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尋呼業務？”
吳三手走了之後，樑一飛回想剛纔他講的這個業務，忍不住覺得好笑，又好像勾起了什麼回憶。
想了一會，好像記起來了，之所以覺得好像，應該是勾起了他對於上輩子一部韓寒電影的回憶，彭于晏鄧超主演的乘風破浪。
電影裡面彭于晏囤積了好多BP機和靚號，說將來能夠大賺一筆，殊不知接下來沒多久，BP機就已經徹底被淘汰。
之所以覺得好笑，也是因爲如此，互聯尋呼業務聽起來好像還不錯，類似後來的‘小秘書’提醒，每天會把要做的事、要處理的工作發到BP機上，可問題是這年頭BP機已經漸漸的退出歷史舞臺，普通老百姓還會用，真正有很多事要處理的老闆們，普遍都用上了手機，最慫也弄一臺小靈通，誰還用BP機啊。
點子是不錯，可惜，載體太落伍了。
想了想，在小本子上記了一筆，可以開通一個電信的業務，重要事務提醒，一個月收幾塊錢的增值費，飛科還能分點。
……
就在樑一飛爲剽竊了一點兒小創意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就在鵬城華強北賽格科技園，一棟坐北朝南的老樓裡，一個戴着眼鏡，穿着寬大西服的年輕人，從樓梯轉入了四樓走廊。
走廊的盡頭有一間辦公室，門口擺着兩個差不多一人高但是圖畫的十分豔俗的大花瓶。
門是打開的，裡面空間不大，大約也就二三十平方的樣子，在走廊上一眼就能看到辦公室裡面的幾乎全景：看起來，這間辦公室應該是個小型的舞池改造的，頂上還吊着一隻歌舞廳常見的迴旋轉的水晶彩燈。
年輕人熟門熟路的走進辦公室，裡面只有三四個人在工作，別看地方破人少，可卻有五臺電腦，在當前的公司之中，可以說是‘科技含量’很高了。
剛進門，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有些圓臉的年輕男人就從座椅上站起來，急匆匆的說：“老馬，香江佬說了，下個月要收房子，我們這邊怕是要搬了！”
這兩人，包括房間裡其他幾個人年紀都不大，老馬的老，更多是一種熟悉之後的暱稱。
“哦。”‘老馬’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卻輕輕的反手把辦公室的大門關上了，然後拉着這個人走到了窗口，說：“志東，你溝通能力比我強，你跟香江佬多聊聊，寬限我們一段時間。一時半會的，到哪租辦公室啊？”
“你做技術，我也是做技術的，我哪裡就溝通能力比你強了？再說了，香江佬一直欣賞你，現在他連你面子都不給，我去有什麼用？這幫香江佬，一個個心眼賽猴，肯定是看到我們這裡生意不行，找了個藉口要收房。”‘志東’說。
老馬皺了皺眉，同時又點了點頭，這兩個動作在一起做，顯得十分的彆扭和矛盾。
“不能怪他，總是賺不到錢，就算他給我們用，我也不好意思老是免費。要不這樣，你找一找其他的房子，有便宜的我們租下來。”老馬說。
“錢呢？哪裡有錢啊？媽的……你說我們也太倒黴了吧……”志東忽然罵了一句髒話。
小馬沉默了一會，薄薄的嘴脣裡也又苦惱有無奈的吐出了兩個字。
“媽的！”
他和小馬兩個人個人素質都比較高，屬於典型的文化人，平時講話很罕見的會帶口頭禪，但是最近，這兩人講這個詞的頻率非常高。
因爲這事的確很‘媽的’。
目前公司主要經營的業務，是自行開發的一款‘互聯傳呼系統’，原本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和國內尋呼機的霸主摩托羅拉公司的外圍搭上了線。
中國市場上的傳呼機，可以說中斷和高端的，幾乎都是摩托羅拉，一旦能和對方取得合作，哪怕利潤的絕大多數給對方拿走，剩下的那點零碎，也足夠賺到笑醒。
可問題是誰都沒想到，大筆的成本砸了下去，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吧，今年下半年，在原本就走下坡路的尋呼市場中，摩托羅拉中國分部的尋呼部門忽然整體裁撤了！
錢和努力全打了水漂。
小馬和志東兩個也只能打碎牙朝肚子裡吞，自認倒黴。
大業務做不成，那就從一個個小業務開始，他兩不知道從哪弄了一本‘中國企業黃頁’，按照上面的聯繫方式，一家一家企業聯繫，推銷他們的互聯尋呼，可是這個業務不僅是一個系統就能解決的，還需要終端--BP機，運營商--尋呼臺三方的配合，再加上BP機這兩年下坡路走得太多，用手機的人越來越多，結果忙來忙去，愣是沒做成一單生意。
倒是有幾家表示願意試試，但是不想給錢。
以至於現在公司連房子都要租不起了。
