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在暗中佈局的同時,也想在站穩腳跟後收服俚族爲己所用,畢竟俚族佔據着海島的中部,又擁有十數萬人口,出於穩定地方穩定,增加稅賦的目標也應該如此。另外俚民世居山林之中,以狩獵和簡單的耕種爲生,生活條件艱苦,民風彪悍,英勇善戰,若是招募爲軍便可得一支強軍。
雖然有了這個心思,趙昺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只想等待時機緩緩圖之,爲此還與應節嚴進行過商議,待時機成熟時便用‘改土歸流’之策,將俚民納入朝廷管理,達到收爲己用的目的。但是還沒等到自己下手,行朝一班人卻搶先動了手,在吉陽軍引了俚漢衝突。
據事務局的瞭解,事情起因是吉陽軍土官符雄、俚酋符日萍與另外一位土官馬瑜的矛盾仇殺。起初,當兩家因私仇構亂時,主政吉陽軍的何仁德便例行公事上報給朝廷,他的意思只是提醒朝廷地方有亂,並沒有其它的意思。而他遵照陛下制定的政策,不干涉、不參與他們的糾紛,只是向兩家提出警告,不可過界擾民,藉機劫掠漢族。
何仁德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報告’在朝廷中引起巨大反響,主持朝政的6秀夫卻如臨大敵,即刻令他調集兵丁鎮壓。他的反應如此激烈將何仁德下了一跳,此事只是人家兩個鄰居互相掐架,只要不引起動亂看着就好。於是立刻回書告知左相此事依照陛下的策略不宜干涉,而貿然動兵反倒引起俚族的反感,激起大規模的俚漢衝突。
不過6秀夫卻不這樣想,吉陽軍如今已經大規模的開始採鍊鐵礦,將是瓊州重要的兵器打造基地,若是俚族動亂隔斷驛道,甚至劫掠城池將會對之後的展造成極大的影響;再者百多年來,瓊州俚人作亂不止,而朝廷忙於對抗蒙金無暇顧及。加上地方**無能,使俚人失去了控制,不僅拒絕納稅出差,還一度攻州掠府劫掠漢民,6秀夫想借機收服俚人,重樹朝廷威嚴。
另外6秀夫也不能說沒有一點私心,如今文天祥歸朝,張世傑依然得到小皇帝的信任,瓊州那些潛邸之臣也躍躍欲試‘圖謀’上位,使他的地位岌岌可危。而何仁德曾任應天府尹,地位然,資歷比他深得多,現在不聽從自己的調遣,當然被視爲政治上潛在的對手,使6秀夫欲借‘平叛’做出點成績,穩固自己的地位。因而嚴令右軍統領韓振率軍進駐吉陽軍平叛。
然而6秀夫沒有想到自己會踢在鐵板上,韓振以陛下有旨令其駐守瓊州防敵入侵爲由拒絕出兵,何仁德再次上書懇請太后待陛下回朝後再議,不可擅動刀兵。留守瓊州的江璆和鄧光薦也在堂議上堅決對動兵,打破現在的平衡,引內亂,從而使陛下的東征半途而廢。但是6秀夫‘力排衆議’,請的太后懿旨,令在崖州整訓的殿前禁軍都統江鉦出兵吉陽軍平亂。
江鉦不敢不從,匆匆率三千禁軍趕赴吉陽軍,但他也留了個心眼兒,而是以保護驛道和礦場爲名進駐吉陽軍。他的本意也是不想違抗陛下的旨意,卻沒有想到大軍一到,原本斗的烏眼青似的符雄和馬瑜及符日萍幾家立刻不打了,卻刻箭傳書四方俚寨對抗官軍,頃刻聚起萬餘俚兵。他們襲擊駐守驛道的哨所,過界進入漢地劫掠民屯村落,朝野上下震動,惶恐不安……
“陛下怎麼沒有休息?”正當趙昺琢磨如何應對的時候,應節嚴上樓來問道。
“靜不下心來,睡不着。”趙昺扭臉苦笑道,“先生怎麼也起來了。”
“人老嘍,沒有那麼多的瞌睡,躺一會兒便好,倒是陛下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要注意休息。睡不好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應節嚴笑笑道。
“先生,瓊州出事了,朕擔心影響軍心,因此一直未告之衆人!”趙昺嘆口氣道。
