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廷鸞接管紹興府後也立刻開始着手整頓,當前首要任務便是剷除蒙元殘餘勢力**細,畢竟皇帝駐蹕於此,若是出了差錯,他是萬死莫贖。在護軍一旅的配合下,隨即展開了清洗,已有廣州、泉州的先例所循,首先對一衆舊官員進行甄別和調換,與蒙元有關的商旅巨賈進行抓捕。
紹興臨近杭州本就是商業繁榮之地,貪財的蒙古人當然不會這塊肥肉,他們紛紛在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在在此設置商號,侵佔良田,因此暴富。在此聚集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不下萬千,可沒想到一夜之間變了天,能夠逃走的十中無一,且人能跑,多年的積攢卻帶不走,皆被查封沒官。
令趙昺沒想到的是別看馬廷鸞平日溫文爾雅,但殺起人來同樣毫不手軟,甚至比自己有過之而不及。凡是蒙古及色目官員,上至斷事官,下至駐於鄉里的‘彈壓’的小吏皆被處死,家財沒收,家眷入官;而對於當年叛降的大宋官員也不客氣,管你是因爲未免百姓被屠戮而獻城的,還是遵照太后‘詔令’開城迎賊的,全部拿下;對於資敵的商賈士紳同樣也不留情,盡數一網打盡。
馬廷鸞殺紅了眼,趙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對於殺蒙古人和其狗腿子色目人,他沒有什麼意見,這些人是元王朝的受益者,也是最爲堅定的支持者,在當前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即便投降也是虛以爲蛇,等待哪天變天呢!一旦自己稍有失利,便會重新跳出來助敵,殺了倒也乾脆,免留後患。
當年叛降及主動助敵的原宋朝官員,趙昺也沒有一絲憐憫皆以謀叛之罪處死,未成年子弟及女眷充官爲奴;而對於被動降敵,屬於從犯者只追究其一人之罪,家眷得免;在王師到來能主動獻城者,前罪得免,視其所爲再加以任用,這其中當然也有藉此逃罪的。這與當年打泉州畢竟不同,那會兒是摟一杆子邊走,現在是要賴着不走了,因而不問詳情一律皆殺以後便無人投降了,對以後的作戰不利,權衡之下還是留他們條命。
至於現任的僞官,趙昺以爲還是視其官聲、民意,查實後依律處置,該殺的殺,該關的關,不可一殺了之;而對於鄉間的士紳豪強,也是要區分對待,罪大惡極助紂爲虐者堅決鎮壓,收其財產。能維護鄉梓利益,急公好義者,尤其是反元助宋者要加以褒獎,維護其權益,畢竟維護地方還要靠這些人。
還有就是那些商賈了,官商和蒙古人、色目人的生意全盤由官府接收;鉅富大商,趙昺以爲這些人若非勾結官府,串通蒙古人肯定是難以致富的,因而對其要嚴厲打擊,深挖其罪,當然也是爲了解決軍費和開支;而那些中、小商人及手工業者則不必追究,畢竟物資流通還離不開這些人,將來稅收也要靠他們予以保障。
有懲就得有撫,對於當年殉國的官員和將士家屬要予以褒獎和補償,優先分配田地,減免稅賦,有功名者優先補錄入仕;百姓是統治的基礎,也是勞動力和兵員及稅賦的重要來源,要保證有資產者的權益,對於‘無產階級’則要先行賑濟,然後理清情況,合理分配田地,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但是趙昺知道這些工作異常繁瑣,絕非數日之功可完成,且當前的形勢也不允許,可姿態是必須要做的。
