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討還林家的財產,除了有林黛玉的認同之外,還要有一個比賈家更有立場的人,因此四阿哥尋了個林海的漢人同年,讓他認林黛玉做了乾女兒,由此,四貝勒府就可以支持着他向賈家發難了。
賈家這陣子也真是焦頭爛額,薛蟠被抓走了,等於是在他們臉上直接抽了一記,不只是因爲他是四大家之一,又是自家的親戚,更因爲,他是在賈家被抓走的,這豈不是在說,賈家連個留住的親戚都保不住了嗎?於是不管有關係沒關係,都在忙碌個不停,至於是真想幫忙,還是要趁亂得利,那就只有他們知道了。
爲了能救出兒子,薛蟠的母親也真是不遺餘力了,皇商的名頭雖沒了,但資產還在,宮中的賢德妃,是她最大的指望,一些珍稀貴重之物,早託了姐姐遞牌子帶進宮去了,而她的母家王家,自然也回去了好幾回,又求了老夫人請史家幫忙說情,至於主動要幫忙的其他人等,只要說法不是太過無稽,她也都不會隨意拒絕。
只是四大家的這些舉動,卻始終換不來一個明確的說法,負責審案的人員,既不把話說死了,又遲遲不作出寬貸的決定,這麼着慢刀子拉下來,薛家的財產一天一天的縮水,到後來,連鋪子都開始出手了,於是一直在注意的四阿哥的門下,藉機挑着收了幾處。
若說薛家的事兒雖然讓賈家很沒臉,但還不算觸動他家的根本利益。那接下來林家的事兒就不是如此了,林黛玉在四貝勒府裡住着,卻突然認了個義父,據說這個義父與林海相交莫逆。只是因爲在外地爲官,對他的後事和後人沒能好生照料,心中也有愧得緊,現時被調回京了,爲了感念與林海的舊日交情,不只要將林黛玉認做女兒,更特意在廄爲她重建了一個林家。
以前林黛玉會到賈家居住,是因爲林海沒有續絃之意,爲使她不致成爲“五不娶”之人,這纔將她託由外祖母予以教導。而現在她不只有義父。還有義母。這教導之責自然也就不用再麻煩賈老夫人費心了,而既然有了林家,那林家的資產當然也不用由賈家再做保管了。
這真是胡扯!賈家的人心裡都在暗罵。如果林海真有這麼義氣的同年,在林海去逝的時候卻爲什麼不出現,甚至連個弔唁的下人都沒派來?別拿在外地爲官來說事兒,那是連鬼也騙不過去的,可現在的情形是,他們只能當這個被騙的鬼,因爲事情很明顯,這些全都是四貝勒指使的,之前的教訓已經證明了,賈家在四貝勒面前。那就是刀殂下的魚肉。
不是沒找太子幫忙,只是太子對這件事的態度一直很敷衍,倒是對他們有銀子卻不想着多孝敬自己一些而有些惱怒,並藉機再“借”去了幾萬兩,這讓已經捉襟見肘的賈家更加雪上加霜,也不敢再去多打擾這位靠山了,可除了太子之外,又沒幾個人能壓得過四貝勒,因着省親之事,直郡王和三貝勒已經被自己得罪了,皇上更不可能不偏着自己的兒子,而來偏着自己。
想來想去之後,賈家還真的想到一個人可能會幫上忙,那就是四貝勒的生母德妃娘娘,都說她對四貝勒這個兒子不待見,或許現在可以試試看,她的不待見是到了什麼程度。
德妃對自己的大兒子是不待見,很不待見,她知道宮中的規矩,也明白以自己當時的位份,是沒資格撫育阿哥的,但她對孝懿皇后卻另有一種心結,每當看到那個女人在自己面前不經意的流露出那種尊貴之氣,再看到四阿哥對她的孺慕情形,德妃的心裡就極其的不舒服,憑什麼自己就是包衣出身,就得從一個宮女子,戰戰兢兢,費盡了心力,纔得到皇上的青眼,而她卻是大族出身,是皇上的表妹,進宮時直接就是高位,又得了皇上的全心相待,而自己這個兒子,卻還在幫着她固寵,對這樣一個趨炎附勢之人,自己哪裡還能再去做指望?
