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漫不過堤去,否則就要出事。應節嚴懂得這個道理,王爺再小也是君,他不能僭越,自己設計好事務局構架和人員配置方案還必須徵得殿下的同意。趙�詳細看過,發現應節嚴設計的方案大體出自於《六韜?王翼》篇,而自己之所以知曉這還是得益於前世爲在上充大尾巴狼‘苦讀’中外兵書的成果。當然裝逼的結局就是儘管能說得頭頭是道,根兒裡卻似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過趙�還是對古人的智慧讚歎不已,此篇講的將帥出征時指揮機構的配置,囊括了司令部的指揮參謀後勤通信作戰和裝備宣傳敵工民政所需的職能和人員,即便現代軍隊指揮機構的編制也不過如此,可以說對後世有着深遠的影響,他當然也提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案。其中雖與外府原有的機構有重疊的地方,但事務局偏重與戰略方面的,而參議局則注重戰術方面的,簡單的說一個是動腦子的,一個是動手的。
趙�看過之後沉思良久,提筆在方案上劃掉了偵探一項,又寫上了一行字――轉入事務二局。隨後又在司戶籌措糧草軍費一項下標註上所有收入收繳後由總計局統一調配支取。這才加蓋印章,簽上批註,又撥了一千貫作爲開辦費用,並從匠作局抽調閒雜人員百人充作僕役,負責伺候這幫老爺們。
事務二局就是原情報部門,趙�將其剝離當然不只是考慮鄭虎臣的感受,而是出於實際需要。他明白在這亂世之中,軍隊是槍桿子,情報組織是刀把子,一明一暗,都是府中的強力組織,自己立足這個世界的根本。而槍桿子並不好抓,在朝廷投降,******連連失利的情況下,軍隊變得愈加難以掌控,都統制率部投敵,基層部隊譁變,士兵逃亡,那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建立情報保衛組織,正是鞏固部隊的一項重要措施。而王府在軍政兩方都處於絕對劣勢,就必須避實擊虛,爭取掌握主動。可如何探得敵對勢力的虛實,那就要要靠情報工作。所以,舉起槍桿子的趙�,同時也得抓緊刀把子,且絕不能假於他人之手,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而財權又是控制各方的另一個利器,抓住了糧財的分配權就等於扼住了他們的脖子,有利於培養自己的勢力,削弱敵對方的實力,使得各方不得不服從自己的領導,想鬧獨立都沒人跟他走。其次在這亂世之中,籌集錢糧不易,只有統一調配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能,避免兩方爭權出現財政上的混亂,導致錢花了不少卻無法達到理想的效果。
說到花錢,趙�對應節嚴真是有點羨慕嫉妒恨。他發現有時人的名望真能當錢花,這老頭兒幾日來或請或借或薦招募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士人名流,務閒的官員流落江湖的奇人異士避世不出的隱士,也有精通文案軍事的刀筆小吏,有的已經入府,有的還在路上。而自己花了大價錢請來不少所謂的能人,與其相比真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盡是些雜七雜八的‘小魚兒’,根本不入流……
趙�想親自將簽署的方案面交給應節嚴,如此即顯得尊重,又能借機解釋一下調整的必要性,當然他不會傻的說是想分權。可派人問了幾次其都沒有在府中,趙�看着老頭兒爲了自己四處奔波,是又感到又心疼。應節嚴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不但要招募人手,還要爲開府瓊州的事情遊說各方大佬,難得有空閒。
努力總有回報,如今朝廷中的爭論漸趨緩和,雖然以張世傑江萬載和陸秀夫爲首的幾位宰執仍然反對避難占城,但也做出了一定的妥協,態度不再像從前那樣堅決,而是將撤往占城作爲備用方案,如果局勢持續惡化,沒有好轉便可選擇前往。而陳宜中得了臺階,同意暫時擱置,可提出必須遣得力幹臣督撫廣南西路,以保持撤離通道的暢通。