稅賦是國之根本,趙昺對此十分慎重,畢竟復國之戰剛剛開始,戰爭要持續數年,甚至十數年之多,什麼時候能結束誰也說不清楚。而戰爭的不僅是人力的付出,還需有巨大的財政支持,只靠沒收敵資、戰場繳獲是無法滿足的。因此他不能,也不敢擅自減免稅賦,自然不能完全恢復舊制,只能暫時削減些不合理的苛捐雜稅安撫民心,待時局哨穩後與衆臣商議後重新釐定。
趙昺這時也發現自己對於復國之戰的政策儲備太少了,難以應對新情況和新形勢,一切尚需完善,而紹興作爲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城市,他決定將這裡作爲試驗田進行開發和完善。因而根據情況連續頒佈了多道詔令,並對實施的情況進行跟蹤和總結,以便能形成一套完整的政策,使以後可以有章可循。
眼下還有一個堪待解決的問題,那就是現在已至深秋,這江南不比瓊州四季不分,一套單衣可以糊弄一年。而這裡冬季還是十分寒冷的,一套單衣是無法過冬的,所以當前必須要準備冬裝,且這個數目不小,按照一人一身也至少需要二十萬套。
趙昺與馬廷鸞和徐宗仁及陳仲微商議後,他們也認爲事不宜遲。而此時大軍征戰在外,瓊州那裡距離太遠,一來一往冬天都過去了,其它幾個根據地財力有限難以完成如此浩大的任務。只有紹興算是個安穩之處,且此地自古便是養蠶的傳統地域,每年絲綢產量巨大,也是重要的賦稅來源。
攻佔紹興後,府庫中積存了大量的絲綢,又抄沒了不少,眼下也到了蠶繭的收穫季節,製造棉衣的材料是不缺。不過都作院尚在瓊州,這回成了有東西缺人手了,好在紹興比瓊州經濟要發達很多,加工業也強了不知道多少倍。輜重市場化趙昺在瓊州已經有了先例,當下便採用分包的形式交給當地的大小作坊,最後還是用錢解決了問題。
而這件事也給趙昺提了個醒兒,如今大軍在外作戰,每天消耗的火藥都是個不小的數目,皆從瓊州千里迢迢的調運已經不現實,尤其是到了信風季更難以保證按時調運,長久如此定會貽誤戰機,因此建立後期基地的事情已是刻不容緩。他又下旨給周翔命他將火藥工坊和槍彈工坊一分爲二,隨着下批輜重一起前來紹興建立新工坊,爲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
趙昺本來就對政務的繁瑣頭疼,如今這些事情又都壓在他和三個老頭兒身上,實在是讓他不勝其煩,而一切又不能不操心,可應節嚴和劉黻在瓊州留守,文天祥在江西。眼前只有飄在海上一個來月的陸秀夫領着的隨扈班子最近,可做的工作等於兩人掉了個兒,不擅長軍事的其在指揮奪取建康殲滅真定軍,自己卻幹起了後勤部長的活兒,別提多彆扭了。
有了這個心思,又有了‘替罪羊’,當下雙方正處於大戰前的調整階段,趙昺便趁這個空檔下旨召陸秀夫率隨扈的衆臣前來紹興議事,並調禁軍第五師前來協防。馬廷鸞等人本來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當前又缺少人手,而戰事也到了關鍵時刻,理應召開集議商議下一步的計劃,於是也未加反對,更沒窺破小皇帝的心思……
九月初十接到小皇帝的詔令後,陸秀夫和張世傑率領一衆隨扈大臣及第五師乘船來到紹興,大軍駐於城外,陸秀夫等人換船入城前來參見陛下,馬廷鸞率人將他們迎入府衙中。趙昺已經在二堂相候,衆臣參見後,又寒暄幾句後,林之武介紹了殲滅敵上都新軍、益都軍及逼降潁州軍的情況,馬廷鸞說了說紹興府的事情,趙昺又把自己獲知的最新國內外事件做了通報。