“瓊州出事了?!”應節嚴聽了驚詫道,“陛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讓陛下寢食難安?”他清楚陛下雖小,但經歷了多少大事,絕不會爲些許小事煩惱,看其樣子應該事情不小。
“先生坐吧,朕正想請先生參詳一下如何處置!”趙昺想想回去不僅要設法恢復穩定,朝堂上也免不了一番明爭暗鬥,自己將如何應對,正可聽聽其意見。
“陛下請講!”應節嚴正襟危坐道。
“自朕離朝東征泉州以來,瓊州生了幾件事兒,其它的還好,雖然出了亂子,卻還在掌控之中,只是這俚人動亂處置不當,咱們這兩年的心血將毀於一旦……”趙昺移步小廳,令人上茶後吩咐沒有召喚任何人不得入內,然後將接到的線報嚮應節嚴復述了一遍。
“陛下所言不錯,自歷朝在瓊州設郡以來,俚漢交惡便由來已久,每次生動亂便派大軍上島平叛,不僅要耗費巨大物力,還往往付出巨大的傷亡,甚至會持續數年,將國家拖的筋疲力盡,最後多以妥協草草結束。更何況……”應節嚴聽罷也是眉頭緊鎖,點點頭道。
他清楚一個國家往往都會被一場持久的動亂拖垮,行朝的底子更薄。而俚人生於斯長於斯,熟悉地理環境,適應叢林山野的生活。打不過往大山裡一鑽,幾萬人撒進去就像這海中的一滴水,尋不到找不着,抽冷子再給你一下,再加上山中瘴氣瀰漫,外人入內就是九死一生。可行朝兵馬有限,用於平亂便無暇對外,復國便等於空談。
“是啊,我們拖不起,也打不起。”趙昺深以爲是道,“如今我們剛剛捅了忽必烈的心窩子,他豈肯善罷甘休,只怕待雨季一結束便會調動大軍前來報復,我們若不能儘快平息俚亂,將陷入內外交困的地步,弄不好還得被迫撤離瓊州,另覓安身之地!”
而所謂打不起趙昺沒說,想應節嚴也明白。行朝現在財政緊張,若想徹底解決問題還需要比較漫長的時間。但大軍一動日耗鬥金,趙昺現在完全靠以戰養戰過日子,沒有繳獲就是虧本買賣。七洲洋和崖山兩戰繳獲不多,不過總算虧的不多,可俚人靠刀耕火種和狩獵過生活,窮的除了遮風擋雨的草棚,就是身上的蝨子了。自己出動幾萬大軍和他們打游擊,藏貓貓,就算將他們收服,除了貼錢一個子兒也撈不回來。
“嗯,而此事兒即已生,便要設法儘快解決。”應節嚴當然理解陛下的心思,跟一幫窮鬼打仗他纔不敢興趣呢!
“朕想不明白,6相好端端的管什麼閒事,惹出這麼大的麻煩,知道如此還不如帶着他東征!”趙昺也明白越快越好,可想想6秀夫如此多事,不禁後悔道。
“6相如此處置若是平日並無不妥。”應節嚴聽了笑笑道,“此前地方官員每有蠻人動亂,都會瞞報,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至釀成大亂纔會上報朝廷,而此時事態已經不可收拾。因此朝廷接報都會十分緊張,動用大軍平亂。”
“朕以爲依照慣例做事並非不可,但是大宋朝已經今非昔比,情況也與昔日大不相同,仍然抱殘守缺只會斷送了我們的希望!”趙昺十分無奈,又苦惱地道。他一個照例行事倒好,給自己出了個大大的難題,但重整朝綱,革除弊政,卻要傷筋動骨,弄不好又要引起新的黨爭,激化原有的矛盾。
“陛下所憂極是,但此刻時機並不恰當,陛下還需忍耐。當務之急是如何迅平定俚亂。”應節嚴知道陛下所說的不錯,卻擔心其意氣用事,急於求成,使局面更加無法收拾。
“朕是擔心大宋朝斷送在朕的手裡。”趙昺嘆口氣道,“先生對平俚亂有何良策呢?”
“臣記的當年渡海來瓊之時,陛下與臣曾議過此事,改土歸流乃是上策,但尚需緩圖。此前俚亂時常生,各朝平亂無非是三策!”應節嚴略一思索道,“不過無論如何都難以持久,俚亂仍然此起彼伏,伴隨始終,難以徹底清除俚患!”
“先生儘快說來,咱們再斟酌行事!”趙昺當然知道民族問題到現代依然難以徹底解決,高壓、靖綏都難以根治,滅族似乎成了當權者的選,而這往往同樣難以奏效,反而會激起更加強烈的反抗,可謂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