而等到孝懿皇后崩世,康熙要把四阿哥交回德妃負責,又讓德妃更加得氣憤,她認爲這時候把四阿哥還給她,就是給她找麻煩和牽累的,在德妃看來,四阿哥那時候已經不小了,連福金都娶了,自己接手去教,教好了,是孝懿皇后的功勞,教得不好,則是她的問題,畢竟四阿哥之前表現得還算不錯,可四阿哥之前只是在學習,就沒領過什麼差,自然也不會犯什麼錯,再大些就不同了,以他那個多嘴多舌的性子,犯錯是早晚的,只在多少而已。
對這種明知會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德妃當然是要往外推了,可她沒想到,自己不接手,也一樣受了牽累,皇上竟爲了這件事開始疏遠她了,讓她不得不找機會向皇上申請,把四阿哥再要回來負責,懷着這股悶氣,德妃是怎麼看四阿哥怎麼不順眼,連他的那個福金,也是如此,不知怎麼的,德妃覺得自己這個兒媳婦的作派很有幾分孝懿皇后的樣子,不,有的時候,她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氣勢,甚至比孝懿皇后還足,而這,也讓她更加不喜了。
只是眼前的這個女子,也沒讓德妃喜歡到哪裡去,她淡淡的一笑說道,“是什麼讓你以爲,我會爲了你們而去勸阻我的兒子?”
當然是因爲你並不把他當兒子看了,賢德妃心裡雖然這麼想,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姐姐誤會了,賈家有幾個膽子,敢去阻四貝勒行事?只是黛玉是我姑母的女兒,自姑母離世之後,祖母就將她接至京中悉心照料,一應待遇也遠超出了家中其他的姐妹,可以說是她老人家心坎裡的人,之前因爲四福金覺得投緣,將她接到四貝勒府去,祖母就已經想念的茶飯不香,人也眼見得憔悴了,現在要**辣的將她們決然分開來,祖母的年紀大了,只怕受不住。另有,黛玉的義父固然是與林姑父相交莫逆,但與黛玉來說,卻終歸還是個陌生人,想來也未必比在住了多年的賈家順心,當然,賈家是不想違了四貝勒意的,只是想求姐姐幫忙說個情,讓年邁的祖母能多享幾年與外孫女的天倫之樂,不要立時就將她們分開。”
德妃看了看封號上很讓自己彆扭的賢德妃,再想到賈家省親的聲勢,滿心不願意管她這閒事,只是她能求到自己這裡來,想來也是無人可求了,而這樣的話,禮自然也是不能輕了,十四阿哥已經娶妻生子,離封爵只怕也是不遠,到時候就要離宮而居,自己這做額涅的,總該爲他攢些家底。
“若照你這麼說,”德妃心下雖然已經想應了,面上卻依舊淡淡的,“四阿哥本是要成人之美的,但行事上,考慮得卻是有些不周了,等改天我了他,自然會問過。”
賢德妃也是在宮中多年,從宮女子走到如今這般,德妃話中的之意,自然是能聽明白的,於是含笑再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而去了,所帶來的重禮,當然是留下了。
德妃看着禮單,越覺得貴重,心裡越覺得有此不妥,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嬤嬤問道,“這事兒,你怎麼看?”
“照奴才看來,”那個嬤嬤想了想說道,“四阿哥以前行事或許有些急,現在卻已經不再莽撞了。”
“這我知道,”德妃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覺得這事兒有些怪,以我看來,他不是個愛摻和別人家事兒的,卻爲什麼一定要管這個事兒呢?”
“會不會是爲了四福金,”那個嬤嬤猜測着,“不是說四福金對那個黛玉很是投緣嗎?”
“哼,”德妃輕哼了一聲,“我這個兒媳婦行事也是古怪,不好好的管自己的府,卻去與別人家的外孫女投緣,爲此也惹下不少的事兒,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說到這兒,德妃忽然頓了一下,“對了,她不會是想用林家那丫頭來爲自己固寵吧?”
“主子這麼想,倒還真有可能,”那個嬤嬤說道,“聽說林家那姑娘生得極好,現在年紀雖還小些,但四福金此時與四阿哥的感情也還好,現在她爲林家姑娘做了這麼多,自然會得到林家姑娘的全心感激,等過些年林家姑娘跟了四阿哥,自然就會是四福金的臂助。”
“你想得還是簡單了,”德妃搖了搖頭,“林家那丫頭,可不只是生得好而已,別忽略了她的生父原是揚州巡鹽御史,在皇上和朝臣那裡應該是有些聲望的,而她現時認下的那個義父,想來也不會是一個平庸之輩,有這樣的背景,即使樣貌不好,老四也必是會看重的,而對幫自己拉住這些的福金,自然更是會感激不已了。”
“還是主子想得明白。”那個嬤嬤恭聲表示佩服,她已經習慣了德妃以如此的態度和語氣來說四阿哥和四福金了。
“他們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德妃扯了扯嘴角,“只是會不會如願,還要再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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