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臻出去之後,穆雲杳開始低頭救治蕭奕池。
蕭奕池這一身的傷,乍一看上去,叫人頗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縱然是穆雲杳做慣了大夫,看過了許多的病人,也還是第一次看到蕭奕池這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好地方,都是深深淺淺的外傷的。
穆雲杳不敢輕易下手,小心的打量着。
看到蕭奕池一雙手的時候,穆雲杳的目光驟然一縮,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十指連心,最是脆弱敏感的地方。
而暗衛營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竟然直接將蕭奕池的指甲拔了出來。
十個手指頭,被剝落的血淋淋,只是一見,這痛感就也爬上了穆雲杳的指尖。
怪不得蕭奕池這樣堅硬的人,昨晚會發出那麼痛苦的呼聲。
時間耽擱不得,一分一秒都是性命。
穆雲杳終究還是忍着心中的不舒服,湊手指開始,給蕭奕池包紮。
一旦找到了一個切入點,憑藉着穆雲杳嫺熟的醫術,也終於稍微輕鬆了一些。
怕給蕭奕池繼續增加痛感和二次傷害,穆雲杳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輕,然而蕭奕池還一直皺緊了眉頭。
好不容易將他身上的傷口都做了止血和消炎的處理,穆雲杳才鬆一口氣,便見眼前的蕭奕池正開了眼睛。
那一雙眼睛似乎還沉浸在昨日的疼痛當中,甫一睜開,便帶着十足的凌厲。
穆雲杳被這樣的目光看的一頓,正要說些什麼,地上躺着的人卻已經迷糊起來,“穆……雲杳?”
蕭奕池喃喃的叫出聲,一時間甚至以爲自己是快要死了,所以做了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美夢。
“你怎麼會在這裡?”蕭奕池自言自語似的問出口。
隨後,沒有任何的間隔,便有自嘲似的揚了揚嘴角,沒有一點兒笑的模樣,搖頭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看他這個樣子,穆雲杳心中一動,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可這怪異到底是什麼,她又說不清楚。
只是迅速的開口,打破了這種感覺。
“是的,我在這兒,你怎麼樣了?”穆雲杳開口道。
蕭奕池似乎是真的沒有料到眼前的人是穆雲杳,當下便是一驚,下意識的起身往前探過去,想要看個清楚。
“呃!”
這一動之下,便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蕭奕池痛呼一聲。
“怎麼了?哪裡疼?”穆雲杳趕緊往前湊了湊,“剛給你處理完傷口,你老老實實的待着,一動彈又把傷口撐開了,待會兒那些人回來,就沒時間再給你繼續處理了。”
穆雲杳手裡拿着秘製的藥膏,塗抹到蕭奕池撐到的地方。
如此,蕭奕池迷迷茫茫的眼神才清明起來。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奕池一身狼狽,一雙眼睛卻直白的看着穆雲杳,似乎要將她看到心裡去。
這樣的有些熱切的目光,讓穆雲杳下意識的避了避。
她側頭解釋道,“那日我們先走,就被帶到了這裡,說來話長,總之似乎是和暗衛營領頭的達到了一種暫時的平衡,允許我們
在這裡養傷。”
穆雲杳簡略的解釋道,緊跟着又問蕭奕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蕭奕池心中還在埋怨着聽寒將穆雲杳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聽穆雲杳關心自己的身體,趕緊道,“無妨,都是些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作爲剛給蕭奕池醫治完,知道他手上多麼嚴重的大夫,穆雲杳聽了這話不由有些發怒。
她十分嚴厲的叮囑道,“你看看你一雙手成了什麼樣子?皮外傷?你身上還有那些好皮肉?你現在的情況可不是養養就行的,要好好的養!”
穆雲杳一字一句的強調道,“你且放心的養着,若是那些人回來,你不要與他們硬碰硬,能說些求饒的話就說些求饒的話,一身骨氣不是這時候用的,你且等着,這兩日我便將你救出來。”
穆雲杳一連串兒的說着,面上是十分擔心的樣子,蕭奕池自下至上的看着,一時間不由有些出神。
穆雲杳的容貌,毋容置疑,是十分豔麗的。
蕭奕池也不否認,第一次看到穆雲杳就上去幫忙,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穆雲杳十分驚人的美貌。
好看的人,好看的事物,總是對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此刻,蕭奕池由衷的覺得,這麼長的時間相處下來,穆雲杳關心他數落他的樣子,是最美的時刻。
可惜,這樣美的穆雲杳,這樣叫他歡喜的穆雲杳,卻不是他的穆雲杳。
蕭奕池想起曾經與穆雲杳十分親近的邢墨珩,一時間眸色又變得晦暗起來。
雖然,邢墨珩算是救了他一命,可邢墨珩與展律嫿的關係,也十分的可疑。
這樣不專心的一個人,怎麼能配得上這樣好的穆雲杳?
