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紹下定突圍的決心後,彷彿也立刻恢復了鎮南王的威儀,臉上再無惶恐和疑慮。可當他擡腿走向後宅時卻遲疑了一下後,又毅然轉身對拉忽多道:“你去後宅喚老章和脫不花……還有蠻子出來,本王就不進去了!”
“殿下,那王妃和其他王子……小的明白了!”拉忽多聽了大吃一驚追問道,可再看脫歡陰沉的臉,也即刻明白主子的心思。其這是要獨自突圍,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懷疑,決心只帶自己的三個嫡子同行,而其他人就成了棄子。
脫歡隨即令人將札忽而召回,令其對揚州城主街實施戒嚴,無關人等不得上街,爲了不引起軍將們的懷疑,只說是防止敵軍破城後,爲了便於騎兵實施反衝擊,以防止踩踏行人,傷及無辜;隨之又以親自出戰爲名將三個千人隊的怯薛調到王府周圍,由拉忽多親領。與此同時,下令將城中的三個重裝騎兵千人隊調往東門。
“參見父王!”脫歡剛剛將命令傳了下去,拉忽多領着三個王子到來,向其施禮道。
“免禮,你們速去穿戴盔甲,到馬廄中各自挑選一匹良駒,在殿前待命!”脫歡擺擺手,讓他們免禮吩咐道。
“父王,是不是南軍就要破城?”三個人突然被召來,又得了這麼個奇怪的命令都十分不解,長子老章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們平日不是都想着上陣殺敵,今日敵軍攻城不止,父王想帶你們見識番真的戰陣,待會兒你們兄弟各領一個千人隊,跟隨父王破敵!”脫歡掃視了三個兒子還顯稚嫩的臉,努力使自己看着平和一些道。
“是,兒臣定不負所望!”三個人相視一眼,無不面對欣喜,齊齊施禮道。
“殿下是如何打算的?”拉忽多讓人領着三個王子下殿前去挑選戰馬,武器,他轉而問道。
“我們從東門突圍,先以重騎衝開宋軍的防線,本王在引輕騎出城,然後轉向東北,與脫烈都部會合,然後一路向北前往淮安,再向朝廷告急!”脫歡言道。
“殿下的安排極是,可我們以何名義出城呢?若是貿然突圍必然引起混亂,那時各處守軍逃散,我們想走也走不了啦!”拉忽多一邊爲脫歡脫下戰袍,又披上一層鐵甲問道。他對主子的突圍方向並無異議,北城攻勢正猛,顯然不適於出城。而南城距江邊太近,即便成功突出城去,也容易被宋軍圍堵,逼向江邊,也非正途。西門外就是運河,河道衆多,不利於戰馬馳騁。只有東門外地勢相對平坦,河流較少,同時脫烈都部也在外遊弋,可以引以爲援。
“當下敵軍攻城正猛,本王欲引軍出東門迂迴到敵後襲擾,同時擊潰攻城的敵軍,以減輕北城承受的壓力!”脫歡早就想好了出城的理由,且也不易引起他人的懷疑。
“殿下英武!”拉忽多心中暗自點頭,脫歡還是很有才能的,只是命運不濟,加上心思沒有用對地方,當下危機時刻,他毫不猶豫的捨棄妻兒和鉅額財富斷然決定突圍,可見其狠辣。而其實他心中還有擔心,那就是他們能否闖過宋軍的火器構築的封鎖線,可當下其決心已定,便也不敢再多說,俯首聽命道。
‘轟、轟!’這時城北又傳來兩聲悶響,聲音不比前時的大,但衆人都感到腳下一顫。
“稟殿下,敵軍在城牆下埋了火藥,將北城角炸塌,城上兵丁死傷慘重!”稍時有人進來稟告道。
“令拔都令所有步軍和丁壯上城,修補城池,定要將敵軍擋在城外,告訴其本王這便領兵增援!”看着前來送信的兵丁滿面塵土,耳鼻流血,脫歡便知這次爆破的威力,而城池幾經爆破,只怕再經不住再一次的重擊了,他拍拍信使的肩頭言道。
“右丞也請殿下速速發兵,否則北城再難以支撐!”信使聽了精神一振道。
“本王知道了,告知右丞本王稍後便到!”脫歡點點頭道,而眼中卻閃過絲狠辣,暗罵若非馬紹這個書呆子謊報軍情,也不會讓他錯估形勢,導致今日局面難以收拾。
“今日一戰,事關揚州存亡,其中財物任衆兒郎拿取,然後隨本王前去殺敵!”脫歡走到殿後的內府前,將大門打開對集結於此的衆將官高聲道,他也知道其中的東西既然無法帶走,還不若賞了衆人,以激勵士氣。
“謝殿下!”衆將齊聲道謝,當然也不會客氣,紛紛領兵進去拿取,而他們絕不會在乎什麼好拿不好拿,不便攜帶的金像、玉佛,立刻便被砸碎、肢解,然後揣進懷裡,放入行囊之中。脫歡看了嘴角只抽抽,這可都是自己的心血啊!
