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露出絢麗的彩霞,預示着朝陽即將升起的時候,李妍和劉致軒已經在山頂坐了幾個小時了。雖然是盛夏,但山頂的凌晨還是很冷的。
劉致軒把李妍身上租來的大衣緊了緊,看着她有點呆愣的表情,心中不免又嘆了口氣。其實事情完全可以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是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只是苦了她。想她這些年的苦,這些年心裡的怨,一下子都如雲煙般消散了,好似一個人積累了好多年的怨恨想去報仇,忽然間發現仇人死了,彷彿所有的力氣都給抽乾了般,沒有了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勇氣。但是曉妍不同,她還有自己,所以她不會想不開,只是會難過,會需要時間。
摸了摸那冰涼的小臉,那雙大眼睛盯着天際,喃喃道:“老公,太陽升起來了。”
劉致軒溫柔的笑笑:“恩,又是新的一天了。”用手搓着涼涼的小手,看了看身後那些同樣來看日出的人,不由皺了眉頭,人還真是多啊,這大早上的,哎。
“曉妍,我們下山吧,今天還有兩個景點呢,我帶你去後山的桃花峪,雖然可能沒四五月桃花開的時候好看,但是別的景色也是很漂亮,我們去看看,然後晚上就回北京了,好嗎?”
曉妍回頭,伸手摸了摸致軒的臉,臉上的迷茫少了幾分喃喃道“都涼了,下山吧。”
兩個人牽着手往山下走去,看着山道上的人羣,致軒感慨到,這還真是旅遊的旺季啊,可是這麼多人光看人就夠了,還看什麼景色啊?緊了緊手裡的小手。
山道有些窄,致軒在一個比較狹窄的地方走在了前面,看了下曉妍,“慢點,反正我們........”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可能是沒踩穩,撞到了曉妍,曉妍本就在想心事,還在發呆中就被撞出了山道,還好致軒緊抓着她的手,曉妍回神,看到致軒滿臉焦急還在不斷下滑的身體,“抓住,抓住!”曉妍忽然間來了力氣掙扎着向上爬,可是除了致軒抓着自己的手,山道早上露水打過的草特別溼滑根本借不上力,那個孩子嚇得放聲大哭,可能是他的母親,聽到孩子哭,從山上將推開人羣往下跑,“大寶,怎麼了,大寶.......”本就狹窄的山道更爲擁擠,在慌亂中沒有人注意到本來抓住致軒的幾個遊人的手在擁擠的人羣裡爲了保持自己的平衡無奈的鬆開了。
“快放開,老公,快鬆手!”李妍大喊。然後便是下墜,最後看到的是致軒那雙焦急的雙眼。
真疼啊,腦袋快裂開了。李妍迷迷糊糊的想着,旁邊有個嘈雜的聲音,“怎麼樣了,曉曉,來.......嬸...............”伸手摸了摸頭,感覺有點溼溼的,拿到眼前,還沒等看自己的那隻手,已經被一個人扶抱起來,擡眼——是一個三十多不到四十的婦女,直覺是——穿的也太土了!
“快給嬸子看看,曉曉,哎呀,都出血了。”李妍木然的看着她,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嬸子?哪來的?我咋輩分這麼小了呢?不是不是,打住!是哪來這麼個嬸子,不認識啊!
“咋不說話呢?這是咋整的?哎呀,說話呀。”貌似眼前的這個快到中年的女人已經有點手忙腳亂的了,但是眼裡的擔心卻是真實存在的。
“別怕,我送你回去,別怕啊。”然後李妍就感覺自己騰空而起了。
可是貌似,自己沒那麼輕吧?知道坐上了那個不知道什麼年代的就是那種帶橫樑的大鐵架子似的自行車後座才恍惚的看了看四周,恩?四周禿禿的,沒一點綠色,遠處有點白白的,恩?白白的?不是夏天嘛?看了看那只有點刺痛,剛纔還沒有來得及看的手,恩,紅紅的,血、血血、血啊!這都還可以接受,就是,怎麼那麼小呢,怎麼還有裂口呢?
擡頭,看了看天邊那個紅杉杉的太陽,好像是日落了吧。
迷糊中,進了一個鐵門,恩,眼熟啊。然後迎面開門出來個女人.........啊!
李妍瞪着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個女人。“她嬸子怎麼來了,還馱着曉曉,是不曉曉纏着你不聽話了,曉曉,快下來............”
“不是,那啥,我剛纔路上不小心把曉曉颳倒了,都出血了,你快給看看,不行咱趕緊去衛生所,你看這大冷天的,路上也挺滑的,我太不小心了,沒讓開。”那女人滿臉的不好意思。
“我看看,小孩子嗎,也是不好好走路。”說着趕緊走過來,伸出手,曉曉再次感覺海拔升高.......然後站到了地上,擡眼,看到了對方的腰部,啊!腰部?
