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壽庚也算活的明白,想以自己的一死保住蒲家的富貴,可他依然認爲即便宋軍能攻下泉州,也難改亡國的結局,天下依舊是蒙古人的天下。因此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別無選擇的只有以自己的死,來換得元廷對蒲家的善待,從而能東山再起。
在交待了後事,送走了一家老小後,蒲壽庚又回到了禮拜寺中,將府中剩餘的兵力皆調集於周圍準備做最後的抵抗。此刻宋軍清掃完外府,完全控制了東西兩路後,開始向內府集結。他們先從後苑炸開圍牆打開突破口,逐步向中心推進。
內府房屋密集,亭閣林立,又有塘池環繞,這時弩炮已經無法使用,大部隊也難以展開,只能逐屋掃蕩爭奪。而防守內府的是蒲家豢養的家奴,他們其中多是家生子,世代生活在蒲府,早已結成利益體,所以抵抗也最爲頑強,從而爆了攻城之後最爲激烈的戰鬥。
“趙都統,天馬上就要黑了,陛下稱若是中軍不行,他將調護軍上來解決戰鬥!”張世傑來到中軍設在後堂的指揮所,一進來便不客氣地道。
“樞帥放心,我們現在已經攻佔了內府的花園、控制了倉廩,奪取了後院,正向中院進攻!”趙孟錦聽了趕緊報告道。
“奪取城池才用了半日的時間,這麼個院子卻一日還未拿下,這仗怎麼打的!”張世傑冷着臉道,顯然對中軍的攻擊度依然不滿意,“如今唆都大軍已經到達城北,起數次攻擊,雖都被擊退,但最遲明日敵其他各路援兵也將到達,攻勢將更爲猛烈。屆時中軍將作爲預備隊,隨時增援前、後兩軍,可你這裡戰事遲遲未決,又如何擔當重任?”
“樞帥,這內院道路複雜,四通八達,攻入後如同進了迷宮,那些敵兵卻十分熟悉。往往剛剛清理完畢,可轉眼又有敵兵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從背後襲擊我們,只能反覆清剿,因而進度緩慢!”趙孟錦解釋道。
“嗯,你們的傷亡如何?”張世傑看看戰場知其說的不錯,他也知道巷戰是最爲艱難和殘酷的,臉色稍緩問道。
“不瞞樞帥,此間敵兵抵擋甚是頑強,真是不死不休。我們人數雖衆,但難以展開,只能死打硬拼,傷亡已達四百餘人。擔任主攻的皇甫營,指揮使重傷仍不肯下撤,由副將暫代,五個都頭已經兩個陣亡,底下的隊正、夥長傷亡三分之二,幾乎換了一個遍兒,現在陳副都統在前邊督戰!”趙孟錦臉色黯然地說道。
“那爲何還不撤下來休整?”張世傑詫異地道。按照其統軍的經驗,一支部隊若是傷亡一成,戰鬥力將大爲下降,便不能在擔任主攻;傷亡二成,就必須撤下來休整,不能再戰;傷亡三成基本上就潰不成軍了;而基層軍官如果傷亡過重,一軍將很快喪失戰鬥力。而他知道趙孟錦也是行伍出身,擔任過一府之軍的都統,這些事情怎麼會不懂呢?
“上去的幾個指揮都殺紅眼了,撤不下來。他們都言泉州乃是陛下曾經的封地,而自己深受皇恩,不奪下蒲府絕不收兵!”趙孟錦有些無奈地言道。
“陛下真是帥才,小小年紀便統軍有術!”張世傑都不得不讚一句。
“中軍那是陛下一手打造,以親軍自視,無不唯陛下之命是從,定當爲各軍典範,不能讓陛下失了顏面。”趙孟錦肅然道。
“嗯,如今這麼打下去不行,進展太慢不說,傷亡也太大,必須改變戰法!”張世傑點點頭道。心中暗惆有這侍衛親軍在,朝中何人也難以撼動陛下的地位了。
“還請樞帥指教!”趙孟錦倒是不在意張世傑插手指揮之事,陛下有句話說得好,不管是誰只要說的對咱們就聽,管他是販夫走卒,還是乞丐和尚。何況其乃是一軍之,作戰經驗豐富。
“咱們兵力佔優,各軍可輪流攻擊保持戰鬥力,另外佔領一處便留兵鞏固一處,防止敵兵去而復返。另外要以弓箭手佔據制高點,控制各個路口,不僅可以截殺逃跑的敵軍,還能防敵暗中從側後偷襲。各軍齊頭並進逐漸收縮包圍圈,將敵驅趕到一處,聚而殲之!”張世傑在桌上連畫帶說解說道。
“樞帥一席話,末將茅塞頓開,我馬上重新調整部署,再度攻擊,定在天黑前擒殺蒲賊!”趙孟錦聽罷言道。然後召集軍中各統領佈置任務,重新組織進攻……
蒲壽庚也是了狠,將府中所有男丁召集起來放武器、盔甲,然後將銀庫中的金銀擡了出來任兵丁們自取,願意拿多少便拿多少,他想以此激勵兵丁做最後的頑抗。初時確實取得了不錯的效果,甚至打了幾次反擊,將宋軍擋在禮拜寺的外圍。但在宋軍的強勢攻擊下,漸漸失去了勢頭,一步步退入寺內,點檢之後連府中的奴僕算上也不足三百人了。
“將這些金銀拋下去,待敵兵撿拾、爭搶時,你們箭將他們射殺。現在左相已經猛攻北城,只要我們堅持到天黑,便能在左相的接應下突圍出去!”田真子被亂箭射殺、夏璟身死、孫德勝叛降,蒲壽庚令林純子指揮各部做最後的抵抗。其因爲援泉州城有功被授予達魯花赤之職,監察泉州軍務,級別相當於千戶。當下城北殺聲陣陣,他藉此鼓動殘兵做最後的抵抗。
“真主啊,救贖你的子民吧……”此時的蒲壽庚沐浴之後,換上了一襲白衣獨自進入禮拜廳,面對聖像真誠禱告,希望真主降臨救護自己,寬恕他的罪惡,接引其進入天堂,庇佑蒲家能重振家業。但他的禱告似乎沒有起到作用,宋軍仍在向前逼近,流矢不斷穿過窗戶射進廳中,落在他的身邊。而‘活捉蒲壽庚,報屠城之仇’的喊聲不絕於耳,想想那些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宗子們,他突然打了個冷戰,自己罪惡太深,只能永墮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