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扇公子嘿嘿冷笑一聲道:“不錯,張鏢頭確定要來攙和這趟渾水?”說話之間,摺扇刷的一聲展開,白衣飄揚,接連使出殺招。
笛夾清越鳴聲,扇涌千重勁濤。這位鐵扇公子乃是苦禪寺第一高手千臂魔僧的得意弟子,更是回鶻王室中人,氣勢的確非凡。
皇甫殤星目微掃,見鏢局這邊的幾個武師都是帶傷應敵,敗象已呈,斷魂刀雖能免強支持,但其餘四人已是岌岌可危!不禁劍眉一挑,參合指飄風般點出。
鐵扇公子正是步步緊逼、得意洋洋之際,陡感一縷勁風直向氣海穴襲至,猛的一驚,知到已無可避免,立刻身形一錯,穴道雖是避開,但右臂立被指風掃着,頓感一麻,當即收扇回笛,一式賴驢打滾,接連翻出丈餘遠,左臂回肘,點地彈起,口中惱羞成怒的開始向四周尚能動彈的己方人員發號施令。
場中氣氛頓時一凝,各自全都往四周看去,一臉戒備。
“是誰?”鐵扇公子仰慕漢學,從打扮就能看的出來,這一聲漢話說的倒也滑溜。
“何方高人在此?”張浩抱拳拜倒,一臉感激。
阿紫詫異的看了眼跟前的皇甫殤,愈發覺得這人高深莫測,眼珠子一轉,便將先前在路上無聊拾撿的幾粒鵝卵石投擲了出去。
兩方人全都是不弱的武林高手,但也沒料到想象中的前輩高人會用暗器襲人。
皇甫殤順着石子的去勢瞧去,便見那顆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鐵扇公子的玉笛之上,嗤的一聲輕響,上面掛着的一件飾物斷爲兩截,一個紫色的佩飾掉了下去。
掛飾物的繩子顯然不是普通材料,但阿紫發出暗器的手勁古怪之極,陰柔相剋,邪氣逼人,更加讓人琢磨不透,連皇甫殤都有些納罕的看了她一眼。
阿紫見了衆人的表情,心中得意,忍不住格格的發出兩聲輕笑,再次將一粒石子飛了出來。
鐵扇公子本是羞惱之極,忽聽對方似是個妙齡少女,當即朗聲道:“是那位姑娘在作弄在下,還請現身。”
說着,雙手微揚,兩把銀葉飛鏢已然電射而出。
皇甫殤目力極好,這兩枚銀鏢全都狀如一枚小葉片,凌風而行,悄然無息,極難抵擋。但也看的出來,對方發力時拿捏極好,並未下殺手。
“倒是個風流公子!”皇甫殤暗讚一聲,知道對方是投其所好,想要在暗器上與阿紫比試一番。
阿紫秉性本就跳脫,眼睛一彎,面色一沉,籠於袖中的手指一彈,再次發出幾枚石塊擋去。
很快,場中便被這數聲懾入心魄的怪嘯之聲佔據,星宿派與苦禪寺的暗器手法全是左道旁門,與中土決然不同,皇甫殤看的眼前一亮。
石屑翻飛,阿紫用了十幾枚石子,終於將銀葉鏢撞落,其餘的幾枚石子卻不落地,而是在空中旋轉着襲向玉面公子身邊的幾個護衛。
鐵扇公子低首躬身,由頸背、腰間分別射出三枚銀葉鏢,同時袖中又射出三鏢。連環九鏢各呈“品”字形,將那幾枚石子撞碎之後,向樹冠疾射而去。
瑟瑟幾響,樹冠分開,阿紫鑽了出來。
衆人看去,便見其手中握着幾柄銀鏢,全身紫衫,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雙大眼烏溜溜地,滿臉精乖之氣,實在與想象中的前輩高手大相徑庭。
張浩微微有些失望,臉上卻是抱拳一禮,讓阿紫受用之極。
那鐵扇公子卻是兩眼放光,不着痕跡的將眼中的佔有慾壓下,裝作一副斯文公子的樣子,笑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在下牟羽思瓦!”
“……”阿紫盯着他看了好久,“啥?”
鐵扇公子想着她應該是不習慣自己的名字,又道:“叫我啊羽即可,還不知姑娘芳名?”
