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清楚自己雖然走的是精兵路線,但是以眼前的幾個馬場所產的馬匹是無法滿足軍用的,若想真正的能發揮作用,還需要數年,甚至十數年的功夫。當前即便能通過貿易獲得一些戰馬,可這條路同樣會受到政治氣候的制約,且這種交易數量也不可能很大。
現下大宋的戰馬的來源是戰場上的繳獲,而趙昺深知戰場繳獲最不穩定,不僅數量和來源不可能保證,有限的繳獲有時甚至連添窟窿都不夠更談不上擴軍。那麼有限的騎兵只能發揮戰術作用,卻無法對敵進行大規模決定性的戰略打擊。
北伐中原是必然的戰略選擇,可趙昺深知越是向北,則自己依靠水軍進行戰略機動就會愈加困難。而即便能夠在現有條件下北伐成功,奪取了中原地區。而想要徹底擊敗蒙元也並非易事,因爲他不得不承認成吉思汗絕對算得上歷史中最鐵血的雄主之一。
隨着蒙古在成吉思汗率領下的崛起,其統領着二十多萬蒙古騎兵,憑藉着無可匹敵的戰鬥力席捲了大半個歐亞大陸。以現在的版圖來看,東亞方面有中國、蒙古、朝鮮、韓國,南亞方面有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西亞方面有伊朗、伊拉克、沙特等國,中亞有土耳其、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歐洲方面有俄羅斯、德國、法國、意大利。
所以趙昺清醒的認識到即便北伐成功,奪取了燕雲十六州,那麼整個北方依然要面對蒙古人的攻擊。可自己又沒有漢唐之際充足的戰馬可用,難以將敵遠逐,只能陷入被動的防守,難不成還要學秦始皇大修長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可現實就是現實,一旦跨過這條長江,他就必須要面對……
“陛下,這景色真美,待到屬下致仕,還望陛下恩准到此做個牧馬之人!”一行人進入牧場,但見這裡水草豐茂,戰馬或是在樹蔭之下納涼,或是覓食,或是嬉戲,幾個牧馬人乘馬看護着馬羣,看似十分悠閒,趙孟錦用馬鞭指着牧馬人,笑着向皇帝施禮道。
“呵呵,你想的到美,在這裡當個牧馬之人卻非那麼容易的!”趙昺笑着道。
“哦,還有哪些講究啊?”趙孟錦驚奇地問道。
“置使,不要僅看這些馬外表威風凜凜,其實嬌氣得很。吃飽喝足時是最危險的,只要打上幾個滾,馬腸子就有可能攪到一起,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活活疼死。”得到皇帝的示意,易傑在馬上施禮後答道,“所以一旦發現馬倒地,牧馬人便要隨時把躺倒在地的馬吆喝起來。看管二三百匹的馬羣,這活兒幹起來不那麼容易!”
“這個某家倒是知道,吃飽了的戰馬要先提高繮繩吊起來一會兒,就是防止它們消化不良!”趙孟錦點點頭言道。
“卑職確是忘了置使乃是馬上的將軍,哪裡會不懂這些小事,贖罪、贖罪!”易傑聽了拱拱手道,“這些牧人還是十分辛苦的,每當回春時節,馬也開始發情。他們要隨身帶着筆記,把配種情況記錄在案,懷孕的母馬單獨放養。而馬的孕期有十一個月,待到冬天產仔,一羣馬一生就是一百多駒子。如果駒子生在野外,就更是麻煩,因此時刻也不可掉以輕心。”
“是嗎?這些瑣事某家卻是做不來!”趙孟錦聽了皺皺眉,連連搖頭道。
“易指揮使,這裡都種上了苜蓿嗎?”趙昺擡手以馬鞭指指前方言道。