“來,快給媽看看。”說着拉着自己的手,看到了自己手上紅紅的血,感覺對方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摸着身體再然後是頭臉,最後定在了自己後腦的位置,有點疼。不停的翻弄着自己的頭髮,曉曉倒吸了口涼氣,絲,真疼!
“出血了,應該上點雲南白藥就沒事了,她嬸,沒事。”說着把曉曉身上的小包拿了下來,曉曉看了下,那個是有點黃綠色的——書包?
“可是這孩子都不說話啊,一路怎麼問都不吱聲,別是頭碰壞了啊,可是倒地的時候碰上地上的土棱子了。”那個女人不放心的解釋着。
“曉曉,曉曉,跟媽說,疼不疼,感覺怎麼樣?”只看面前的人看着自己,嘴一張一合的。曉曉睜着大眼睛,就是這麼看着她,不吱聲,眼睛都不眨一下。
“曉曉,別嚇媽,說話啊,曉曉?”她的眼中逐漸帶上了焦急,但是曉曉的眼裡卻逐漸染上了一絲茫然的神色——這,這怎麼可能呢?
“這孩子,這孩子是怎麼了,怎麼連媽都不認識了。”說着,話裡已是帶了哭腔。那個中年婦女忙到,“趕緊的,咱去衛生所,我去叫大波他爸找大國回來。”說着,又把曉曉帶上了自行車後座,推了出去,小小回頭,看到那雙眼裡已是帶了淚光了。
那嬸子把車推出院子,走了一小段在一個院子口站定,衝裡面喊:“他爸他爸?快出來!”然後就看一個國字臉的男人走了出來,“咋的了?這麼喊!”邊說邊往大門口走。
“曉曉的頭摔到了,你趕緊去礦上找大國回來,我倆帶孩子去衛生所,快點啊!”說着,已是推着車走了出去。
很快來到了貼着紅十字的衛生所,一個老大夫看看曉曉的頭,按了按傷口的周圍,“沒什麼大事,上點反毒水(雙氧水),上點藥幾天結痂就好了。”
“可這孩子摔着了就不認人,不說話啊?”那個嬸子也是滿臉焦急,而身後不停喊着“曉曉”的女人早已經一臉淚水了。
那個老大夫一聽,過來又看了看曉曉的傷口,又翻了翻眼睛,“這種傷不應該有淤血啊。”說着握着曉曉的手,“小姑娘,頭疼不?”
曉曉現在不只是頭疼,還很頭大。那個可是自己的媽啊,就是年輕的不可思議的媽,還在哭呢,但是自己的個子也是矮的不可思議,還有那老大夫手裡的小手,雖然說有點裂口子,有點髒,可那是自己的手啊,還能感覺到疼呢。
“小丫頭,還哪裡不舒服啊?”老大夫看曉曉一直不應聲,就是低着頭看着手上擦破的傷口,轉身對兩個女人說:“要是有淤血的話就不好說了,那你們就得去市裡了,這裡沒設備做不了這些檢查,看這孩子不反應,還是去檢查下的好,不然要是顱內出血不及時治療就危險了。”
一聽這話,連那個嬸子都快掉眼淚了,就更不用說那個滿臉是淚的曉曉年輕的媽了。
“走,咱去市裡,我去找他爸,你彆着急。”嬸子說着就想往外走,這個時候外面進來了兩個人,那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和——自己年輕的老爸!
“怎麼了,孩子怎麼了?”老爸上來摸自己的臉,曉曉下意識的躲開了。老爸愣了一下,轉頭看已經滿臉是淚的母親。
“孩子怎麼了?”曉曉有點愣神,但是知道自己得出個聲了,不然就得去市裡檢查了,可不能去檢查!曉曉告訴自己,聽他們說話,那個中年人已經商量要去找車了。可不能去檢查,堅決不能當小白鼠!
“爸.......”頓了下,其實不太想叫的。“媽,我沒事,就是疼。”
一聽這話,四個人全都圍着曉曉問着一些足夠證明曉曉沒事還認識人的問題。曉曉答了幾句,就喊疼,真怕他們問自己幾歲了,話說,這個問題是真不知道。老大夫趕緊給小小洗傷口,消毒,山藥。還因爲傷口在後腦勺上,想給小小剃禿子,曉曉連忙制止,最後只剪掉了傷口周圍的頭髮,上了藥,曉曉被帶回了家。
走出衛生所的大門,曉曉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完全沉下去了,日落了吧,恩應該是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