罵娘歸罵娘，日子還要過，罵完了娘就該想辦法了。
“要不，你回家找你爸拉點贊助？”志東和老馬交情深厚，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老馬大學期間就靠着寫軟件賣了不少錢，之後又是開公司，看起來十分風光，不少同學朋友圈子裡盛傳，老馬家庭背景硬，老老馬是什麼什麼長的。
“我傢什麼情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小馬有點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琢磨了片刻，說：“要不，還是老辦法，我寫個軟件賣錢，頂過這一段再說吧。”
這個‘老辦法’，也是土辦法，卻是最管用的辦法了。
小馬從大學時代就愛好編程，大二時候，就寫了一個病毒程序，霸佔了學校機房的一臺電腦整整一年直到被機房管理員報告給學校。
公司成立之後，一直就沒賺到錢，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還有個辦公室，三四個人，全靠着小馬賣軟件。
什麼郵箱，各種管理系統，市場上賣十萬，他就賣五萬，生意倒是還不錯，只不過這種軟件賣出去之後，也就沒有什麼後續的錢可以賺了，因此沒有當作主業來做。
有時候實在沒錢了，甚至給人家公司裝電腦、組網絡，收個幾千塊錢費用。
總的來說，有一門技術在身，還是前沿技術，老馬和志東的個人生活過得還是不錯的，但是公司‘倒黴’，或者說走錯了路，賺點錢全砸進公司裡，水花都不見一個，又顯得處處捉襟見肘。
老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換到男人身上，不如講‘無才便是福’，沒才華的人，雖然沒有什麼遠大理想，但是一般都能夠安於現狀，老老實實過踏踏實實的小日子，怕就怕有一些才華，喜歡折騰得，這類人要是能遇到東風，說不定能上青雲，但是大多數人的一輩子畢竟很難有太大的機遇，時運不濟，最後那點才華反而會把自己折騰得夠嗆。
他兩現在就點‘有才成禍害’的感覺，明明都是人尖子，要是肯踏踏實實在企業裡當個技術員，在家裡安排的單位裡坐辦公室，平時寫軟件弄點外快，那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服；可偏偏心有不甘，要出來創業，結果搞到今天，錢沒賺到幾個，心操碎了一地。
牢騷歸牢騷，創業嘛，只能有眼前路，不能去想身後身，聊了幾句之後，老馬打開自己的電腦，開始上網尋找項目。
這也是他吃虧吃出來的經驗，既然準備寫軟件，總要先找到買家，有目標的去寫，最初是自己想寫什麼寫什麼，結果費了大力氣去到處推銷還賣不掉。
沿海幾個城市這邊走在全國前列，互聯網這種在全世界都很新鮮的玩意，在特區已經有了不錯的基礎，有些單位甚至會在互聯網上發佈招標信息。
還真就給他找到一個。
不遠的羊城電信想要購買一個類似ICQ的即時通訊工具，向全社會公開招標，出價30萬。
“就它了！”老馬一拍大腿。
還真是巧了，以前他在潤迅當技術員的時候，就接觸過ICQ，當時還在公司裡討論研發這類產品的可行性，結果被一位高管以‘不賺錢’爲理由取消了計劃。當年他專門研究過，這玩意技術難度其實不高，關鍵就在於第一界面要親民，用戶喜歡用，用的方便；第二如果用的人多的話，服務器要好。
前者是他們的工作，老馬和志東都是國內第一代程序員，開發過國內第一代應用軟件，是有一定經驗的自信的。
後者嘛，既然是電信要用，人家財大氣粗的，服務器自然不成問題。
正和志東說起準備開發，忽然辦公室門被人推開，又進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人。
“大曾你來的正好，我們準備弄一個項目，你負責去投標。”志東對這人說。
“什麼項目？又要不務正業啦？”大曾笑嘻嘻得過來，他是公司裡市場部主管，也是市場部唯一一個人，專門負責銷售的。
“羊城電信的一個項目。”小馬指着網頁說：“不少錢呢，弄下來夠我們支應一段時間，我看也不難……”
不等他說完，大曾看了屏幕一眼，就搖頭說：“這個項目我知道，內定了已經，咱們分不到。”
“不會吧？內定了還招標？市一級的電信還這樣搞？”志東說。
“反正我也是聽說，要是不信，你們試試，我負責去投標就是。”大曾無所謂的說。
就在此時，辦公室電話忽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