更何況,蕭奕池擡頭看了穆雲杳一樣,心中道,不管如何,穆雲杳對他也是十分關心,那他爲何不能期待,不能渴望擁有穆雲杳?
蕭奕池盯着穆雲杳近在咫尺的臉,嘴脣動了動,近乎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誼,“穆雲杳,我……”
“啊?你怎麼了?”
穆雲杳停下自己的各種叮囑,側頭沒有防備的看向蕭奕池,十分天真的樣子。
而就是這樣天真的樣子,叫蕭奕池明瞭了,她看到自己,與看到邢墨珩時,眼中涌動的完全不一樣的情感。
蕭奕池心中一震,那已經跑到嘴邊兒的話就嚥了下去。
“沒事,”蕭奕池情緒有些低落的低聲道,“我只是……只是想說知道了。”
穆雲杳看他一眼,“知道了就好,你千萬莫要逞強耍狠,更不要與那些行刑的人硬碰硬,你如今一身的傷痛,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你耐心的等着,不會很久,我一定將你救出去。”
聽着穆雲杳十分肯定的話,蕭奕池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你爲何對我如此好?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這樣的行爲,無異於在送命?”
穆雲杳甚至沒有任何遲疑的道,“那是自然,在蒼雲山中,你不顧自己救了我一命,我又如何能夠只顧着自己的安慰,棄你與危難之中?更何況,你去蒼雲山是因爲我,你在蒼雲山與巨蟒搏鬥驚動了侍衛是因爲
,是以,你被侍衛抓住也算是因爲我,一起的起因都在我,我又怎麼能夠不救你?”
穆雲杳說着,心中也有些觸動。
她十分認真的道,“從今往後,你我就是過命的交情,對你,我會想對許臻一樣,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需要我盡力的時候,只管與我說,我定然竭盡全力助你。”
穆雲杳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裡話,十分的動情。
蕭奕池聽着,卻不由在穆雲杳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預許臻一樣?過命的交情?
他想要的又何止這些?
心中微痛,蕭奕池看着穆雲杳真摯的樣子,面上卻是同樣用力的點點頭。
“好,自此之後,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需要我的時候,也要毫不遲疑的開口,我自然也會投桃報李,竭盡全力。”
蕭奕池樂中帶痛,心中暗道,還好方纔沒有將自己的情誼說出來。
若是方纔叫穆雲杳知道了自己不一樣的心思,依照着她的性格,定然要退的遠遠的,直到到了一個十分安全的距離,若是如此,別說是他所渴望的關係,就是如今這樣相互扶持的關係,都不會再有了。
只是……想起穆雲杳方纔說的話,蕭奕池又皺了皺眉頭。
“你如今的境況也十分危險,你又要如何救我出去?”腦中靈光一閃,蕭奕池突然道,“莫不是,你要去找邢墨珩尋求幫助?”
聽着蕭奕池有些驚訝的聲音,穆雲杳點點頭。
如今這樣的情況,只有蕭奕池能夠幫助他們。
其實,來之前,她心中就已經做好了求助邢墨珩的準備。
只是,如今才發現,自己竟然因爲如此就快要見到邢墨珩,而有些許的期待。
蕭奕池見穆雲杳肯定,卻是變了臉色,略微揚聲道,“你怎麼還去找他!”
穆雲杳正是不明所以,就聽蕭奕池已經繼續道,“邢墨珩他……他現在跟展律嫿混到了一處,你不知道?”
呵,穆雲杳嘴角的弧度變得有些苦澀。
雖然理智告訴她是信任邢墨珩的,之前考慮放手也並不是因爲這個。
可到底,聽到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與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並行流傳,心中還是會不舒坦。
非常的不舒坦。
穆雲杳面上不顯,“我知道。”
“你知道?”蕭奕池更是驚訝,“你知道爲何還要去找他?你怎麼肯定他就會幫助你們?若是因爲我,大可不必如此,我還堅持的住,而國王也經過邢墨珩提醒,許諾了不會要我性命,你無需擔心。”
蕭奕池的話響在耳邊,穆雲杳不由頓了頓。
給邢墨珩傳消息完全是爲了蕭奕池麼?
似乎是,又似乎……並不是。
穆雲杳收斂了心神,道,“也不全是爲了你,我和許臻兩人在這裡原就不安全,早晚要聯繫邢墨珩,至於他會不會幫我們……”
穆雲杳毫不遲疑的繼續道,“只要他還是邢墨珩,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會幫我的。”
見穆雲杳十分肯定的樣子,蕭奕池心中一沉,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