“陛下,當前形勢對我朝極爲有利,我軍應趁此良機展開全面進攻,爭取在僞元奪嫡之爭前完成對長江中、下游的控制,便可憑天險拒敵,穩固江東,進而平定整個江南!”陸秀夫聽罷首先言道。
“陸相所言正是,但是僞元的奪嫡之爭何時塵埃落地我們尚難做出準確判斷,但是雨季就要結束,長江進入枯水期後水面收窄,便於江北敵軍渡河,也有利於元軍作戰,因而朕以爲應在十一月前冬季到來前完成控制長江沿岸重鎮的任務。當然忽必烈的幾個狼崽子掐的時間越長越好,他們搶權,咱們趁亂搶地盤!”趙昺笑笑言道。
“呵呵,陛下說得是,冬季有利於敵軍作戰,我軍若不能控制長江天險,遺禍無窮啊!”陸秀夫也笑笑道。
“陛下,當前我軍大隊一直徘徊於外海等待戰機,至今已在海上月餘,如今糧草將要耗盡,軍士只靠乾糧充飢,再如此下去恐怕不僅影響士氣,也會使體力下降,臣以爲應儘快展開對敵真定軍的圍殲,並乘勝攻取建康!”張世傑這時面帶愁容地道。
“樞帥所說不錯,數萬人漂於海上,給養不得補充,缺少肉食、果蔬,體力難以保持,是該儘早動兵,但是真定軍似乎還在猶豫,遲遲不肯前往平江!”趙昺點點頭,卻又嘆口氣道。
“陛下,我們的兵力充足,可以強攻建康,逼他們水軍與我們決戰於江上!”張世傑建議道。
“不妥,建康城池堅固易守難攻,真定軍乃是北人編成精於守城,他們若是死守城池。攻也許就會打成持久戰,牽制住我們的兵力;若是放棄,則會在防線上留下空當,成爲釘在我們心頭的一顆釘子。另外我們的兵力看似充足,但是沿江尚有諸多重鎮一一攻取,而其它各路進展緩慢,就是兵力最爲雄厚的懷恩軍也尚未到達鄂州,如此一來我們的兵力還是十分緊張的。”趙昺搖搖頭道。
“另外守長江必然依靠水軍,而敵水軍徵日中損失慘重,其荊襄水師、湖廣水師和江淮水師基本損失殆盡,沿海的福州、泉州及廣州水師也在我水軍連番的打擊下喪失了戰鬥力。如今其能戰之師只有駐紮於龍灣的第新水軍和糧道萬戶府的水軍,我們若是不能將其殲滅就會給日後的防守造成麻煩,可其若是不離開長江就能隨時逃亡江北。”
“陛下,可敵就是賴着不肯出兵,我們還要一直等下去嗎?實在不行我們是否可以先打杭州調動敵軍一下!”張世傑面帶憂色道。
“杭州現在已處於我們的包圍之中,且兵力空虛,只剩下益都軍的輜重及留守和一些剛剛徵集的鄉兵和弓手,取之如探囊取物,想敵軍也以自知,但其遲遲不肯催促真定軍南下增援,而即便我們攻取杭州也需大量的兵力固守,顯然是想分散我們的兵力!”趙昺言道。
“陛下,那真定軍遲遲不動,豈不也讓我們十分被動嗎!”這是陸秀夫插言道。
“一定會動的,他們等不起!”趙昺笑笑道。
“陛下爲何如此肯定?”陸秀夫看陛下信心滿滿的樣子,仍心存疑慮地道。
“左相,其實陛下早已經挖好了坑,等着他們跳呢!”這是倪亮皺皺眉解釋道,“陛下在護陵之戰時,就已經令董義成部襲取了劉家港,劫了他們的存糧,並且陸戰一旅趁益都軍增援上都軍時佔據了平江。”
“那又如何呢?”陸秀夫沉思片刻,仍未能參透其中的奧妙,皺着眉問道。
“陸相,倪都統嘴笨,還是朕來解說吧!”趙昺看看其他人也是大眼瞪小眼不得其解,若是讓倪亮再言則讓大家都尷尬,接過話道。
“請陛下釋疑!”陸秀夫等人施禮道。
“劉家港乃是南糧北運之樞紐,京杭運河也是漕運通道,我們佔據了這兩條通路就等於卡死了南糧北運的所有道路,而這關係到蒙元江北所有人的飯碗,且與誰登上汗位無關,所以他們寧可丟了杭州,也要守住這兩條命脈,且信風將至他們等不起,因而朕斷定其定會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