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節嚴發現殿下對衆人提出的問題是對答如流,顯然他是做了功課的,且這些改革措施設計的已經十分具體。在租期、稅費統籌、折實徵收、繳納田賦、取消雜項,糧歸帥府,稅歸州縣,嚴格收支和賬目公開等等,都進行了仔細的核算和推演,對各方利益都進行了考慮,完全已具備可操作性。很難想象這項改革措施是出自一個長於深宮的皇子,不諳稼穡之事的王爺。
當然改革牽涉面廣,必然會觸及到一些的人和部門的利益,但應節嚴以爲殿下所謀之事並非是爲了私利,而是有利於百姓,有利於國。而現在改革的時機把握的也不錯,減稅惠及所有農民,底層人反對的聲音會很小,且官僚勢力在瓊州相對較弱。再者承包自新墾之地開始,並不會牽涉那些擁有大量土地的上等戶,推行起來只要由帥府從中協調各方利益,應該能順利推行。
帥府的其他幾位主官多有基層工作經驗,以爲殿下之策可以阻止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併之風,雖說現在大部國土都已陷入敵手。可大家相信總有復興之日,瓊州正好可以先行一步試行,取的經驗,利於以後實施,因而除了詢問細節,並未出現反對意見。
趙昺於是讓將今天所議之事整理成文,大家仔細看過後查遺補缺,然後在召集州縣和地方耄老、鄉紳,乃至百姓廣泛徵求意見,力求取的多方支持,然後抓緊修訂,力求在夏種開始之前頒佈實施。與此同時,覈對現有的魚鱗冊,有田之家要畫出土地形狀、地色,四旁所至,造成土地清冊,田主在冊上畫押確認,以便官府依圖正經界,徵田賦。而對參與屯墾之民也要再行確認人口,以便着手實施新政。
接着趙昺又要求儘快完成驛道的改造和驛館的建造,使各軍可以快速機動到島上的任何一地。而海防建設仍不能放鬆,加強要塞建設的同時,對薄弱之地也要加強。可令駐軍在淺灘上佈置木樁,放置障礙物,阻敵船直接衝灘,另外要構築沙牆與要塞相連形成完整的防禦體系。
轉運司在完成修整驛路的同時,要盡力發展工商業,以繁榮瓊州市場,提高自給能力。另外可在昌化軍的宜倫縣建設貿易港,完善各項功能,吸引外國商船和大陸商船在此貿易,以增加關稅的收入;沿海防禦司各巡檢局要加強巡視,打擊海盜和查緝走私、抓捕滲透的敵方探子;現在隨着難民大批上島和土地的開發,雙方的接觸增多衝突也必然增加,提刑司當前工作重點要放在解決漢、俚衝突上來;常平司在保證各項物資儲備的同時,要根據物價的變化適當予以干預,絕不能出現物價飛漲或市場蕭條的局面……
趙昺一項項的佈置工作,在衆人看來殿下是要繼續經營瓊州,將此打造成帥府的根據地,進而不斷髮展壯大再圖謀大陸。而應節嚴和鄧光薦看着殿下侃侃而談,心中卻別有一番滋味,怎麼聽怎麼覺的殿下像是再交待‘後事’,不免擔憂其真的要不告而別……
趙昺這幾天心中也很矛盾,他覺得自己又面對着前世的難題,面對自己打造的巨輪明知希望渺茫,卻依然捨不得、丟不下。而瓊州在自己的經營下欣欣向榮,這裡不僅傾注了自己的心血,也是追隨自己十數萬部屬的希望,可真要一走了之他又哪裡能輕易放下。
可不走自己又能怎樣,是前往行朝登上寶座然後慷慨就義,在史書上留下段‘佳話’。要不就只能擁兵自重與朝廷分庭抗禮,先不跟蒙古人打,自己人跟自己人打個稀里嘩啦,結果不論是誰勝誰負都會使抗元的力量大爲削弱,被蒙古人撿了便宜。而趙昺想想當不當這個皇帝結局都一樣,還不如自尋條活路。
趙昺覺的現在自己就是煎鍋中的蛋,這邊炸焦了,再反過來炸另一面,無論是那一面挨着都疼。而讓他更加鬱悶的是自己耍的小心眼兒還被應節嚴看穿了,其一力主張擴充自己的親衛營,就是告訴自己他希望自己以大局爲重,且不可意氣用事。
而三位師傅這幾天講授的課程也發生了變化,應節嚴開始教授王霸之道,江璆開講《孫子兵法》、《六韜》等兵書。鄧光薦也不讓趙昺讀四書五經,描紅練字,卻開始講解《資治通鑑》。他們這明擺是給自己辦皇帝預科班,殷切的希望自己登上九五之位。
“怎麼辦呢?”趙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糾結,前世自己守着空船吃苦倒黴是自己一個人,但如今自己的船上卻有着數十萬人,而這些人不是被他拉上船的,就是被騙來的,更有人稀裡糊塗的就搭上了這班船。他們的命運可以說已經和自己綁在了一起,再想下船難嘍!
“苟且偷生與那些叛國者何意,大不了是個死,那便不若轟轟烈烈的去死,哪怕是被陸秀夫逼着跳了海。那樣即便自己不能流芳百世,也能惹得那些文人騷客掉下幾滴清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便讓趙昺糾結的問題今日終於有了答案,他越琢磨越覺得自己的前途卻也並非一片黑暗,其中還是有一線曙光的,“可讓我死,也沒有那麼容易。今日之趙昺非當日的那個傀儡,現在我手握數萬雄兵,又有着肯爲自己效死的部屬,還有這海外孤島。即便不能重建漢家江山,也要搞得它天翻地覆,山河鉅變。”
“當了皇上我就可以有三宮六院無數的老婆,睡不完的美女,享受不盡的榮華。再也不用爲了何時能在二線城市買個兩室一廳犯愁,看着人家摟着美女乘着遊艇在海上遛彎兒流哈喇子啦……”一時間趙昺被當上皇帝的美好前景搞得熱血沸騰,根本坐不住了,在屋子裡往來踱步,越想越美,禁不住一拍桌子大喊一聲,“王德,上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