點點而已。”柳傳智剋制住自己的貪婪。
陸飛點了點頭，也不再提摩托羅拉。
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向他們提起過。
柳傳智心不在焉地夾菜，腦子裡卻總出現摩托羅拉，如果聯翔真的能收入囊中——
什麼小米、神舟，我要打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