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三個新附者安排了職事,接着便是要如何歸隊。現在的形勢對於他們是極爲不利的,他們與大隊失散已經過去三天,在大隊敵軍的追擊下即便發現隔離船沒有跟上也不可能停下來等待,這導致兩者間的距離越來越大,追是追不上的。更爲不妙的是他們並不知道朝廷前往的下一站是哪裡,即便想去會合也難以做到。
“劉大人,撤離泉州時朝廷可曾定下前往何處?”沉默了半天,趙孟錦實在忍不住了打破沉默問道。
“唉,老夫離開泉州時便惡疾纏身,對於朝廷的決斷也是無從知曉!”劉黻嘆了口氣說道。
“自福州出行前形勢如何呢?”趙昺插嘴道,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對這段歷史的記憶,而腦子中更多的是宋元交替中發生的重大戰役,而這種‘小事’如何留意過,再說歷史上也沒有自己插了這麼一腳,導致與兩王失散。
如今趙昺只能試圖按照前世的記憶將自己所瞭解的南宋滅亡發生的大事件,按照先後順序將此拼合起來,得到小朝廷的逃亡路線以此推斷出其此刻的所在。但由於古今地名的變動和時間紀元的錯亂,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是否與現實吻合,但無奈之下也只能勉強試試。
“殿下,朝廷重建之時,只有兩廣路和福建路還算完整,但十月敵軍開始大舉進攻福建路,我們不得不撤離福安前往泉州,向南轉進。”劉黻黯然地答道,面對強敵,新朝廷雖號稱有兵三十餘萬,但其中只有張世傑的一萬多郢州兵是正規部隊,其餘都是廂軍、潰軍和新募集的民兵,這樣的隊伍顯然不是蒙古精兵的對手,陳宜中、張世傑不敢跟蒙軍抵抗,接到消息後便立刻南逃,根本不敢與之一戰。
“本王記着文樞密使在離開福安前已經前往南劍州開府,統領着數萬督府軍抵抗敵軍南進,朝廷到泉州是不是欲與他們會合呢?”趙昺邊回憶,邊核實自己的所知。
“殿下,距某家所知文樞密使也難敵韃子的進攻,有傳聞他們已經退往漳州。”趙孟錦接話道。
“嗯,那就對了,我們正是在漳州外海與大隊失散的,朝廷可能正是想與文樞密使合兵一處,共抗敵軍。”劉黻也不是蠢人,聽趙孟錦一提便想到了。
“劉大人言之有理,但朝廷有船千艘,不會盡數捨棄,最有可能的是在停在某處港口。”鄭虎臣點點頭道。
“這片海域廣闊,漳州、潮州、惠州皆可停靠,我們總不能一處處地尋過去吧?”莊世林從懷中掏出視若珍寶的海圖攤在長几上指點着道,而臉色更不好看,朝廷大隊在前邊跑,他們在後邊追,沒有準確的地點不是錯過、便是追不上。
“那倒不必,我們與大隊失散已是五日,而他們人多船雜,一者行不快,且也需停船補給,可能藏下上千艘大小船隻的港口不會太多吧!”趙昺看着鋪在几上的海圖是直皺眉頭,大概畫了個範圍道。
這是張手繪的海圖,與現代的海圖相比顯得無比粗陋和簡單,準確性更不用說,且由於繪製方式的不同已經讓他看着十分費勁,其中更參雜着衆多的暗記,想來是綱首們的‘獨門秘籍’,而他們正是憑此來保住自己的地位,現在卻給趙昺造成了不小的困惑。好在圖上標註的島嶼和地名還看得懂,但指望着由此量取準確的數據就不要想了,他只能根據船速靠心算推斷大概範圍。
“殿下的提醒甚是,地方小了藏不了身,也無法獲得充足的補給,且又得遠離敵軍,陸上還得有軍兵接應,如此一來殿下劃定範圍內符合條件的港口屈指可數。”趙孟錦點頭稱是,心中卻頓生疑惑。此前他以爲殿下是在劉黻的輔助下才表現出‘超人’的能力,而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殿下並沒有得到其任何提示,且所想比其更爲周全。
“趙大說的好,不愧是領過兵的人。”趙昺言道,“朝廷在泉州遇襲時,已有元軍現身,正如劉大人所言福建路可能大部已落入敵手,文樞密使也難在南劍州立足,不得不向南撤退,退入漳州。而如今元水軍已經出現在漳州海面,陸上多半也處於敵兵鋒之下,文樞密使只能再次向汀州或潮州轉進,以時間估算朝廷大隊應撤到了廣南東路的潮州,爲安全計惠州也不無可能。”
“殿下讀過兵書?”鄭虎臣突然問道。
“鄭壯士說笑了,本王離開臨安時剛剛啓蒙,而前時……直到近日才得劉大人教導。”趙昺聽了擡頭一看嚇了一跳,幾個人都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皆是驚疑,他暗道不好,自己說着說着便忘記了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孩子,可覆水難收也只能往劉黻身上推。
“劉大人真乃大才!”鄭虎臣轉向劉黻施禮道,都說名師出高徒,此刻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而另外倆人也紛紛送上讚美之詞,對其的感觀也大爲好轉,琢磨着以後是不是也要和劉黻多親近些,免得其在殿下說自己的‘壞話’。
“諸位拗讚了,殿下聰穎異常,觸類旁通,老夫怎敢居功!”劉黻心裡明白,自己教導殿下就沒幾天,一本《論語》還沒講完,再者自己也不精通的兵法,如何教導?可眼前又沒法解釋,只能訕笑着答道。
但殿下的一通入情入理的分析同樣讓劉黻驚異不已,甚至對自己懷疑殿下所說的‘奇遇’感到慚愧。可當他看着本應該站在艙門口的倪亮此時卻守在緊閉的臥房門前時又疑竇頓生,難道其中有什麼不能爲外人所知的秘密,還是就藏着那位自己一直懷疑存在的幕後高人?