“聽好了,本姑娘乃是星宿海第一高手,啊……嗯,紫霞仙子!”阿紫昂首道。
“……”皇甫殤摸了摸額頭,心道:這兩個逗比。
張浩等人也是張了張嘴,星宿海荒涼無比,有名的就是一個星宿派,衆人走南闖北,哪個不知,這少女自號紫霞仙子,如此大言不慚……
鐵扇公子卻是微微一笑:“原來是仙子下凡,久仰久仰。不知仙子爲何要幫這些叛逆的忙,在下乃是回鶻西河王府……”
廢話說了一大堆,皇甫殤暗自撇了撇嘴。
“廢話少說,這些人已經被我所罩,識相的乖乖離開!”阿紫不領情道,說着揚了揚手中的銀鏢。
別人離得遠看不到也就罷了,皇甫殤卻是知道這小丫頭虛張聲勢,手上戴了一副不知名的蠶絲手套,才接了對方的飛鏢。
那逃過一名的玉面公子見自己大哥吃癟,噗呲一笑。
鐵扇公子面色一冷,這小丫頭生的秀氣水靈,但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當即不在留情。回鶻王室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支持聖火教的迴歸,作爲苦禪寺的弟子,這次好不容易知道了對方的死穴,哪能不出全力去圍困死敵方。
當即足踏舞步,腰、腹、胸、肘、肩各處皆發出暗器,十餘枚銀鏢連成一條直線,若橫貫空中的銀龍,齊齊襲向阿紫。
皇甫殤凝神提氣,隨時準備出手。
阿紫心中微凜,一咬銀牙,同樣施出漫天花雨般的暗器。
鐵扇公子自然不會懼怕,他那十幾枚銀葉鏢看似雜亂無章,卻在與阿紫的暗器碰撞後改變軌跡,分襲她的全身要害。而且只聽那空中激起的嗚嗚風響,便可猜知其上面附有他的內力,勢道極猛。
斷魂刀幾人互望一眼,全是一臉凝重,咬了咬牙,殺向鐵扇公子等人。
眼見阿紫就要被其重創,皇甫殤終於飄身而下,雙手一拍,無鑄的掌力將兩人的暗器同時卷飛,往馬車那邊飛去。
鐵扇公子早就摸清了阿紫的實力,是以一發出獨門暗器,便將精力放在了對方斷魂刀等人身上。豈料不測陡生,耳際風聲剛起,便見一蓬眼熟的暗器飛來,剛剛面現驚容,彎腰躲避,便見身後的玉面公子慘呼連連。
皇甫殤一掌擊散暗器,並未專門針對他們出手。這一蓬暗器若是有心躲避,倒也不會致人死地。但阿紫最後發出的那些暗器可都是淬了巨毒的,毒力之強,幾乎是見血封喉。
“你下毒!”鐵扇公子氣急敗壞,當即發出一聲撤退訊號,所有參加搏鬥的護衛,全都飄身退回玉面公子身畔。
“今晚之事,咱們留待日後結算,走!”
“走”字甫落,鐵扇公子就要帶着衆人離去。
卻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擋了過來。
“什麼人,你當真要趕盡殺絕?”鐵扇公子黑着臉道。
“怎麼,你以爲我不敢?”來人正是皇甫殤,知道是聖火教的敵人,他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愣頭青,這是鐵扇公子的第一反應。這人神出鬼沒,一掌便將己方氣勢擊潰,顯然不是自己能夠對付,正是心急如焚時,忽見斷魂刀走了上來。
“多謝這位公子援手,只是這人不能殺!”
鐵扇公子只覺這斷魂刀果然是個大大的好人,那邊皇甫殤已經和張浩小聲的交流了一番。
原來這聖火教與苦禪寺的糾紛,回鶻王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室下有支持苦禪寺的,自然也有支持聖火教的。若是真的殺了這人,必定會引起回鶻王室的不滿,將更多的人逼入苦禪寺的陣營。
“這般說來,還真不好殺了他!”皇甫殤點了點頭道。
“是啊!”斷魂刀苦笑連連,這人出手便殺了一個鏢師,他也不想放其離去,只是若是真的殺了他,反而是成全了苦禪寺的那些禿驢。
鐵扇公子哼了一聲,玉面公子痛呼連連,但見這幫人不敢殺了自己等人,臉上也是微顯得意。
皇甫殤將衆人的反應看在眼中,當下唏唏笑道:“宰你們既然不划算,打一頓消遣消遣卻是不錯!”說着,長袖一拂,捲起一股狂風,幾個巴掌扇向兩人。
斷魂刀張浩笑道:“幾位王子可是要小心了,哈哈!”說着,饒有興趣的看着皇甫殤,心付:果真是個妙人!
