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平啊,快,你們趕緊把這傢伙拖食堂去,食堂那邊有地秤,上稱過一下,看看這東西多沉?
今天一早,局裡領導來電話了,說是上面想弄一個長白山博物館啥的,要一批動物標本。
這傢伙我看着不錯,也沒太毀壞,正好,咱過了秤給上面送去,那邊兒按斤數給你們錢。”
王家川建到盛希平等人拖着個大棕熊回來,高興的不得了,趕忙說道。
“啊?做標本?書記,這能行麼?我們打了好幾槍,在山上的時候,還割了點兒肉吃了。”
盛希平一聽,傻眼了,他們也不知道上頭要標本的事兒啊,要知道,就不吃了,直接拖回來。
“沒事兒,沒事兒,這玩意兒做標本,肯定有辦法修復。
再說了,那標本也不可能完全跟活的時候一樣,稍微有點兒出入,不要緊的。”
王家川一聽連忙擺手,他剛纔看了,這棕熊還算完整,那幾個槍眼兒啥的不影響。
盛希平割肉吃的時候,沒破壞外面的皮毛。
做標本嘛,到時候裡頭都要填充石灰還有藥物啥的,缺這點兒肉不影響。
“你們要是不放心,這樣,我這就給局裡打個電話,行吧?”
說完,王家川就回辦公室,往局裡打電話去了。
果然,對方一聽說,是一隻七八百斤的大棕熊,立刻就表示,馬上送來,別管多少錢,這邊都收了。
既然上邊都這麼說了,盛希平他們也沒啥可猶豫的。
得虧他們在山上沒把熊鼻子、波棱蓋兒啥的卸了,只摘了膽和內臟,要不然,想送上去也不行了。
於是幾個人拖着棕熊去食堂,那頭有個挺大的地秤。
衆人在地秤上頭墊上梯子和木板,然後想辦法把棕熊骨碌上去。
那頭有人拿着秤砣往上加碼,稱完毛重後,扣掉梯子和木板的重量,就是這頭棕熊的分量。
“六百二十一斤。”
最終算出來,這隻棕熊,去掉內臟還有吃的肉,最後還剩六百來斤。
可以想象,這傢伙活着的時候有多大了。
“希平,我已經跟司機說了,伱們這就坐車去局裡,那邊會把錢算給你們的。”
如今這天氣倒是不算太熱,可也不能耽誤太久,還是早點兒送去,做成標本算了。
“對了,昨天是不是還有兩隻狼來着?一起,都送去吧,別管給多少錢,就當是給單位做貢獻了。”
王家川忽然想起來那兩隻狼,特地又囑咐一句。
昨天晚上回來,光忙活那些豬去了,兩隻狼根本顧不上收拾。
得虧晚上氣溫低,扔在背陰的地方,倒是沒壞了。
盛希平一尋思,兩隻狼本來也不值幾個錢,送局裡就送吧,
就這樣,盛希平他們又把棕熊和那兩隻狼,拖到了小火車站。
那邊鐵道摩托卡已經準備好了,衆人將熊擡上去,然後王建設和陳維國陪着盛希平一起,去局裡,其他人各自回家休息。
不是森運繁忙季節,小火車道上沒那麼多車,,、調度提前安排好了時間,所以這一路上暢通無阻。
一個多小時後,摩托卡到了森鐵小火車站。
“呦,希平,是你親自下來的啊。熊呢,在車裡麼?”
剛一下車,就有好幾個人迎上來,爲首的正是趙廣寧,不用說,這肯定是局裡安排他們過來,接熊的。
“趙哥,熊在車裡呢,還有兩隻狼。
主要是局裡說的晚了,要是提前通知,昨天我說啥也把那頭大跑籃子拖回去,那傢伙七八百斤呢。
可惜,讓狼還有熊給霍霍的不成樣子了。”盛希平跟趙廣寧握了握手,頗爲遺憾的說道。
這話,也就是客氣客氣罷了。
要是昨天知道消息,把大跑籃子拖回去,那估計就不會有今天的棕熊了。
野豬常見,可是這大棕熊不常見。
再說了,熊還有膽呢,那麼大的熊膽,價錢肯定不低。
這等於是兩份收入,可比那大跑籃子划算多了。
“這就很好了,真的。
上面下來的命令太晚了,我爸接到消息就急得不行,趕緊給各個林場打電話。
現在別的林場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就你們林場動作最快,而且還送來了這麼大的熊。”
趙廣寧握住盛希平的手,十分激動。
“希平老弟,我得趕緊拉上大熊往省裡去,今天沒時間招待你了。
這是局裡給的獎金,你們別嫌少,拿着。
回頭,要是再有什麼野豬、狐狸、獾子、豹子、猞猁啥的,你就放開了打,打完了送來,局裡都要。”
說話間,趙廣寧從兜裡掏出來一疊錢,還有一疊票,都塞給了盛希平。
不等盛希平說什麼,趙廣寧這頭就急忙招呼人,想辦法把那熊從摩托卡上擡下來,再在汽車上搭了跳板,衆人合力將熊擡到汽車上。
“老弟,我有事兒,先走了啊,回頭,等我回來,一定請你喝酒。”
這任務,是省裡派到長白山周邊幾個林業局的。
這可是松江河林業局露臉的最好機會,趙永勝好不容易恢復了工作,那肯定得好好表現啊。
盛希平他們送來這熊,正好解了燃眉之急,趙家人能不感謝盛希平麼?
