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初十,二人完婚?
翳嬋的話音落下去,宴席上的衆位大臣及其家眷都忍不住議論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竟然都是忘了顧及禮儀。
實在是皇后娘娘這話太過下人,怎的鎮南王和楚二小姐下月就要完婚了?那方纔那一幕又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腦袋轉得快的文臣,已經將邢墨珩和楚雲渺的親事,聯繫到了皇族的秘辛和內部鬥爭上。
就連楚雲渺,乍然聽了這話,也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會?邢墨珩不是說了要去找皇上解除婚約,怎的下來的消息竟然是要他們完婚的?
難道……其實,邢墨珩對她也有那麼一絲的意思,或者,邢墨珩發現了穆雲杳這賤人的壞處?
楚雲渺怔愣着,心中卻難以抑制的升起一腔的歡喜來,仿若是餓了十天半個月的人,突然被天上掉下來的肉餅砸中了,恨不得馬上狼吞虎嚥的吃下去,省的別人與她爭搶。
月亮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與楚雲渺的滿懷驚喜截然不同,邢驚蟄那裡的低氣壓,甚至讓無關的人都想要趕緊逃開。
方纔才簽了協定,現在就被人全然拋在腦後,實在難以讓人心情舒暢。
邢墨珩拉着穆雲杳的手緊了緊,一雙眼睛,明明暗暗,終於,冷冰冰的落在了邢墨琂身上。
邢墨珩渾身一冷,擡眼正對上邢墨珩的一雙漆黑的眼眸,心中有一絲慌亂,邢墨琂忍不住稍微轉了轉頭,將那目光避了過去。
掩飾的轉身看着翳嬋,“什麼時候的決定?”
雖然是質問,可他的聲音卻是輕柔的。
因而翳嬋也就沒放在心上,溫柔的笑了笑,眼睛從宴席上正注視着他們的衆人身上飄過去,最終又溫溫柔柔的落在邢墨琂身上。
柔柔的開口道,“回皇上,臣妾僭越了。”
見邢墨琂沒有什麼表示,翳嬋撫摸着肚子接着道,“昨日臣妾夢到了一個人,皇上可知是誰?”
邢墨琂不甚在意的搖搖頭,心中正想着如何安撫邢墨珩。
如此一來,不由有些懊惱,若是方纔沒有聽邢墨珩的,把他一定要解除婚約的事兒寫在協定上,那他現在豈不是就如空手套白狼?
翳嬋也不管邢墨琂是否心不在焉,穿着華貴宮袍的身子又往邢墨琂的方向湊了湊,在外人眼中,是一副不能更加親密的樣子。
如此,得意的看了眼下方眼線敬畏的衆人,翳嬋才繼續道,“臣妾昨日竟是夢到了師姐。”
“你師姐?”翳嬋許久沒有在邢墨琂面前喊過這個稱呼,以至於一時間邢墨琂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是雲……雲杳?”邢墨琂略微有些驚訝。
翳嬋見他這樣子,不由撇了撇嘴,面上卻帶上了幾分落寞,“回皇上,是雲杳姐姐。”
“你怎的夢到了她?”
雖然楚雲杳和翳嬋是同門的師姐妹,可楚雲杳在世的時候,也未曾見過兩人多麼親密,怎的如今,翳嬋都能夢到楚雲杳了,他這個曾經同牀共枕過的一朝天子卻從未夢見過?
後面的話,邢墨琂自然沒有當着翳嬋的面問出來。
邢墨琂這問出來的兩句話,卻是正問到翳嬋的心坎上。
翳嬋面上的表情又有些回憶的傷感,湊到邢墨琂耳邊輕聲道,“臣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昨日心中墜墜的睡得晚了,迷迷糊糊間就夢到了師姐。”
見邢墨琂似乎也陷入了回憶當中,翳嬋才繼續道,“師姐拉着我說了許多的事兒,要盡心盡力照顧皇上的身體,諸如此類,舉不勝舉。”
見邢墨琂聽着這話的神色閃了閃,翳嬋心中不由嗤笑一聲,“可臣妾記得最清楚的,卻是楚二小姐的婚事。”
見翳嬋不再說楚雲杳對自己的囑託,邢墨琂面上不由閃過了一絲失望,“又有楚二小姐的婚事兒什麼事兒?”
彷彿釣魚一樣,手裡拿着魚餌一步一步的往後退,那魚兒就也跟在後頭,一步一步綴過啦,終究會進入捕魚人的陷阱當中。
如今翳嬋心中就是這樣想着,看着邢墨琂順着自己的話問着,翳嬋心中不由低聲感嘆,當真是老天都要成全她。
面上卻是擔憂的樣子,“師姐說楚二小姐的年紀不小了,還請念在她們姐妹一場的份兒上,給楚二小姐挑一門合適的婚事。”
“所以就有了方纔的事情?”若是這麼說,也不是說不通。
翳嬋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臣妾今日醒了就一直惦記着這事兒,這方纔看到鎮南王,陡然想起前些日子皇上您給賜婚的事兒,我就想着鎮南王也是個好的,又是皇上的親弟弟,總不會辱沒了楚二小姐,忍不住就脫口而出賜了婚。”
見邢墨琂低頭思索着並不說話,翳嬋面上不由露出忐忑的表情來,“皇上……臣妾可是做錯了?”