那玉面公子也就罷了,廢物一個,皇甫殤的一巴掌打來,他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
但那鐵扇公子卻是有着不錯的武藝在身,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皇甫殤每一掌發出,他都會用摺扇去抵擋,只是皇甫殤出招輕巧飄忽,忽而出手去摸他的下巴,忽而又似要去撩他面頰,當真有如調戲婦人一般,讓他疲於應對。
阿紫笑道:“皇甫大哥,你這是什麼掌法?”
張浩瞧了卻暗地吃驚:“好厲害的掌法!不但出招部位怪到極處,讓人再也料想不到,變化更是奇詭繁複。”
很快,在捱了十幾個結結實實的巴掌後,鐵扇公子頂着一張豬臉帶着衆人灰溜溜的離去了。
商隊那邊全都是歡呼雀躍,皇甫殤兩人隨着商隊繼續往聖火教的勢力範圍行去。
谷底亂石林立,路徑曲折,彷彿地勢甚長,並有湯湯水聲,隨風入耳。
一路上,皇甫殤也知道了天威鏢局與聖火教的關係。
原來在赫斯提亞來回鶻的途中,曾經救過斷魂刀一命。鏢局被人劫鏢時有發生,但那次劫鏢的人來歷神秘無比,各各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若非赫斯提亞出手相助,別說是護鏢,便是他們幾十個鏢師,都要全部斃命。
這恩情不可謂不大,以張浩的爲人,自然是要生死相報的。剛巧這時候傳出聖火教與苦禪寺的消息,他自然要親自過來幫忙。
事實上,若非鏢局護着這個隱蔽的商道,聖火教根本就堅持不到現在,畢竟,信仰再強大,也抵不過吃喝拉撒重要。
回鶻本就是苦寒之地,這西北一帶更是如此,聖火教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此地死灰復燃,也是多虧了這地方的人食不果腹。但此時被苦禪寺圍困起來,以往的食不果腹已經變成了飢寒交迫。大家願意信奉聖火教,那是因爲你許諾了太多的美好,但如今苦果一來,就有些動搖了。
苦禪寺自然明白這些,也不急着與聖火教拼死拼活,只消將其困住,便能不戰而敗。
如此一來,聖火教能夠撐到現在,這隻亡命商隊的作用就不可估量了。
只是如今千臂魔僧等人已經知道了這處地方,這才次雖然有皇甫殤幫忙避過一劫,但下次就沒這好事了,十天半月一過,聖火教那邊的局勢也就不容樂觀了。
數日之後,夾在山風中的水聲越來越響,阿紫傾耳一聽,向皇甫殤微笑說道:“皇甫大哥,這水響是從上風傳來,可能就是斷魂刀前輩所說的‘聖火仙潭’了!”她是邊行邊自說話,但轉過一角峰腳之後,卻見眼前一寬,語音也倏然而止!
原來峽勢本僅丈許,如今竟開闊了數十倍,呈現在眼前的,是大大一潭清泉,並有兩三道細細飛瀑,從高峰傾注入潭,清潭周圍,生長了不少奇花異草,怪石嘉木,景色極爲幽麗!
聖火教的駐地,終於到了。
商隊的駝鈴剛剛響起,遠處便有三騎快馬馳到了衆人身前。
當先的一匹棗紅馬上,一個玄衣儒生向張浩等人抱拳笑道:“有勞張鏢頭了!”
其他幾人也是陪着笑臉:“諸位都幸苦了,快,裡面請。”
皇甫殤若有所思的看着這幾人,居然都是漢人。
他卻是不知道,赫斯提亞愛屋及烏,這聖火教如今的許多高層都是漢人,回鶻本就有不少落魄而來的漢民,那玄衣儒生號稱“金筆儒生”,另外兩人分別是“鐵臂頭陀”和“西山樵子”,早年都是大同府的一方豪傑,只是因爲人命官司,被迫流走他鄉。
其中這位金筆儒生更是秀才出身,抱負不小,這時被赫斯提亞重用,是懷着士爲知己者死的心思來爲聖火教謀劃前程的,商路能夠一直保留到現在才被對方放現,其功絕不可沒。只是等他從張浩口中知道了路上發生的事情,就再也不能淡定了,告罪一聲,便要去找教主商議大事,卻被皇甫殤攔住了。
“離先生,可否帶在下一同去見你家教主!”
“這……”金筆儒生有些遲疑,他已經從張浩等人口中知道了是此人救了商隊,想到張浩對此人的推薦,終於道:“好吧!”
皇甫殤眼睛一亮,再次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