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只是差點把水打翻了……你別過來!”眼見着李善周起身要看她,玉珺趕忙出聲阻止。
什麼叫度日如年,李善週一瞬間有了深刻的體會。
他不敢動,仰頭灌了自己一整壺的涼水,水咕嘟咕嘟落了肚子,他的腦子終於清明瞭:這樣的日子得趕緊結束。他這塊旱地,得受一場及時雨!
屋裡靜的可怕,玉珺一邊動手,一邊想着打破這可怕的寧靜。
“這是定國公府的產業麼?”玉珺低聲道。
“這是咱們的產業!”李善周的聲音隔着屏風傳進來,隱約有些顫抖,“幾年前我和思釗隨駕秋獮,到了這裡覺得不錯,便在這附近買了宅子置了地,他的宅子就在咱們家隔壁。京師到了夏季酷熱難當,咱們就到這來避暑,你說可好?”
玉珺提着帕子頓了一頓,心裡百味雜陳,想起前一世時,李善均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到了夏季,便帶她到北方避暑,可是到底都是虛情假意。如今再聽到這句話,她卻是實打實地踏在李善周的產業上,實打實地接受衆人喚她一句“夫人”,真真切切地聽着李善週一句又一句的“咱們”。
有些男人喜歡用甜言蜜語籠絡女人的心,女人被迷得暈頭轉向,男人卻不見半點行動。有些男人不一言,卻能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毫無保留的捧在你的跟前。
好多女人往往被前一種男人迷惑,玉珺無疑是幸運地,有個男人站在她的跟前,用事實證明,實幹遠比虛無的承諾更加動人。
玉珺低低地應了聲“好,我都聽你的”,李善周又道:“眼下你身上帶着傷,見不得水。等你的傷好了,我就帶你去泡溫泉。此地的溫泉極好,能潤膚養顏,延年益壽……”
“嗯……”玉珺靜靜地聽着他說話,李善周覺察出她有些異樣的安靜,趕忙道:“你怎麼了?身上的傷疼了?”
“不不不……”玉珺抹了把眼角的淚,低聲道:“我已經敷好藥了。”
“唔,你等等。”李善周趕忙起身,修長的雙腿兩三步走到屏風背後,略略掃了一眼玉珺,趕忙別開眼睛,道;“你躲進被子裡,仔細別着涼。”他一邊說着,一邊背過身去,一邊打開了一旁的紫檀櫃,從衣櫃中取出一套雪白的中衣和一套看不出式樣的衫裙,催促她換上後,玉珺整個人煥然一新。
凌晨回來時,玉珺還是披頭散的瘋婆娘,而此刻,她着一襲月白曳地煙籠梅花百褶裙,外面罩着品月緞繡玉蘭飛蝶大氅,裙襬下是一層薄如蟬翼的絹紗,整個人都如夢似幻,典雅至極。
玉珺站定後,正疑惑李善週一個男子的住處何來女子衣物,李善周趕忙解釋道:“月前我得知你也要來秋獮,當時便想着若得空,一定帶你來這兒,看看這兒的風土人情,嚐嚐這兒的美味吃食,所以早早就讓斯年提前過來打點。旁的東西他都備好了,這些衣物,卻是我前幾日跟皇上告了假趕回來,提前爲你挑選的,當時只是想着,你穿着這樣的衣裳,必定勝過所有女子。只是沒想到,竟是派上的這樣的用場……”
“所以你中途離開的幾天,就是爲了早些過來打點這些麼?”玉珺回想起他離開的那幾天,當時她還隱約有些擔憂他的去向,不曾想,他是爲了她。
李善周點了點頭,玉珺見他站着,招了招手,讓他到牀邊坐下,抽出手來握着他,喃喃道:“你真傻,你若是要買衣裳,吩咐下人去置辦就是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不止是衣裳……”李善周摸了摸她的頭,道:“玉珠兒,我想娶你。自從你答應和我在一塊的那日起,每時每刻我都想着,如何才能娶到你。玉珠兒,我出身不好,只是定國公府的一個庶子……”
“你別這麼說!”玉珺趕忙阻止他,他搖頭微笑:“你聽我說。我雖只是庶子,可是你看,我有自己的產業,這些年來,我在皇上身邊,他賞了我不少東西,我原是要上交公中,可是父親和長公主都了話,讓我自個兒留着。我一個大男人,用錢的地方實在不多,這些年東奔西走,到哪兒都想着買點房子買些地。積累了這些年我才現,我在各地都掙下了不少產業,這些和定國公府沒有關係,都是我的。往後,我的房契、地契、府裡所有的東西,包括我,都歸你管。你跟着我,我定能保你一世衣食無憂。”