說着翳嬋小心翼翼的瞧着邢墨琂,似乎十分擔心自己拖了他的後腿,或者做了補課挽回的決定。
似乎是神經太過於緊張,翳嬋的面上突然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且小聲驚呼一聲,摟着肚子的手就緊了緊。
邢墨琂原本確實有些不滿意翳嬋跳過自己的決定,可這個時候,哪兒還能想那麼多。
一手立刻扶住了翳嬋,另一手就要招呼太醫過來。
還不到時候!
翳嬋不想在非自己設定的情況下,將封后的原因曝光出來,因而趕緊伸手抓住了邢墨琂的另一隻手,口中請求道,“皇上,臣妾無事,無需大費周折,不過是他踢了我一下,不礙事兒的。”
邢墨琂卻是緊張的不行,忍不住又問了遍,“真的沒什麼事兒,朕看着你的臉色實在是蒼白。”
翳嬋搖搖頭,“臣妾無事,只是,臣妾似乎方纔做錯了,若是耽誤了皇上的事兒,還請皇上開恩。”
邢墨琂見她柔柔弱弱,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由緩和了臉色搖搖頭,“無妨,你與雲杳不過是手足情深,又是何罪之有?”
翳嬋聽了這話,面色和緩了些,似乎也並沒有那樣難受了,溫柔的露出一個笑容來,“謝皇上開恩。”
邢墨琂搖搖頭,側面邢墨珩的視線還讓他如芒在背,可這時候他又有什麼法子?
翳嬋肚中還懷着他好不容易又得
來的孩子,若是除了什麼意外,纔是天大的損失。
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別的事情都該爲子嗣讓路纔對。
想着,邢墨琂乾脆直接忽略了邢墨珩的視線不去看他,舉杯對着衆位大臣及其家眷道,“衆位且用餐,朕特意吩咐人煮了新鮮的鱸魚,這個季節是不常見的,大家可要好好的嚐嚐。”
皇上這個時候說這話,未嘗沒有轉移話題的意思。
衆人知趣的點點頭,一心一意的談論起盤子中的鱸魚來,似乎真的將方纔才公佈的邢墨珩和楚雲渺的婚事拋在了腦後,而肚中如何腹誹着,邢墨琂卻是不想管也管不到了。
有人卻不邢墨琂說了什麼。
穆雲杳自從聽了那話,心中就緊了緊。
若是……邢墨珩成了別人的新郎,只要這樣一想,穆雲杳就覺得心中最重要的地方,似乎被壓上了一塊兒碩大的石頭,不願意搬,也搬不動。
她一貫笑着的眉眼沉了下來,陡然就帶上了前世沉靜的氣息,讓人不敢小覷。
邢墨珩在她身邊兒坐着,自然也感受到,不由拉着穆雲杳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杳杳別怕,等我處理。”
“怕?”穆雲杳聽了這話,不由嗤笑一聲,轉頭看着邢墨珩,“怕什麼?我纔不怕呢!不管是楚雲渺還是翳嬋,若是將我逼急了……”
穆雲杳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面上的表情卻可以化成利刃,置人於死地。
邢墨珩見了她這個護食的樣子,這個不恰當的時候,竟然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穆雲杳這個時候卻沒有心思管邢墨珩,她一雙眼睛在翳嬋和楚雲渺身上流轉着,心中清楚的很。
“這兩人如今竟是要沆瀣一氣狼狽爲奸了不成?”翳嬋的嘲諷幾乎要從臉上滿溢出來,她嘲笑的看着翳嬋的方向,“這麼多時間,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啊。”
“竟然想要通過這樣的安排,來拉攏楚雲渺對付我麼?”穆雲杳並看不上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舉動。
拉攏楚雲渺這個衝動又沒有本事的人做什麼呢?難道只是爲了有一個同盟?
穆雲杳不置可否,可心中升騰着的一股股怒氣,卻沒有跟着這樣的明晰和洞察而消散,反而越積越多,也似乎,越來越需要一個發泄的口子。
她在意的不是翳嬋和楚雲渺的結盟,而是邢墨珩與別人完婚。
縱然只是被這樣大庭廣衆的宣告出來,縱然這還只是一種可能,或者她有法子,讓這可能性無限的降低下去……
可她心中就是不舒坦的,就是因爲哪怕一丁點兒邢墨珩要跟別人完婚的可能,而怒火中燒着。
“杳杳?”
身側的邢墨珩出聲喚了句,穆雲杳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緊緊的拉着邢墨珩的手,放到了自己的眼前。
“沒事。”
穆雲杳搖搖頭,拉着邢墨珩的手卻大大方方明目張膽的放在桌面上,不懼任何人的觀看。
她目光幽深的看着一邊兒與邢墨琂說話,一邊兒不斷的撫摸着自己肚子的翳嬋,突然揚起嘴角笑了笑。
她似乎找到事情的關鍵所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