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殺還得殺,該撫還得撫!”趙昺伸手拿過一根魚乾兒放到嘴裡咀嚼着,又喝了口茶有些無奈地道。他清楚有關戰俘處理的問題,即使在大幾百年後簽署了《日內瓦條約》後,乃至二十一世紀虐待戰俘的問題還會時不時的出現在新聞中,就更不必說在人權意識更加稀薄的古代,作爲一個戰俘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所面臨的危險其實都不會低多少。而自己糾結其中也沒有任何意義,無外乎是順者生逆者亡,這纔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陛下,王知事已候了多時!”王德見到小皇帝又活泛起來,知道其已經收功回神,有了計較,湊到跟前換了杯熱茶道。
“哦,開來談判有了最後的結果,讓他進來吧!”趙昺聽了點點頭道。
“是了,請王知事入帳!”王德立刻沖帳外高聲道。
“陛下,臣與蒙元使臣馬紹再次就投降一事會晤,其斷然拒絕!”王應麟進帳後,沒有寒暄,向上施禮道。
“汝沒有告知其此乃最後通牒,如若拒絕,我軍將大舉攻城嗎?”趙昺皺皺眉頭道。
“臣已經再三告之,再無迴旋餘地,要麼開城投降,要麼與城池玉石俱焚。並苦口婆心相勸,要其勿要執迷不悟,爲揚州城陪葬,但其執迷不悟。對其是留、是放,還請陛下定奪。”王應麟拱手回稟道。
“即如此,放其回城吧!”趙昺聽了沉默片刻道。
“陛下,臣以爲馬紹雖爲敵臣,但確有才能,將其放歸,實在有些可惜。”王應麟聞聽一怔道。他與馬紹會談多次,起了惜才之心,想勸其歸宋,但被嚴詞拒絕。他也知攻城在即,以宋軍當下的形勢,城破已成定局,而刀槍無眼,其回城後,只怕性命不保。便想讓陛下將其扣留在營中,城破之後木已成舟,其也只能順從了。
“放其走吧!”趙昺知道王應麟有招納之心,卻沒有挽留,見其張口想說話,擺手道,“其既然已有與揚州城共亡之心,再勸已無意義,就順其意,成全他忠烈之名吧!”說罷拿過紙張筆如有龍快速連寫幾道詔書,並讓王德蓋上印璽,着令立刻發出。
“唉,可惜了!”見小皇帝完全沒有挽留之意,王應麟有些失望地道。
“怎麼?心中尚有不忍!”趙昺聽到其嘆息聲,擡眼問道。
“陛下,且不論馬紹其才,在此次談判中其也算恭順,對我們提出的要求基本是全部滿足。而現下談判破裂,我軍開始攻城,其必然受到重處。臣確有些不忍,動了惻隱之心!”王應麟並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如實地回稟道。
“王知事,若論其忠,朕也甚是欽佩,可惜的是其忠於的是蒙元,而非我朝!”趙昺放下筆正視着其道,“在談判中,馬紹對我朝的要求無不滿足,乃是大軍兵臨城下不得不做出的選擇,而非是傾向於我朝;再者其如此也是爲了牽制我軍,爲玉昔帖木兒部南侵爭取時間;另外其借和談之機,刺探我軍虛實,並將軍情傳遞給玉昔帖木兒,這點到算是助朕完成了計劃。此外,蒙元鎮南王脫歡早已掌控了軍政大權,其怎麼可能調動的瞭如此多的財物送到我軍,不過是個受人操控的傀儡罷了!”