“趙哥,路上小心點兒啊,一路順風。”
盛希平朝着車上幾個人招招手,那頭汽車司機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
這邊,摩托卡到前面調頭,然後盛希平幾個重新回到車上坐好,司機跟森鐵調度協調了一下之後,也發動車子往回走。
到了這會兒,盛希平總算有時間,掏出來兜裡的錢和票,仔細查看。
兩隻狼一隻大棕熊,趙廣寧給了兩百塊錢,另外還有工業券、糧票、布票、肉票等一疊票證。
這些票證加在一起,也是筆不小的數目了。
關鍵是,很多時候沒有票,光有錢買不來東西。尤其是工業券,那可是好東西,輕易淘登不着。
“這些票,咱三個人分了就是,回頭把錢分給他們幾個一些。”
盛希平把票證一分爲三,給了王建設和陳維國。
那狼是他們三個昨天打的,今天這熊,也是他們三個開槍打死的,他們多分錢和東西,那是理所應當。
這要是平常小哥幾個進山,大家夥兒重兄弟感情,誰也不計較那麼多。
這麼多人呢,就必須照着規矩來。
摩托卡在松江河沒停留,到那兒卸了東西就走,所以不到一點,摩托卡就到了小火車站。
盛希平幾個人下了車,直奔王家川家裡,跟王家川有個交代。
王家川一聽說局裡給了兩百塊錢和一些票,就覺得給少了,一個勁兒的嫌局裡摳門兒。
“叔,這就不少了,那熊我們要是往外賣的話,就打三毛錢一斤肉,也就一百來塊錢。”
盛希平一聽,不由得好笑,那熊肉又不值多少錢,沒人要的話,也就是他們這幾家分着吃了。
可昨天剛分了豬肉,今天再分一些熊肉回去。
這時候肉類也擱不太住了,誰家能三五天的工夫,吃那麼多肉啊?
東北人沒太有醃臘肉的習慣,總覺得那種煙熏火燎的味道吃不習慣,頂多也就是抹上鹽醃了,慢慢吃。
這一年來,盛希平沒少進山打獵,盛家各種鹹肉、肉乾攢了不老少呢。
局裡有用,就算是不給錢,也挑不出理去,更別說還給了兩百,這就挺不錯了,知足。
“你啊,就是好脾氣,對誰都不計較。”王家川笑着搖頭。
“得嘞,不說這些,你們是不是還沒吃中午飯呢?
正好,家裡頭你嬸子中午燉的豬肉酸菜,我讓她給熱一熱,留下來吃點兒吧。”
王家川一看時間,快一點了,這幾個肯定都沒吃飯呢,於是就要招呼他媳婦熱飯菜,留盛希平幾個在家吃。
“不用了,叔,我們得回去,這些錢,還得分給那幾個一起進山的人呢。”
盛希平一聽,急忙擺手,可不好麻煩人家再去燒火做飯了。
“你看,跟我還客氣啥?就留下來吃唄。”王家川是真的高興想要留人吃飯,不是客氣。
盛希平幾個堅決不肯留下來,王家川也沒轍,只好送他們出門。
“今天忙叨叨的,要不然你們明天就歇一歇吧,可別連着上山了。”
“叔,沒事兒,我們還行,不咋累。
主要是那跑籃子在山裡,保不齊又能引了什麼野獸過去吃。
我們幾個商議了,下午進山,晚上住在山裡頭,不管遇上啥,都打死,免得以後禍害人。”
盛希平笑笑,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哪會覺得累?
