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知道應節嚴提到的這個問題很現實,蒙古人自鐵木真立國便四處擴張,劫掠財富,並以此爲根本不斷壯大。?而忽必烈在建立元朝後,也秉承了祖傳的基因多次動對外戰爭,作爲中國的新皇帝,他要求遠東的其他諸國對他表示效忠,按傳統的中國政策,這些國家被看成它的天然的衛星國。夢想能成爲統一天下的大汗。
因此先後對日本、安南、占城、緬國,甚至打到爪哇,可謂是生命不息戰鬥不止。不過這些國家窮不說,還又刁又賴,今天聽話了,明天弄不好就改口了。要不就是堅決不屈服,跟他們對着幹,惹得忽必烈不得不一次次的起遠征,與這些國家糾纏不清。
高麗早在蒙古人追擊契丹叛亂的部族時就已將其征服,他們也不將棒子們當人看,每次出征都令其出兵、造船和備糧,弄得他們苦不堪言,時不時的就折騰一氣;另外忽必烈要求日本人向他效忠,可偏偏日本人對此不感冒,他一氣之下在前兩年動了一場入侵戰爭,結果是損兵折將、大敗而回。
此外,忽必烈的對安南、占城和緬甸的戰爭也並不順利。蒙古人在滅大理之後,順手要招安安南,但是他們國力較強,扣留了蒙古使者,於是不得不以武力解決,可安南堅壁清野打游擊戰,使蒙古軍一無所獲而歸。此後安南與元朝僅保持朝貢關係,以趙昺所知他們又在鬧脾氣,不想給忽必烈送禮了。
至於占城這邊,忽必烈遣使正談着呢,雙方還未達成統一意見。緬國這邊也不大順利,元朝遣使招撫緬國,結果使者被殺,去年緬王派兵攻打金齒部,雖被元軍擊退,可戰事還未完全結束。而爪哇這邊也尿他,忽必烈現在正調集軍隊,籌備糧草,準備幹架呢……
“韃子多爲北人,而欲征討的諸國的不是要跨海遠征,便是深入酷熱陰溼之地,其騎射之長難以揮。且這些地方物產不豐,國貧民窮,民卻彪悍好鬥。使得蒙古人勞師遠征耗費巨大,兵力折損甚重,且又難以建功,往往平而復叛。”對於應節嚴的這個問題,趙昺只能一一解釋,若是不能將其說服,又怎麼能指望其爲自己奔走呢!
“嗯,陛下之意是韃子頻繁遠征不僅勞軍喪師,還使得財政入不敷出!”應節嚴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趙昺的說法,可轉言又道,“高麗、占城等藩夷皆是彈丸之地,即便損失甚重,其卻佔地萬里,旬日間便能將兵百萬,只怕尚不能動搖其根基。
“先生所言不虛,但是要知韃子派出的兵將皆是百戰的精銳之師,若是他們皆損傷殆盡,那些新徵召的兵丁便是烏合之衆,人數再多也不可相提並論的。且韃子內亂不止,不得不將在西北屯集重兵防範諸王反叛。”趙昺言道,他知道忽必烈就在這兩年不僅要動對占城的戰爭,還要再次征討日本,而這兩仗就讓元軍喪師二十萬之衆,還死了唆都等幾員大將。但是這些也許會因爲自己的到來而生改變,因此話也是點到即止。
“哦,西北阿里不哥不是早已平定了嗎?”應節嚴也曾領兵,深知一支百戰之軍與一支剛剛徵召的軍隊的區別,大宋朝在這方面的教訓也太深了。而韃子內亂他也知曉,小皇帝就是藉着阿里不哥作亂之事從行朝脫身的,不過他以爲忽必烈已經上位二十餘年,依然無法完全平定內亂還是讓他難以相信。
“先生,確實如此,不過韃子內亂難消卻非某個人之事,而是在他們立國之初便已種下……”趙昺笑笑言道。他明白在這信息傳遞工具極爲落後和緩慢的時代,如應節嚴這等人對外界的瞭解也是具有很大的侷限性的。對一直被視爲藩夷的蒙古人瞭解本就不多,而語言、文字的不通,更讓他們對蒙古人的瞭解還不如自己這個生於八百年後的人。
於是趙昺這個二吊子只能硬着頭皮當老師了。以他所知,蒙古汗位傳承,是成吉思汗的一大失誤,他一方面指定三子,令四子在他面前宣誓效忠,一方面又命令必須採取公推制。這自相矛盾的做法,爲後世帶來隱患。直到元朝滅亡,他的子孫們也沒有能解決皇權順利交接的問題。以致每一次帝位傳承,幾乎都伴隨着內訌、戰爭、殺戮,使蒙古自身被很快削弱。
到忽必烈建立元朝,四大漢國已處於各自獨立狀態,不但政令無法暢通,而且互相爭戰。而忽必烈又推行一種二元政策,該政策的方位是取決於人們把忽必烈看成是成吉思汗的繼承者大汗呢,還是把他看成中國中原王朝的繼承者、天子呢?