“稟陛下,整個牧場眼下只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改種了苜蓿草,餘下的要待秋後將雜草清除後,明春再改種半數!”易傑回稟道。
“嗯,適當留些雜草也好,省的這些畜生吃順了口,以後沒得吃了會餓死!”趙昺點點頭笑道。
“呵呵,陛下說笑了。那些初到江南的烏孫馬還不大習慣,需要添些馬料,但是經過馴養一段後便也能逐漸適應,與蒙古馬雜交後的下一代便很快適應了!”易傑解釋道。
“現在馬場之中有多少馬?”趙昺又問道。
“陛下,當下馬場之上有各種種公馬五百餘匹,母馬六千餘匹,繁育的仔馬除一部分送往其它馬場外做種馬外,尚有三千餘匹,待下一步挑選後,餘者的將調配給護軍。”易傑回稟道。
“不錯,待今冬又會有一批良馬送來,且以後會越來越多,你們要做好準備,尤其是選育工作,且不可大意!”趙昺讚了一句,又叮囑道。
“陛下放心,卑職一定會盡心盡責的!”易傑施禮道。
“這裡怎生多了這麼多蒙古馬?”趙昺一行邊走邊聽取彙報,看着分別放養在不同區域的種馬,突然發現有一大羣公馬被圈養在一處牧場,要知道種馬場並不需要太多的公馬,其中的道理不需多說。而這一羣皆是公馬,且並非多是改良用的蒙古馬,他十分奇怪地問道。
“陛下,這是卑職偷來的!”易傑聽了笑着道。
“偷來的?!這些都是?”趙昺聽了卻是一愣驚問道。看那羣馬數量而非幾匹、幾十匹,而是足有數百匹之多,這麼多的馬都是偷來的,讓他實在難以相信。
“陛下,正是。都是從對面韃子那裡偷來的,足有一千餘匹馬!”易傑點點頭,依然笑着回答道。
“怎麼可能?這裡隔着大江,你們怎麼如何能將馬弄過來!”這次不僅趙昺不信了,連趙孟錦等人也不信了,他搖着道。
“陛下,幾位將軍。這馬確是從對岸韃子那裡偷來的,不過要說頭卻也不大恰當,說騙來的更爲妥當!”易傑等衆人都說完了,這才抱拳施禮道。
“不要打啞謎了,快說怎麼回事!”趙孟錦也是急脾氣,見其囉囉嗦嗦的急赤白臉地催促道。
“呵呵,諸位將軍可曾聽過唐朝名將李光弼騙取叛將史思明戰馬的故事?”易傑再賣個關子道。
“哦,朕明白了,你腦子倒是聰明,還會古學今用!”趙昺聽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指指其笑道。
這故事是發生在唐朝安史之亂的時候,當時的李光弼已經成爲了當時的天下兵馬副元帥和朔方節度使,他的任務就是在河陽一帶與當時的史思明叛軍對抗,尋機殲滅他們。而細心的李光弼在一次視察陣地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小細節:史思明叛軍每天都會在一河之隔的對面洗馬,每天都很準時。
很多人其實都不會將這種事放在心上,而李光弼卻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低頭笑了半天。他立刻就叫自己的屬下在軍隊中挑了數百匹母馬,這些匹母馬都是尚有小馬駒在身邊的母馬,他讓人將這些母馬在史思明軍隊洗馬的時候趕到了對岸,這些母馬離開沒多久就想起了自己留在城中的小馬,嘶喊咆哮着回來了。
母馬的嘶喊聲也傳到了史思明軍隊的公馬的耳中,這些公馬一聽,那裡還有心思洗澡,一個個都跟着母馬的步伐朝李光弼的軍中奔騰而來。趙昺想那李光弼彼時的心情定然也是美滋滋的,啥都沒損失,自己就得了良馬千匹,而且還讓史思明損失了良馬千匹,這一來一回賺大發了!