“出發,殺敵!”看着府庫一空,脫歡出府翻身上馬高呼道。幾個兒子和衆將也紛紛上馬,齊聲呼喝,一時間倒是氣勢高漲。
“殿下,戰場刀槍無眼,還要多加小心!”得知王爺要親領兵將上陣,王妃也領着一衆妻妾和幾個兒女前來送行,不住的囑咐道。
“各自保重吧!”看着留在府中的妻兒們,脫歡也是心中一酸,想着自己這一去也許就是永別,可他也知這不是傷感的時候,又掃視了衆人一眼淡然說道,然後決然的一磕馬腹率先出府……
趙昺一直守在北城的筆架山上觀戰,己方利用炮火掩護,以洞車挖掘城基然後實施爆破,但是進展並沒有設想的那麼順利。首先城牆的根腳一般都是以條石打底,且爲了增加穩定性比之城牆要寬,在用三合土夯實,因此要在上面打一個洞並不容易;再有就是城中的拋石機,洞車難以承受上百斤的石彈連擊。
另外在生死存亡之際,敵軍也是死戰不退,他們冒着炮火將滾木、礌石不斷的從城上拋下,而對洞車威脅最大的則是火油。洞車爲了放火以生牛皮爲篷,其中也準備了泥水和拖把等滅火之物,可以此對付小火還行,想要將油火熄滅卻十分困難了。再者洞車爲木製結構,一旦被引燃就難以熄滅,強度下降,無法承受滾木、礌石的重擊。
因此宋軍雖然一次派出了十餘輛洞車,但是能夠成功開掘坑道,並爆破成功的不及半數,傷亡也不小。而宋軍隨之也轉變戰術,集中火炮轟擊城頭,並以佈置在炮臺的炮火對拋石機實施精確打擊。同時拋出大批神槍手對城頭上的敵軍兵丁進行狙擊,減輕對掘城工兵的壓力。
在採用有針對性的措施後,工兵掘城的速度加快,並實施了三次成功的爆破,但是由於威力不足,並沒有讓城牆大面積垮塌下來,在敵軍冒死搶修後,仍然成爲阻擋宋軍進攻難以逾越的障礙。如今已經掘進了兩丈有餘,寬有三丈的坑道,工兵們正將幾輛洞車相連形成一條甬道,然後將火藥通過此送到城下。
趙昺估算這個坑道能安放兩千斤火藥,若是能成功引爆,在前幾次爆破的基礎上足以將一段城牆炸塌,打開進攻的通路。而就在此時,突然城東傳來激烈的槍炮聲,但是由於城牆的遮掩,儘管他居高臨下也無法看清戰況。但趙昺並不過於擔心,雖然主攻方向在北城,可在其餘三門也佈置了部隊防守,而敵軍即便突圍也不可能從城牆上蹦下來,只能從城門出來,所以只要以火力封鎖城門就能將他們堵在城中。
“陛下,敵軍大隊欲從東門突圍,並以重騎衝陣,由於我軍缺乏火炮,竟然被敵騎衝破了首道防線,現在退守第二道防線。屬下想抽調部分兵力前去支援,以免被敵突出去!”稍時陳鳳林突然從前沿指揮所上山急匆匆地稟告道。
“眼見城破在即,你不能離開,且敵騎從東門突圍也可能是佯動,不能隨便抽調兵力。還是朕領輜重團前去增援,並令暫編騎兵團做好截擊的準備!”趙昺想了想搖頭道。在大部兵力回援江東後,以餘下的部隊攻城其實也是捉襟見肘,連陸戰旅都承擔了封鎖西門的任務,自己的親衛團也被充作預備隊。由於成建制的騎兵都已撤走,爲了增加機動性,他只能將軍、師、團直屬的騎兵營和騎兵隊整合成一個暫編團,用於截擊突圍的敵軍。
“陛下則能涉險,還是屬下去吧!”陳鳳林本想讓陛下指揮攻城,自己前去封堵突圍的敵軍,可沒想到卻掉了個兒,又勸道。
“戰事緊急,勿需多言。記住你可是立了軍令狀的,今日攻不破城池,可是要軍法從事的!”趙昺半似認真,半似玩笑地道。然後便令譚飛集合隊伍,速速趕往東城門外。
“陛下一切小心!”陳鳳林知道是勸不住了,只能帶過戰馬,拉住繮繩扶陛下上馬道。
趙昺點點頭,接過馬鞭縱馬當先下山,轉過夾城,從寶祐城長橋過護城河再轉向主城東門,已經能夠看到戰場上的情形,而眼前的戰況讓他不禁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