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道,顧名思義,就是運送糧草的必經之路,是軍隊作戰的生命線。比如現代戰爭中的平型關戰役,八路軍就是殲滅的日軍輜重部隊,用古代戰爭的話來說,就是燒燬了敵人的部分糧草。且八路軍在敵後搞的破襲戰,就是專門破壞日軍交通運輸,古代戰爭稱之爲襲擾糧道或者斷其糧道。八路軍用破襲戰干擾並遲滯日軍的戰略物資供給,給予正面戰場以有效配合。
估計有人會發出疑問:糧道脆弱是因爲地理形勢是死的,很難改變。但是糧草卻是活的,可以讓糧草和主力作戰部隊隨時在一起,那這樣糧草不是就很安全了嗎?趙昺根據自己的經驗告訴你,理論上可行,實際上不可行。
因爲作戰部隊需要的就是機動和靈活,如果一直和輜重齊步走,估計這個仗是怎麼都勝不了的,所以再蠢的統帥都不會這麼幹。即便趙昺在成軍之初爲了保證物資供應專門成立了輜重軍,但也只是能保證部隊的自持力延長十數天而已,更多的是承擔物資的分轉、保管分發和警戒保衛任務,並不能承擔長途運輸保障整個部隊長時間的物資供應。
當然事情總有例外,那就是像匈奴和蒙古一樣的遊牧民族作戰,基本不需要長途運糧。因爲他們不需要糧食,他們出征的時候每人不但有三到四匹馬,用於換乘和馱載輜重帳篷,還有畜羣跟隨。他們渴時擠羊奶和牛奶解渴,餓時吃羊肉充飢。母牛母羊還可以生小牛和小羊,糧草天然自動循環。
還有人可能會說“以戰養戰”“因糧於敵”,這樣不是就可以擺脫糧草和糧道的困擾了嗎?其實還是理論上可行,實際上困難。你想因糧於敵,對手還想執行“堅壁清野”“焦土抵抗”政策呢。如果你想在佔領區縱兵搶掠,學習日寇“三光政策”,那也是飲鴆止渴。當面的蒙古人就是例子,一旦實力被削弱,或是失去劫掠的目標,那麼財政很快就會入不敷出,面臨崩潰的邊緣。
所以趙昺在作戰中不僅將作戰目標瞄準重要的城池和關隘一個一個挨着打,還將控制運河和水運樞紐作爲參戰部隊的重要任務,就是爲了保障運輸通道的通暢,防止在進攻不利的情況下失去退路和斷送糧草補給。且當前雙方在戰場上雲集了數十萬大軍,兩軍對壘處於一時難分上下的當口,此時比拼的不僅是戰鬥力,也考驗着雙方的物資補給能力。
趙昺相信當前誰有足夠的資源並能送到前線軍隊的手中,誰就能堅持到最後的勝利。而曹操軍對袁紹軍的官渡之戰,曹操之所以能以弱勝強,取得對袁紹軍作戰的決定性勝利重要原因之一,便在於他懂得糧食對戰爭勝負的至關重要性。因而及時採納了降將許攸的建議,親自率軍一把火燒燬了袁紹的烏巢屯糧所,使袁紹大軍賴以生活和作戰的大批糧秣物資,頓時化爲一片灰燼,迫使袁紹不得不棄甲逃跑,從而奠定了最終戰勝袁紹軍的基礎。
當前蒙元由於長期實施依靠江南的財政政策,又丟掉了兩淮這個財賦重地,已經引發了財政危機。且北方的糧食產量和儲備已經無法保證長期供應,但是又不得不應對宋朝的進攻,因此持久的戰事對他們是極爲不利的。而要速戰速決最爲有效的辦法就是切斷宋軍的糧道,毀掉前線儲備的糧草和物資,迫使宋軍退兵。
趙昺也知道即便自己坐擁江南財賦重地,但是支撐這場北伐戰爭也是十分吃力的,若是敵軍鋌而走險,襲擊自己的後勤保障基地,毀掉所有物資。再行重新調集,不僅需要時間,也需要大量的銀錢。自己即便能勉力維持,也難以發起新的攻勢,迫使自己收縮防線,維持現有的防線。同時也會加重朝廷的財政困難。
這也是他發現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現在大營周邊十分緊張的原因,此地不僅是自己的行營所在,還停泊着千多艘漕船,裝載着四十萬石的糧食和三十多萬斤火藥及大批的炮彈、子彈。一旦被敵偷襲得手,那麼足以導致徐州會戰被迫延遲或是放棄,收復兩京的願望也只能是‘望京興嘆’了……
“陛下,屬下出動了一個團的兵力會同水軍將方圓十數裡的葦蕩都搜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人!”搜索持續了二個多時辰,參與的兵力達二千餘,卻是無功而返。眼看都過了午時,羅大同上船請示是否還要繼續道。