從蒙古人的觀點來看,他在原則上始終如一地維護了成吉思汗帝國精神上的統一。作爲至高無上的汗,即成吉思汗和蒙哥統治的繼承人,在他的眼中,旭烈兀、阿八哈和阿魯渾等人只是一些從屬的汗,即高級總督伊兒汗,他們要得到他的任命,並與他保持密切聯繫,因而他堅持要求成吉思汗分封的諸王子孫也要服從自己。
不過實際上蒙古帝國的每一塊大封地都已經成爲一個自治汗國,而爲強制使窩闊臺家族和察合臺家族臣服,忽必烈唯一的選擇只有戰爭。於他來說,對那些“殖民地”的遠征要遜於平定各汗國的戰爭,特別是對窩闊臺的孫子海都的鬥爭,海都統治着葉密立河流域和塔爾巴哈台山地的父系領地。其仍忠實於老傳統,過着他們民族的生活方式,與已經半中國化的忽必烈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毋容置疑,許多蒙古人和蒙古化的突厥人都驚詫地注視着在中國已征服地區內的統治所生的變化和蒙古大汗向中國天子的轉變,在他們眼中以忽必烈爲代表的拖雷家族似乎拋棄了純成吉思汗蒙古人的傳統,而阿里不哥不過是這一反對派中的第一個代表,而海都也扮演着同樣的角色。
實際上,窩闊臺家族在蒙哥成爲大汗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權力,成吉思汗的遺產轉由拖雷家族繼承。而海都作爲窩闊臺家族的繼承人肯定是不甘心,他先擊敗了察合臺家族的八刺,佔領了伊犁河流域和喀什噶爾,留給八刺的只是河中地區,八刺的繼承者們成了海都任意廢立的屬臣。
海都覺得自己作爲葉密克、伊犁河流域、喀什噶爾的統治者和察合臺諸王的宗主,地位已如忽必烈是中原可汗一樣,對其自然也就不願在臣服了。而後連年入侵蒙古帝國,雖然沒能佔到什麼便宜,但直到忽必烈死去,海都之亂仍未平息。由此可見,忽必烈稱汗後不久,蒙古的西道汗國就都已跟蒙古帝國脫離了關係。而其心裡也十分清楚,東道諸王之所以老實,只是因爲他們的勢力還不夠大……
“唉,臣也自詡爲博學多藝,今日才知不過是井底之蛙。”應節嚴聽罷嘆口氣道。剛剛小皇帝所言,大半都是其聞所未聞之事,也就談不上什麼知己知彼了,讓他不禁自慚形穢。
“誒,朕只是閒來多看了從蒲賊那裡收繳的幾本書,知道些皮毛罷了!”趙昺當然不會說自己從前世帶來的,可又不能無中生有,只好推到蒲壽庚這個死鬼身上了。
“原來如此,可蒲賊家中怎麼又會有這等書籍?”應節嚴點點頭,又覺不對再問道。
“先生忘了,蒲賊乃是個商賈。他們是哪裡有錢便向哪裡去,有人不免將途中所見所聞記錄下來,想是其從他們手中得來的。”趙昺解釋道。
“還是陛下有心,那些行商足跡遍及南北,卻也要知風土物產,鄉俗人物,避開戰亂的。若是他們所記應該不假,只是世人以爲這些出自商賈之手不免粗俗,都棄之不讀,卻不知其中亦有可取之處。”應節嚴點點頭,顯然是信了。
“以朕看,這些筆記所載可以相互印證,而伯顏在平定江南後便領軍前往和林,顯然西北不靖,以備諸王作亂的。若忽必烈再派軍遠征,必定會導致其江南空虛,那時纔是我們的機會!”趙昺言道。
“嗯,屆時敵軍損失慘重,無兵可用,北軍又不敢南調,確是良機。”應節嚴沉吟片刻道,覺的小皇帝的算計真是不賴。
