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的事兒還真不是那麼簡單,起碼對趙昺來說確實是費了一番心思。他收留這麼多義勇,當然不只是出於好玩兒,而是想建立一支忠於自己的護軍,盤算着關鍵時刻能保自己的一條小命。但以前世的經驗,他知道讓人家心甘情願的爲你賣命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哪怕你是當今皇帝的御弟。
因此趙昺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收攏人心,而不是急於進行整肅。但他也清楚一支軍隊強悍的戰鬥力是建立在嚴格的軍紀上,可貿然進行整頓,一羣軍心渙散的烏合之衆貿然進行整頓弄不好就會一鬨而散,尤其是爲一時利益而不得不投靠的義勇們,所以要尋找合適的契機。
如今衛生問題既然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候,說明時機已顯,但如果此事由他提出來,便可能會容易讓那些本就自卑的義勇們產生‘王爺嫌棄自己’想法,而結果就是適得其反。可現在假郝雲通之口說出來便顯得自然,且‘拔出蘿蔔帶出泥’暴露出諸多問題,借勢進行整頓也就順理成章,以目前的情形看目的已經達到,並超過了預期……
“殿下小小年紀,怎麼越來越讓人看不懂。”王德擡頭瞅瞅空中的太陽,殿下約摸已經站了一個時辰的樁了,臉上滿是汗水,身子也不穩,顯然體力消耗到了極限,可還在咬牙堅持,與從前的怯懦的樣子是大相徑庭。
王德雖然年不過三十,可他自幼進宮在內廷中也算是老人了,不過從前他可沒有這麼風光,自己在離開臨安城時還是一個普通的管事,衛王殿下在宮中自然也是見過的。其母地位低微,生了皇子提了位也不過是個修容,並不受寵,身爲庶子的衛王殿下也只是封了個國公,總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在兄弟中並不出衆,當然也不討先皇喜歡,自然很容易被大家忽視。
在臨安陷落的前夜,王德隨兩王匆匆出逃,途中辛苦自不必言,隨扈的內侍、軍兵死者無數,衛王的生母俞修容也病殞在路上,其後全靠太后的庇護才逃到了福州,而王德也坐火箭似的升爲內府副都知,這時的衛王還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根本不知國破家亡及喪母之痛,只是變得更加膽小,時時不離太后身旁。
當王德再次見到衛王已經是泉州之變後的甲子鎮,他被太后派到衛王府,其實從心底來說並不滿意,誰都知道跟着皇帝纔有前途,而到了衛王府自己一輩子也就混個清閒自在,陪着其吃喝玩樂。而他到了衛王府,以爲只要稍使些手段便會取得殿下的信任,掌控府中的一切,可萬萬沒想到事與願違,他絞盡腦汁討好也仍然是個有名無實的總管,還不如其身邊的那個傻子。
更讓王德吃驚的是前後分別不過月餘,此時的衛王卻已大變,不僅在身邊聚起了一幫聽命於他的義勇,且性情也發生很大的變化,再不是那個眼神躲躲藏藏,言不敢高聲的小皇子。他驚訝之餘,除了稟告太后外,也旁敲側擊的從殿下身邊的人嘴裡瞭解到些內情,得知殿下在疫船上的所爲,才知殿下不僅治好了疫病,還能預測風雨,率領一羣病患利用暴風毀滅了追擊他們的十多艘敵船。
“殿下絕不是池中之物啊!”在經歷了此後府中的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後,王德已不敢再輕視眼前的這個孩子,反而愈加想搭上殿下這艘船,希望某一天能飛黃騰達。
“不許笑,腰要挺直!”
