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對近日的情報綜合分析,趙昺琢磨出了應節嚴的計劃。其早已斷定劉深既然已經追蹤到了朝廷的老窩,便不會輕易放棄,一定會再攻井澳,因而他才以朝廷朝議未定,援軍出動也需周密準備爲由沒有派出迎駕隊伍。其意圖就是通過雙方的戰鬥削弱朝廷實力,使其懼於帥府而不敢赴瓊轉道占城。而即便他們走投無路下遷瓊,也限於自己的實力不足不敢妄奪帥府的權利。
而應節嚴赴雷州處理善後,趙昺猜想他無非是想借虎驅狼。元將阿里海牙前些日子已經攻下靜州並大肆屠城,藉以震懾廣西各方抵抗勢力,且以眼前看達到了目的,如今廣西局面如同雪崩般的崩塌,不少州縣不等元軍到達便紛紛請降。應節嚴前往雷州看似是組織力量抵抗繼續南下的元軍,其實是做給朝廷看的,以此表明帥府並非嘛事不幹,而是在竭力保證海峽的暢通,以便實現早先的約定——一旦形勢惡化便轉道占城的計劃。
另一方面應節嚴的潛臺詞是暗指敵軍勢大,帥府也是在勉力維持,隨時有可能撤回瓊州,你們要走趕緊走,否則想走也走不了啦!具體到應節嚴如何操作,趙昺並不替其操心,老頭兒都成精了,肯定會兵不血刃的連唬帶嚇的說服朝中大佬們趕緊去占城避難,甚至可能會不惜兵諫。從而使帥府逃過‘一劫’,避免因爲爭權導致內鬥,將瓊州剛剛趨穩的局面毀於一旦。
應節嚴的計劃看似周密,無懈可擊,也可自圓其說。趙昺卻清楚其中暗藏着十分大的風險,朝廷有難拖延不救便是大罪;再扣上一頂圖謀自立、不肯接納的大帽子,便能壓垮帥府這根還未長結實的小身板。至於你的辯解,朝廷也可採納,更可不採納,而最大的可能是盛怒之下都不會給你解釋的機會。應節嚴肯定也是想到了這一節,纔想一旦朝廷追究就由他攬下所有的責任,從而犧牲自己,保住殿下和帥府。
此事成與不成,趙昺都覺得自己欠下了一筆無法償還的人情債,雖然他知道應節嚴做出這種背經叛道的事情並不都是爲了自己。而更多是對朝廷和皇帝日益失望,日感復國之路遙遙無期,卻從自己身上看到了復國希望和朝廷的未來,因此才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惜身敗名裂的風險促成此事。但趙昺感動的同時,也自知承受不起失去應節嚴的後果,其可是帥府真正的頂樑柱。若是塌了,帥府便也趴了一多半……
“唉,自己可能天生不是當皇帝的料!”趙昺想了會兒喃喃道。朝廷好賴還是大宋唯一的合法政府,其若是被滅,或是逃亡占城,自己的帥府合法性首先會被質疑。其次他不能讓應節嚴替自己扛雷,讓人待己受過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再有他還覺的自己心太軟,雖然知道後果很嚴重,甚至搭上自己的小命,可也做不出爲爭奪權力骨肉相殘,橫屍數萬的慘事。
“王德,幾更了?”趙昺又往嘴裡塞了塊點心問道。
“殿下,更鼓剛敲過三更,要安歇嗎?”王德連忙上前道。
“還歇什麼,馬上給我整理行裝,只需幾件換洗衣服就行,其它的不用帶,本王要出府幾天!”趙昺喝口水將點心順下去道。
“殿下要去哪裡?天亮了再出去吧!”王德有些不解地問道,殿下這忙乎了半宿,現在又要出府,不知道要鬧什麼幺蛾子。
“放屁,天亮了老和尚就來了,本王還走得了嗎!”趙昺沒好氣地道,老和尚是油鹽不進一點不比應節嚴好對付,只能偷偷溜走。
“是,小的馬上就去!”王德應了一聲趕緊準備去了。
“倪亮!”趙昺又叫過倪亮,讓他蹲下在其耳邊說道,“你暗中通知鄭永,讓他帶人將船準備好,親衛營也做好準備,稍後咱們就走。”
“是!”倪亮就這點好,從來不多問,說聲好扭頭就去。
趙昺隨後令事務局的兩個書吏將自己的地攤收拾乾淨,又令他們馬上召回鄭虎臣主持工作,着力收集有關朝廷和敵軍的情報。然後將裝好的箱子貼上封條加了印封,打發他們速去執行。自己又手書兩封信封好。
“殿下,準備好了!”這功夫王德已經命人收拾了兩箱衣物和日常一應之物,而他也換了衣服帶着幾個小黃門準備與殿下同行。
“你留守府中,便不要去了。”趙昺揮手讓侍衛將箱子擡出去,又對王德道。
“殿下……”王德一聽便急了。
“大師問起,你便說本王身體有佯,想他也不會爲難你的。”趙昺擺擺手打斷他說道,“這兩封信天亮後,你分送劉洙和蔡完義處。”
“殿下,他們問起小的怎麼回答啊?”王德接過信哭喪着臉說道。
“你便說本王去救陛下和太后了,讓他們依令行事就可!”趙昺想了想言道,他知道王德心大膽子小,在一幫人喝問下恐怕廢話更多,反而壞了自己的事情。
“殿下切莫行險啊……”王德這下清楚殿下要去做什麼了,跪下哀求道。
“本王去迎駕行什麼險,你好好看家,本王還要回來過年呢!”趙昺看他的樣子,心也是一軟,笑笑說道。可此次時間緊急,他也顧不得跟其多說,而此去能不能還再踏進府門也很難說,只能是少死一個是一個吧!
“殿下,一定要快去快回,小的一定準備好等殿下歸來!”王德知道眼前的形勢自己是阻止不了啦,無奈的看着殿下在侍衛們的簇擁下快步離開,伏地哭道……
“阿彌陀佛!”殿下一行人剛剛出了府門,從樹後的陰影中轉出一人正是元妙,他宣了聲佛號嘆道,“唉,冤孽啊,空有殺人刀,卻無殺人心,又如何匡復河山啊!”他說罷縱身一躍便跳過高高的圍牆,身影連閃幾下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