趙�相信這個結果是應節嚴私下做了共作的,至於其採用了什麼方式他雖然好奇,但並沒有多問。由此雙方爭執的焦點便又轉向了派誰督撫廣南西路,劉黻提出這是保證朝廷安全的最後一道屏障,應遣朝廷重臣前往主持。立即有朝臣推薦樞密副使張世傑,稱其不但忠心耿耿,且戰功赫赫,定能不負重託。
張世傑一聽就明白了,定是陳宜中從中搗鬼,其是想以此將自己從朝廷中排擠出去,這也是其打擊異己慣用的手法,與當年推薦參政陳文龍,右相文天祥出鎮地方的手法並無不同。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朝中現在能與陳宜中分庭抗禮的只有自己,如果將他趕出朝廷,那麼陳宜中就能獨斷朝綱,左右太后和皇帝,自己也成了任其擺弄的棋子。
既然看穿了對手的詭計,張世傑怎麼肯就範,不用他多說,自然有一衆手下替自己出頭,雙方當然又是一番脣槍舌劍。而朝臣都清楚張世傑的郢州軍是朝廷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也是維護朝廷的重要力量,可以說大家的安危都繫於其一身,於是都衆口一詞的堅決反對由張世傑出鎮廣南西路。這樣一來出鎮廣西的人選懸而未決,撤離的事情又陷入停滯。
現在形勢如火,大家都想趕緊撤離惠州,哪怕是飄在海上,但又誰也不願意前往廣西。因爲不僅廣西大部已經淪陷,且那裡畲族勢力強大,民風強悍,叛服無常,此刻朝廷勢衰更不會聽從詔令。而那地方依舊貧苦,徵繳稅賦,補充兵員都相當困難。再加上朝廷派遣出鎮地方的大員基本沒有好下場,不是投降,就是戰死,現在就剩下文天祥一人還在苦苦支撐,看樣子也是朝不保夕,否則也不會三番五次要求返回朝廷,所以大家都是嘴上喊得響,卻沒人主動請纓。
這事殿前軍都統制江鉦出列請求前往廣南西路保護通路。好不容易主動出來一個肯自願前往的人,卻遭到了衆臣們一邊倒的反對,可這次卻不是出於私心,而是實在不忍江家再失一子。因爲自江氏一族舉家親王以來,上百位宗親子弟戰死,江萬載也是痛失兩位愛子。太后憐江家忠義,爲保其血脈不絕,在文天祥的建議下恩赦江家子弟回鄉隱居。
泉州之變中江萬載的三子江銘爲保護帝后大隊登船戰死,現在僅有一子江鉦在身邊任殿前禁軍統制,協助父親處理軍政事務。而江萬載已是七旬老人,心腸再硬的人也不忍看其再失一子。而殿前禁軍也是朝廷唯一能倚重的中央軍,楊太后也不能放他去出鎮地方,因而江鉦的請求實難通過。趙�聽聞後也是感慨萬分,這表明即使再自私的人也會良心發現,在心懷大義之人面前感到羞愧,而至於他怎麼想的只有天知道了……
幾次廷議後,又有朝臣上書稱既然廣西關係到朝廷的命脈,就應派宗室親王前往,不僅不會有二心,而且能夠鎮服宵小。大家對這個提議都覺好笑,從臨安逃出來的宗室王親本來就沒幾個,嗣秀王趙與擇已經戰死,趙時賞在文天祥軍中,泉州外藩宗室又幾乎被蒲壽庚殺了個乾淨,在朝的只剩下衛王趙�了,可其過了年才六歲,怎麼能勝任?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個看似荒唐的提議卻得到了張世傑的支持,他以爲衛王年紀雖小,卻也是皇室血脈,在朝廷危難之時理應爲國分憂。此前其曾主動要求前往蒙古爲質,只是因爲和議失敗而未能成行,可這也就說明其有超人膽魄。且其到甲子後府中聚起一班‘身經百戰’的義勇,戰鬥力‘超強’,出鎮廣西定能勝任。
大家都知道左相陳宜中和樞密副使張世傑這一文一武向來不合,兩人時常唱反調,你贊成的我必然反對,你反對的我一定要同意。此時張世傑支持衛王出鎮廣西,大家都以爲陳相必然會反對,正準備看二人撕逼的時候,出人意料的是陳宜中卻附議上奏,表示同意此請。大家驚愕之餘,都覺人心難測。
但朝中也有精明的人,一經提點便明白了。這衛王爲了爭船曾命人將陳相拋入大海,陳相隨後設計報復,卻沒想到誤中衛王,險些要了其小命,兩人自此結下樑子。雖然衛王實力薄弱難以威脅到他,可衛王終有長大的一天,陳相這是要借刀殺人;而衛王與張世傑爲何結仇,大家所知不詳,只是傳聞其欲強要衛王府的糧食,卻被衛王擺了一道,吃了啞巴虧。
如此一琢磨便說得通了,兩人這是聯手算計衛王呢!知道是知道了,可大家也清楚他們二位一同出手,衛王肯定是凶多吉少,除了太后和皇帝沒有人能阻止兩人的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