“如今江南推行鈔法不過一年便生混亂,泉州一錠至元鈔也只能兌換銅錢五千文,顯然是其財政已經入不敷出,只能靠紙鈔來彌補虧空,定然會引不滿。韃子爲支撐戰爭所需,只有橫徵暴斂或是不斷紙鈔纔可滿足,那時物價飛漲,百姓生活困苦,必然會導致民怨沸騰。”說完外部形勢,趙昺又說錢上的事情道。
“韃子最重從專賣取利,陛下現在將大量食鹽販往廣南兩路,也是意在斷其財路吧?”應節嚴笑笑道。
“先生差矣,韃子售鹽收取重稅,每引鹽價值百貫,斤鹽達到二百五十文之多,使得有些百姓不得不舔土取食。朕如此也是爲百姓解困,絕非爲了謀取私利!”趙昺看應節嚴一臉戲謔的表情,立刻正色說道。
“哦,此前韃子售鹽每引不過白銀十兩,後還曾降至七兩,侵入江南之後也不過斤鹽百文,現下卻漲到如此地步,如此看來陛下確是爲我大宋黎民謀福!”應節嚴想想小皇帝說的沒錯,鹽雖然看似吃的少,可也要知道百文錢在此前也可讓一中等人家一天三餐吃的不錯了,兩廂比較這價錢就高的離譜了,窮人自然吃不起鹽了。
作爲國家重臣,應節嚴自然知道昌化軍鹽場雖未完全投產,但所產的鹽在瓊州已然過剩,雖低至斤三十文也是大量滯銷。爲此他們還召開過朝議商量過此事,後來突然有行商大量購入纔有所緩解。至於誰買了,衆人卻不關心了。他卻知道小皇帝手裡還掌握着一支秘密隊伍——事務局。
應節嚴是老人了,很清楚事務局一直是陛下摟錢的耙子,他們不僅自有船隊,還擁有資金支持,更有往來的渠道,其又怎麼會放棄這麼有油水的生意呢!可小皇帝說的大義凜然,也確實讓百姓吃的上鹽了,還真讓你挑不出毛病來。總之,這也算是三方得利了,肥水也沒有流進外人田,可其所得也真讓人眼紅。
“專賣以鹽鐵茶所獲最多,可惜的是瓊州地狹,難以與韃子爭利,否則定讓他們顆粒無收!”趙昺有些意猶未盡地道。
“呵呵,韃子稅賦所入,除了專賣,便是海貿所入最豐。陛下日前東征泉州,定然讓其遭受重創,今年關稅只怕也會大打折扣了!”應節嚴現在琢磨了下,小皇帝販鹽肯定是早有預謀,他在東征回返之事,幾次命令水軍摧毀沿途的鹽場就是爲了今天,加上把泉州洗刷了一遍,忽必烈損失大了去了,不禁笑笑說道。
“哼,若不是今年東征時,擔心韃子會趁機襲擊瓊州,朕定會派出水軍截斷經過瓊州的水道,而西域商路早已被忽必烈的兄弟子侄們把持,那麼其不僅是少些收入,只怕他自己想買些香料都得跟咱們商量了!”趙昺聽了卻冷哼一聲道,好像自己還吃了虧一般。
“陛下若是真如此,只怕忽必烈先就找上咱們的門來了!”應節嚴看着小皇帝市儈的樣子,有些無奈又好笑地說道。
“噝……先生提醒的是,咱們若是將忽必烈老賊得罪的狠了,說不定一氣之下真的會把咱們先滅了。那怎麼才能將禍水外引呢!”應節嚴的話立刻引起了趙昺的警覺,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忽必烈一氣之下跟自己來個不死不休,以瓊州的實力還真耗不過他。可怎樣才能即悶聲財,又得有人被黑鍋呢?他說罷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