看着衆人的表現趙昺也是小心肝跳個不停,意識到不經意間自己的話說多了……
他前世獨守空船數年失去了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東西,包括與其年齡相匹配的經歷,幻想過如果讓自己重活一次應該怎樣規劃自己的人生,實現自己的夢想,獲得不一樣的生活。
但是當趙昺真的穿越重生的時候,再考慮問題時他發現,除了對自己的新身份和麪臨的陌生、險惡環境感到無所適從外,還有就是自己的年齡問題,他發現雖然面貌是個孩子,可心理、思想還停留在穿越前的年紀,這使得他不得不處處小心。
起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正趕上處於混亂的時候,剛來的趙昺也是被眼前的血腥場面嚇的不輕,又搞不清形勢,基本處於失神的狀態,當然急於逃命的衆人也沒有刻意去留意小皇子的變化,而隨着身邊熟悉‘他’的內侍在逃亡中不斷死亡和失散,更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改變,使其平安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
隨後與大隊回合後,趙昺獨自佔據一艘大船,讓他有時間和機會學習這個時代人的舉止和語調,且儘量少言少動,只看不說。而即便看起來有些‘失常’,那些侍奉的內侍和宮女也只是以爲小皇子受到了驚嚇,以致變得少言寡語,小心翼翼,還有他的身份在哪裡,自然也不敢說三道四,使趙昺有了過渡期得以緩衝。
到了隔離船上後,排出那些危險因素後,趙昺反而覺得有些輕鬆,畢竟遠離了那些熟悉宮廷生活的人,自己露出馬腳的機會大減。可隨着一個個危險的降臨,爲了保命,情急之下他不得不頻頻做出與自己年齡不符的事情,展現出過人的神奇本事。
雖然事後趙昺極力掩飾,但他知道糊弄倪亮那樣的‘傻子’行,對劉黻、趙孟錦、鄭虎臣和莊世林這樣的老油子也只能瞞過一時,時間久了就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因此他只能在他們面前謹言慎行,儘量展現一個孩子的一面,並給自己罩上件‘神秘’的外衣。
“唉,今天一高興又忘乎所以了……”趙昺看着還在眉飛色舞的‘吹捧’自己的三人,劉黻滿是疑惑的眼神,他心中滿是苦澀和無奈,自己這個雙面人當的太辛苦了,遮遮掩掩還是露出了馬腳,可事已如此只能隨心了!
“這些主意皆是出自各位,本王只是稍加梳理,可不敢居功,更當不得如此讚譽!”趙昺反思一番,不得不又再次爲自己開脫,將功勞推給大家,甘當無名英雄。
“殿下過謙了!”見王爺如此謙遜,大家當然要客氣一番。細想之下剛纔確如其所言,主意似乎真是大家的,殿下不過是分析總結了一番;但好像又哪裡不對,他們所言又皆是在殿下引導之下說出來的。
“殿下倦了,各位大人請回吧?”正當各人苦思時,突然倪亮說話了,對他們下了逐客令。
“哦,殿下早些安歇吧,臣(屬下)告退!”大家一看,可不,殿下已是哈欠連天,小手還不斷的拍打着小嘴,那樣子真是萌翻了衆人,他們的心也呼的放了下來,怎麼說殿下也是個孩子。
“好,一切由劉大人安排吧,本王就仰仗諸位了!”趙昺滿臉倦容揮揮手說道,自己只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