“哎呦!”正當王德盤算着如何能儘快得到殿下的信任時,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吼聲,緊接着便是一聲戒尺着肉的悶響和殿下吃痛的叫聲。
“元妙大師,殿下還小,輕一點。”在一邊的王德看到殿下捱打,心也是激靈一下,可又不敢阻攔,只能陪着笑哀求。
“既然要學就不能怕辛苦,否則就不要學!”元妙抱着戒尺冷冷地說道,瞄都沒瞄王德一眼。
“唉!”王德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一邊嘆氣,不由的懷念起那個愣頭青倪亮來了。那天他陪着殿下學武,那禿驢剛舉起戒尺,倪亮便衝了上去與其打在一處,兩人鬥了十幾回合,雖然被摔了幾個跟頭,卻毫不退縮,最後還是殿下將他喝退,不過此後也不敢再讓他陪護了。
“不……不要多嘴。”趙昺努力保持着姿勢,可腿還是不受控制的抖,咬着牙瞄了王德眼道。
“不準說話,站穩嘍!”元妙手中的戒尺又毫不留情地打在趙昺的腿上。
“……”趙昺忍着痛不敢再吭聲,否則戒尺肯定又會落下來。可說來也怪,他都覺得自己馬上堅持不住了,捱了一下腿反倒不抖啦,腰板也挺的溜兒直,說明不打不成器也不是瞎說的,想來人還是都有潛力的,自己前世沒能出人頭地多半是捱揍少了。
“自己這麼聰明怎麼就被這冷臉和尚給忽悠了?”趙昺覺得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便使出了‘分神’大法,這本是前世打發無聊課程的手段,現在卻用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琢磨元妙教授自己武功這事兒,其中好像另有陰謀。
說起來也是事出偶然,那天趙昺想着一班和尚做了三天法事,自己好歹也該慰問一番。當時的情景大家不用想也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一個黃口小兒;一個佛門高僧,一個世俗王爺,相互施禮問安後,實在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便冷了場。
趙昺是一心想留住元妙,便沒話找話的聊起了少林武功,並表示了無限崇敬之情。不過這個倒不是假的,他前世的世界有幾個男人沒看過武俠小說,做過仗劍江湖的遊俠夢,而這些書往往都繞不過少林寺,加上真真假假的傳言,使得少林寺武功變得玄而又玄,讓人都想一窺真容。如今眼前的便是南少林的長老,他以此話題切入,即可拉近兩人的感情,又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趙昺一番高談之後,元妙的面色果然緩和了不少,其本就因爲愛武成癡才放棄世俗皇室身份遁入佛門精研武功,這個話題正騷到其癢處,話便也多了起來。而他一句‘天下武功出少林’更讓元妙覺得找到了知音,最後變成了他一直在說,趙昺在聽。而趙昺其實只是葉公好龍,想想還行,若是讓他脫幾層皮去練絕世武功,他對自己都沒有信心,也不想受那個苦,只想着把元妙等人留在自己身邊就好。
見目的已經達到,趙昺便想告辭,可誰知道他起身時好死不死的說了句‘只嘆自己體質不行,沒有機緣無法學得如此高深武功’。可沒想到元妙聽罷立刻伸手在身上捏了個遍,雖沒有說出他骨骼驚奇,天賦秉異的話來,卻表示他繼承了祖上傳下來的一副好骨架,學武是絕對沒問題的,還問他是否願意跟自己學習。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趙昺是騎虎難下,有心說不學,卻發現已經說不出口。自己剛纔吹得太過了,若是說不學,豈不是落個口是心非的名聲,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先答應下來。想着自己怎麼也是王爺,又是他的直屬‘上級’,加上還是個孩子,元妙肯定也不會爲難自己,但也可能是其尚存維護皇室血脈之心,想找個藉口留在府中,正好給自己遮遮臉。
趙昺想着能敷衍了事,沒想到元妙認真了,跟其約法三章,次日就開始教他練武。幾天下來,他就有些吃不消啦,你想想一個長於深宮的小皇子,吃得跟球似的,雖說現在只是練最初級的樁法,可一動不動的站上一個時辰也夠嗆,更不要說那柄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落下來的戒尺,若不是他有顆成年人堅強的心臟,恐怕早就坐地上撒潑耍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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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趙昺細想之下,開始懷疑元妙起初便給自己下了套,他跟自己大談少林武功的絕妙,恐怕就是想勾起自己的興趣,然後再趁機請君入甕,。他卻沒想到自己傻乎乎的撞了進去,還自以爲計謀得逞,恐怕元妙事後不知道怎麼偷着樂呢?
“唉,誰說古人傻的站出來,老子絕不打死你!”趙昺想想前世論壇上那些傢伙動不動便說如果自己回到過去,絕不會怎麼怎麼的,更不會做出那些傻的冒泡的事兒。
趙昺想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卻發現古人耍心眼比現代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是連番中招,先是差點讓陳宜中給整死,接着又花費了無數心血和金錢收留了衆多義勇,最終會不會做了冤大頭還不清楚,而那個自己曾給予厚望的劉黻,自祭典前來過一次後,便再也不露面了,甚至連個音訊都不通。
想想也是,在古時科技不發達,腦子再不靈光點,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琢磨着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少‘聰明人’,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過這次趙昺覺得還不算太虧,想着皮肉受點苦可能得到一個超級保鏢趙昺心裡還好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