春獵就這幾天,再說了,那跑籃子扔在山裡讓野獸隨便啃,也太可惜了,還是儘量多打點兒獵物吧。
“那也行吧,反正你們多注意,要是發現不對勁兒,就趕緊往回撤。”
王家川現在老得意這些年輕人了,少不得多囑咐幾句。
盛希平三個辭別了王家川,又去把另外幾個人都叫到一起,將那兩百塊錢分了。
盛希平他們三個開槍的,每人拿了二十五塊錢,剩下八個人,各自拿十五。
還剩五塊錢,正好去買了煙、糖塊兒啥的,每人分一些,煙自己留着,糖塊兒回家給弟妹或者孩子吃。
忙完這些,就一點多了,盛希平趕緊回家。
“媽,這些糖你放起來,留着給老六解解饞啥的。”
進門之後,盛希平就把糖交給了母親保管。
“對了,還有這些票啥的,你也放起來吧,家裡日常用得上。”
他們兩口子自己不開伙,日用啥的也都是從家裡出,所以票交給張淑珍最合理。
至於錢,盛希平就留下來了。
“哎呀,你們這是從松江河回來了?這麼快?是不是中午還沒吃飯呢?
等着啊,我這就給你端飯去。”這個時間,家裡上班的上學的都走了,只有張淑珍在家。
上午盛希平他們打了頭大棕熊,又送去局裡的消息,早有人通知家裡了。
張淑珍一看時間就知道,兒子這肯定是沒吃呢。
張淑珍哪裡顧得上看那些票?趕緊敞開鍋,把她留在鍋裡的飯端出來,熱乎乎的讓兒子吃。
盛希平一邊吃着飯,娘倆一邊聊天。
張淑珍少不得要打聽打聽,棕熊賣了多少錢,是怎麼分的。然後又問兒子,明天還有什麼打算。
母親問啥,盛希平就回答啥。
不多時飯菜吃完了,盛希平收拾了不少東西裝到大背兜子裡頭,然後跟張淑珍說了聲兒,晚上不回來,就出門了。
不光盛希平,王建設、陳維國、高海寧等人都一樣,各自回家收拾了乾糧、鍋、飯盒、皮褥子等東西,打成包裹,揹着就出了門。
依舊是今天早晨一起進山的那些人,大家夥兒都預備好了東西,尤其是子彈,都備了不少,於是信心滿滿的跟着盛希平一起進山了。
至於其他那些人,有的在山裡轉悠半天,一無所獲,也有的進山打獵還沒回來。
這個,盛希平就管不着了,畢竟不是每一次,都能像昨天那羣豬似的,那麼老多。
衆人下午三點左右進了山,然後在距離那個大跑籃子一里半地之外,找了個窩風朝陽的地方,開始搭窩棚。
十多個人,最後搭了兩個窩棚,窩棚外面用樺樹皮和蒿草苫蓋,遮風擋雨。
地面上先鋪了一層樹枝,再鋪厚厚一層塔頭草,最後再鋪上盛希平他們從家裡帶出來的皮褥子。
一般都是狍子皮、熊皮、豺狗皮做的,隔潮防涼,即便是睡在野地裡,也不會受潮坐病。
四月中旬了,怎麼也比不上寒冬臘月那麼冷,所以衆人沒在窩棚裡生火,而是在外頭攏起一堆火。
然後用吊鍋煮了些肉乾啥的做個湯,各自拿出從家裡帶來的乾糧,啃了些。
吃飽喝足,天色也逐漸暗下來,外頭的火堆不熄滅,衆人進窩棚裡面休息,耐心等候。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來的野獸是什麼,反正他們十來個人,都帶着半自動槍,子彈也充足,倒也沒啥可怕的。
山裡的夜晚,可沒那麼浪漫。
風吹過樹林嗚嗚作響,山裡時不時傳來夜貓子咕咕的叫聲,遠處似乎有什麼野獸的聲音,哦哦嗚嗚的。
再不然,天空忽然飛過一隻大鳥,撲棱着翅膀,發出呼呼的聲音。
說實話,膽子小的人,晚上真別住在林子裡,太考驗人的心態和膽量了。
好在盛希平幾個有經驗,對此也淡然些,再加上人多,其他那些人心裡也有底了,沒說一驚一乍的自己嚇自己。
這樣的環境下,沒幾個人能真的睡着。
大家夥兒就是閉着眼睛迷瞪着,耳朵恨不得支起來,聆聽外面細微的聲響,從而分辨出,跑籃子那邊是不是來了啥野獸。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哦哦的聲音,衆人心頭一凜,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