“陛下,這片葦蕩浩大,在其中搜捕幾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小的曾聽人說起過,常有犯了事的人會躲進葦蕩中,而負責搜捕的衙役們也不理會,只是守住周邊的要道,等到秋後鄉民收割葦子的時候,那會兒躲藏的人無處藏身,他們纔會進去捉拿!”這時王德插言道。
“既然如此便收兵吧!”趙昺沉思片刻道。
“陛下,不若將這葦蕩點了,即便他是神仙也得被燒死!”羅大同也有些窩火,幾個人折騰的上千人不得安生。而其它各部皆已出征,偏偏留自己看守大營,心中也是不痛快,兩下相加心中更是氣惱,恨恨地道。
“放火?!你作死啊!”趙昺聽了怒道,葦蕩浩大遍佈湖邊和淺灘,若是點燃就是火燒連營,若是波及到大營那還了得。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麼,輕聲嘟囔道,“不對……”
“陛下……”羅大同卻被陛下弄糊塗了,出聲想問卻被一旁的譚飛制止了。
“此次敵軍刺探軍情,是否欲在偷襲我方後方大營,毀掉糧草?”好一會兒,趙昺看看兩人問道。
“陛下,我軍已經控制了各條大路,一兩個探子潛入也許難以發現,可同樣無所作爲。而敵軍遣大股精兵偷襲卻難以不被發現!”羅大同搖搖頭道。
“那他們會不會通過水路滲透呢?”趙昺又問道。
“我軍已經控制了運河,他們想從運河滲透根本不可能,即便……”譚飛覺得陛下想多了,運河上下游皆有內河水軍佈防,又有陸戰旅控制着樞紐、水閘,比之陸路防守還要嚴密,畢竟運河只有一條,而陸上大小通道無數,難免會有疏漏。可看到陛下一直盯着湖面時,也驚出身冷汗道,“陛下是擔心敵軍會通過陴湖水路向後方滲透,偷襲我軍大營!”
“對啊!”羅大同聽了也醒悟過來道,“陴湖水域寬廣,勾聯數地,與符離水面相接,他們完全可以通過此路潛入零壁。”
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趙昺將目光投向寬廣的湖面,繁茂的葦蕩及河汊中的水寨,當初之所以選在湖邊立營,也是考慮到大批的漕船停留在運河中,一旦受到襲擊在狹窄的河道中難以及時疏散,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於是選擇在湖邊設營,除了便於大軍取水、警戒,也是爲了便於及時輸送。
物資都裝載的在漕船上,這樣就不必來回裝卸,浪費人力。何處需要,漕船便可編組後進入運河直達目的地,可以節省大量的人力、物力,減少了隨船民夫的數量,如此不僅能增加後方的勞動力,還變相的減少了糧食的消耗,本是一舉兩得之事。至於敵軍襲擊糧道,劫掠糧草,趙昺也並非沒有考慮。
但是想着兩軍對陣符離,據零壁尚有百里之遙,敵軍想派兵襲擊就要穿越宋軍的多道防線,所以遣大軍來襲的可能性極小。最有可能的採用小股精銳部隊利用己方防線上的漏洞潛入後方實施奇襲,可他們人數少,不可能將物資運回己方駐地,而放火就地銷燬是最爲可行的方法。
如此營地近水就讓敵軍焚燬軍糧的方法失效,且遭到襲擊後,漕船也能夠及時疏散到湖面上,使敵人的戰術落空。但是現在看似周密的計劃還是存在疏漏,趙昺沒有想到敵軍也可以利用湖中的水道侵入己方的後方,那樣不僅可以藉助葦蕩遣小股精兵滲透,還能夠利用舟船大舉調兵來襲。而現在蘆葦雖然已經返青,可主杆依然乾枯易燃,他們甚至只需點燃葦蕩,就能讓己方的營寨陷入大火圍營的險境。
今日偶然在葦蕩中發現的人,趙昺基本可以斷定就是敵軍派出的斥候。在他們發現己方的屯糧之地,甚至是皇帝行營所在之後,只要是稍有腦子的將領肯定都不會放過這個足以扭轉戰局的機會。只要成功毀掉敵方的糧草就能讓前方的軍隊發生恐慌,進而撤軍;若是能僥倖把敵方的皇帝擒獲,或是斬殺,那麼不僅可以取得不世之功,還能讓敵軍崩潰。
“陛下,屬下以爲不論敵軍是否有偷襲我軍大營的計劃,我們都不能等閒視之,還要早作準備!”羅大同也是冷汗直流,別說是讓敵軍焚燬了糧草,就是傷及陛下一根毫毛,作爲護駕的主將他都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