“你不必同我說這些。”玉珺喃喃着,李善周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看重這些,可我既然要娶你,自然要讓你知道你擁有的是什麼樣的男人。玉珠兒,我愛你,不止憑我一顆真心而已,我還能切切實實讓你過上安穩的日子。還有,我的耳朵。”
他抓住玉珺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旁,道:“旁人都以爲我聽力不濟,可實際上,經過玉老太醫和滿樓多年的醫治,我的聽力在遇見你時就已經和常人無異。玉珠兒,我聽得到,也看得到你說的每一句話,出了這個門,你就可以告訴所有人,你的男人並不是一個聾子。你若是嫁給我,你並不任何人差一等。”
“我早就猜到了。”玉珺輕輕撫過他的耳廓,捏着着他的耳珠子,欣慰道:“可是你願意告訴我,我很高興。這些年你蟄伏着,以殘疾示人,即便是治好了耳朵仍舊不肯告訴別人,爲的是什麼我隱約能猜到幾分。從前的苦痛我不能替你分之一二,往後你若有心事,都可以告訴我。”
“好!”李善周點點頭,燦若星光的眸子裡全是玉珺,“婚後你若是不願意住在定國公府也不打緊,長公主好清靜,二弟成婚後,在外另置了宅子,咱們自然也能。你若是願意,就每日去給長公主請個安磕個頭,你若是不願意,一切自然有我擋着。”
他細細說着,像是生怕她不肯點頭。
幾個時辰前,他破釜沉舟領着她跪在玉滿堂和餘氏跟前揚言要娶她,那一路燈火通明,多少官兵將士看着他,他絲毫不怯場,可此刻,那些霸氣全然沒了,只剩下小心翼翼。
玉珺靜靜地看着他,心裡的感動一陣一陣地涌上來,這樣一個玉樹芝蘭的人,一貫清冷地把所有的東西都不放在眼底,可是他卻珍你,重你,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擺在你的跟前做爲自己的賭注,只爲你一個點頭。
你敢不應?你捨得不應?
她也想着點頭,可是現實擺在跟前,她不得不清醒着。
她偏過頭,摟着他的腰,低聲道:“我並不想潑你冷水,可我也說過,咱們的婚事,必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國公和長公主能答應你娶我麼?還有舅舅、還有外祖父……”
“這些都不重要。”李善周目光灼灼:“太傅、師孃已經應下了,滿樓也答應我,會幫我一起說服玉老太醫。父親那,我早就說過,非你不娶……玉珠兒,旁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願意麼?”
“舅舅怎麼也……”之前玉滿樓的態度那樣堅決,怎麼一夜之間突然變了態度。玉珺滿腹疑問,還要再問,身後的人卻再也忍不住了,俯身下來,送上一個深長的吻,嘴裡嘟嘟囔囔抗議着:“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娶定你了!”
窗外樹梢上喜鵲嘰嘰喳喳地叫着,似乎不過晃眼功夫,天已經大亮。李善周出一聲饜足的嘆息,鬆開她,看她滿臉緋紅,雙目微閉,睫毛輕顫,真是世間誰都比不上的可愛。
什麼答案都不重要了,她能在這,就是她能給他的最好的答案。
玉珺閉着眼埋在他的脖頸喘氣,將將動了一動,肚子卻不爭氣,適時地“咕咕”得叫着,二人相視一笑,皆是忍俊不禁。
“我只顧着說話,卻忘了民以食爲天。再說下去,只怕你我都得餓扁了!”李善周哈哈大笑,扶着玉珺到桌邊坐下。
兩人都是一夜未曾進食,見着食物才覺得筋疲力盡,餓到了極點,玉珺雖不至狼吞虎嚥,可是比起平日,當真不算優雅,擡頭看李善周,依舊是細嚼慢嚥,舉手投足,都像是一幅畫。
玉珺簡直看呆了,自己的男人這樣優雅,顯得她特別地粗獷。她不由得放慢了度。
“多吃些!”李善周拿着筷子敲了下她的頭,“別呆,趕緊填飽肚子纔是正經!”
伸出手來揩去她嘴邊的飯粒,動作自然流暢仿若平常,爾後學着她大口吃飯,笑道:“這樣吃飯,果然更香!”
兩人正吃着飯,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李斯年道:“公子,慶王世子殿下和郡主來了,說是有急事要見你和夫人!”
“他們怎麼來了?”李善周和玉珺趕忙開門。鄭思釗和鄭世寧就站在院子外等着,見了他們,鄭思釗迎上來,一臉凝重道:“善周,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