“陛下……也好,臣這便去告之其!”王應麟還想再做下努力,可看小皇帝心意已決,嘆口氣甚爲惋惜地向上施禮道。可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落忍,馬紹在談判期間奔走於城內外,給他們送來了戰馬兩萬餘匹,金銀財物合計不下三、四百萬貫。且答應了割讓泰州、真州、揚州三州之地,歲貢戰馬、毛皮等物的條件,雖然這非是其能做主的,可也需要其勸服,無論怎麼說態度是不錯的。即便如皇帝所言,他以爲此也是‘各爲其主’,並不有損其名,可當下就這麼將其拋棄,使他覺得有卸磨殺驢的意思。
“擊鼓,聚將!”王應麟剛剛出帳,趙昺起身大聲喝道,隨之‘咚咚、咚咚咚……’響起,其它各軍聞聽鼓聲響起,也紛紛擊鼓集中待命。
三通鼓後,圍城的統領以上軍將紛紛趕到御營,趙昺已經換上戎裝在帳中坐定,其餘衆將分列兩邊,他掃視了一眼與初到揚州之時顯得稀落了不少。當下城下只剩禁軍第二軍及御前護軍親衛團、輜重旅和陸戰一旅,就連倪亮也潛回江南,統領御前護軍各部參加圍殲玉昔帖木兒,兵力已經大大的削弱。
“現下,玉昔帖木兒率大軍十餘萬已經從通州渡江進入江南,當下一軍及御前護軍各部業已佈置到位,第一水軍亦受命從外海回返,進入長江口切斷敵軍退路,南侵敵軍已然落入我軍的伏擊圈。而揚州派出的使臣拒絕開城投降,還做着玉昔帖木兒領兵解圍的美夢!”趙昺沒有寒暄,而是直接向衆將簡單的通報了當前的形勢。大家聽了無不精神一振,如此一來陛下誘敵成功,兩淮地區敵軍兵力一空,那麼收復揚州的時機便已成熟。
“陛下英明,算無遺策。揚州既然不肯迎降,請陛下下旨,屬下兩日之內必攻下城池!”陳鳳林出列請命道。
“朕已經在揚州城下待了月餘,兩日太多!”趙昺擺手道。
“陛下,屬下一日攻下揚州城,後日天明迎陛下入城歇馬!”陳鳳林聽罷,咬咬牙再次道。
“好,今日全軍拔營,在城外一里下寨,明日寅時開飯,卯時開始攻城,務必一戰破城,聚殲揚州守敵!”趙昺下令道。
“陛下之意是將敵軍聚殲於城中?”陳鳳林聽了卻是皺皺眉向上問道,“陛下也知城中之敵,兵力不遜於我軍,若是四面圍城攻打,敵知已無退路必會死戰,如此將導致戰事拖延。不如圍三缺一,迫敵出城,而我軍可在城外設伏殲之,以求速下揚州城。”
衆將聞聽也是竊竊私語,大家皆知孫子有言: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當下兩軍兵力相當,但己方勝在裝備了火器,佔據了一定優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兵力上的短處,但並不足以完全填補雙方兵力上的差距。而陛下也定知其中道理,卻仍要殲敵於城中,讓大家不免奇怪不已。
“正是因爲敵我兵力相當,朕沒有多餘的兵力去設伏,而兩條腿想追上逃命的四條腿恐也非易事吧?”趙昺摸摸下巴冷着道,“另外揚州城中聚集了江北行省諸多高官武將,一旦堵截不及,讓他們脫逃,甚至領兵突出重圍,則會給我們北進造成極大的障礙。因此只要將他們聚殲於城中,才能使兩淮短時間內處於羣龍無首的狀態,無法對我軍形成有組織的抵抗!”
“陛下,如此將是番苦戰,揚州城只怕毀於一戰啊!”一師統領李磊面帶憂色接言道。
“嗯。”趙昺聽了一怔點點頭道。他立刻意識到李磊話中的潛臺詞,宋軍軍紀嚴明,有不準濫殺,且戰時儘量傷及無辜百姓。而其話中之意是要想在敵我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攻克城池,並要全殲敵軍就必須要依仗己方火器,尤其是火炮,在狂轟濫炸之下難免傷及無辜,毀壞城中的房屋。可限於軍紀及保全城池完整的需要,他們又不敢肆意動用火炮,只能依靠士兵進行爭奪,那麼重大的傷亡也就不可避免。但若是在攻城中遭到嚴重損失,將導致後續計劃的執行。
“朕準你們依據戰況發展自行決斷,一切以攻取城池、全殲敵守軍爲要,要擅於發揚我軍的長處,打破以往的慣例,運用新戰法、戰術,爭取以最小的損失換得最大的勝利!”趙昺沉吟片刻道,他清楚要讓馬兒快跑,卻又緊勒着繮繩,馬累死也做不到。
“末將等遵命,必一戰奪取城池,全殲守敵!”衆將聽罷相互對視一眼,無不欣喜,陛下的金口一開,等於給他們撤去了束手束腳的繩索,可以放手一戰了,大家齊齊向上施禮道。
“免禮!”趙昺擡手讓衆人起身,又一揮手,一隊侍衛擡着十幾只箱子進入帳中,擺放在桌前。他站起身將兩隻箱子掀開,裡邊滿滿當當的盛放的皆是金錠。
“陛下……”眼前一片黃燦燦,陳鳳林估算了一下,若這些箱子皆是裝滿金錠,即便沒有百萬貫,也至少價值幾十萬貫,他不禁嚥了口唾沫兩眼冒光,帶着疑惑,又不敢相信地道。
“將士用命,朕也自不會吝嗇,當先登城者賞金百兩,晉三級;本隊賞金千兩,晉兩級;本部皆有恩賞,指揮使以上將官皆封爵。立有戰功者,朕也各有重賞,朕怕的只是這些金子沒有人有本事來拿!”趙昺指點着金箱言道。
“屬下必效死命,明日若不能奪取城池,提頭來見!”陳鳳林上前一步,轉身施禮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