易傑也正是效仿李光弼的方法將蒙元的戰馬給騙過來的。他發現蒙古人也在江邊母馬後,便照方抓藥,而崇明島坐落在江心,北緣與江北岸相隔不過兩、三裡,加上靠近入海口,水面寬闊,水流相對緩平,精蟲上腦的公馬們便奮不顧身的泅渡過江上了島。
“那再多用幾次,豈不便將韃子的馬全都騙過江來了!”陳鳳林覺得此計甚好,大笑着道,彷彿驟然間發了財一般。
“陳都統,韃子也不傻,他們發現吃了虧以後,再不到江邊牧馬,便是想再次施計也不可能了!”易傑擺擺手道。
“此次成功其實也是僥倖,恰是前時伯顏爲了南侵而大肆括馬,其中一些馬匹沒有被閹割,纔會中計的!”趙昺言道,這其實只是機緣巧合才能成功的。
而這又牽扯到了良種馬退化的話題上了,曾有人提出另一說法,以爲中國馬種的退化在與人爲的閹割。最好的戰馬首先是公馬,公馬在速度和力量上要比母馬優秀的多,但是公馬有個缺點他發情的次數比母馬多很多,爲了不讓敵人的母馬把戰馬勾走,所以就要閹割,
閹割後的戰馬和皇宮裡用太監的情況有點一樣,男人即使煽割了也比女人身體素質好。這樣一不怕對方的引誘,二也不可能將馬種流落到敵人那裡而間接資敵。三這樣的話他們只能把全部精力用於做戰,長身體。如此一來沒有了私心雜念的戰馬既然沒有那方面的需要,就依靠本能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好了。你讓我跑,如果你不讓我停,那麼跑死了,我也要跑下去。
所以閹割其實一種優秀的戰馬培養技術,不過也是有條件的。一個強大的國家,戰馬都是由國家的牧場裡培養出來的,而種馬並不需要很多。但是這僅僅是在盛世才能正常發展,一旦遇到亂世,象中國遭受的幾次冰河時期的大型氣候災難,和政府的腐敗,皇帝大臣的胡作非爲,之後導致的農民起義和異族入侵,不但摧毀了政府,馬場也不例外。
如果是農民起義,他們爲了能快速使用戰馬把種馬也煽了。反正急需,種馬以後在說。即使國家有的牧場再多,所有打下牧場的農民都這麼想,於是好馬就這樣沒了。而遊牧民族他們把馬搶走後,他們的飼養水平比不上中原,我們培養的都是戰馬,而他們的卻大多是爲了繁殖數量,但散養和專門飼養是不一樣的,如此難以保證戰馬的血統,也必將導致種羣的退化。
“陛下,這些馬都撥給屬下吧,當下各軍組建騎兵旅之後,都很缺馬,而組建車營又佔抽調馬匹。如今江東所屬各騎兵旅配備的戰馬只有七成,缺編嚴重,眼下不得不輪流訓練……”趙孟錦立刻將主意打到這批偷來的戰馬身上,本着先到先得的想法就開始絮叨。
“全軍上下都缺馬,又不是你一處,當下徵西軍出征在即,馬匹還沒有着落,怎能都給了你!”趙昺被其說的煩了,皺皺眉道。
“陛下,那屬下只要半數,餘者撥給江鉦便罷了!”趙孟錦又討價還價道。
“易傑,韃子的牧場就在江邊嗎?”趙昺卻沒有搭理其,而是問易傑道。
“陛下,就在對岸。據卑職觀察,每年雨季韃子便會將戰馬趕到江邊放牧,而雨季結束後就會離開!”易傑回答道。
“離江岸有多遠?”趙昺又問道。
“陛下,此前就在對岸放牧,但是被騙之後就向北移動裡許,也不再趕馬下河了!”易傑擡手指指北方道。
“好,我們去看看!”趙昺想了片刻道。
趙昺一行人在易傑的引領下轉而向北,一直到了崇明島北緣的一處高地之上。江北的景象盡收眼底,那裡屬於大宋的原泰州路,蒙元南侵時南宋軍民抵抗十分激烈,遭到蒙元的屠戮,城鎮盡毀,過去的富庶之地變成了荒野,當下卻成了韃子的牧場。
“陛下,對岸便是韃子在淮南設立的馬場之一,放養着數萬匹戰馬!”易傑看向對岸言道。
“嗯!”趙昺點點頭,拿過望遠鏡仔細觀瞧,隱隱可看到荒野之中散佈着點點的氈帳,周邊有數不清的戰馬奔馳、覓食。
“陛下,這也只是望梅止渴,越看越眼饞啊!”趙孟錦嘆口氣,放下望遠鏡苦着臉道。
“咱們將那邊的戰馬都偷回來,你們以爲如何啊?”趙昺看了好一陣,才放下望遠鏡扭臉問道。
“偷回來,陛下要做賊啊?”趙孟錦聽了瞪大了眼睛吃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