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終,牧雲所踏入的破廟,原本就是散仙強者的戰場,她只是碰巧撞了進去而已,自此,她的命,賣給了那位青空之主。
特殊的體質所帶來的悠久壽元,讓牧雲在萬年的歲月中,能始終跟隨在仙君的身後。
她見到了仙府中的女主人,那個叫做蝶兒的女子,她也見到了仙君在墓前的沉默身影,她還見到過仙君棄戰之道,改修逍遙時的無奈與孤寂……
萬年了,牧雲可以說成是除了燭龍之外,最爲了解逍遙仙君的人,所以纔會對仙君的腳步聲如此熟悉。
得知仙君隕落域外之後,從無盡的悲意中重新振作的女子,發下了與青空域共存亡的誓言,而此時,牧雲卻聽到了只屬於逍遙仙君的腳步聲。
疑惑、欣喜、期待、迷茫,無數種情緒跌撞而來,衝擊着牧雲那顆冷靜得猶如雪山冰崖般的心靈。
沉重的心跳始終急速的躍動,本該從回憶中掙脫的衛隊長,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另一場刻骨銘心的回憶。
那場回憶中充滿了瘋狂的漣漪,失去了蝶兒之後,身爲一域之主的逍遙仙君,曾經被心魔所困,之後憑藉着散仙的心境掙脫。
除了牧雲之外,沒人知道那一天,仙君除了心魔之外,還被夢魘困住了神智,而守在仙君身邊的牧雲,被誤以爲隕落的蝶兒……
一夜癲狂,魔退夢醒,心甘情願代替了一夜蝶兒的牧雲,從那副溫暖的懷抱裡起身,依舊守護在一旁,而沉睡的仙君。醒來後彷彿絲毫未覺。
竟是被夢魘截去了一夜的記憶。
越是強大的生靈,所遇到的心魔與夢魘就會越加恐怖,仙君能醒來,牧雲已經欣喜萬分了,她不想加重仙君的心魔,自從蝶兒死後。牧雲能感覺到仙君變得越發沉默,雖然在外人看來並沒什麼不同,但她卻知道,知道仙君心底的苦楚,也知道仙君的心魔變得越來越可怕,越來越難以抵禦。
既然把自己賣給了青空之主,她早已將自己當成了那個男人的一根髮絲,一次淺笑,一句輕語……
戰慄的身軀。漸漸恢復了平靜,站在草地邊緣的女子終於從回憶中醒來,周圍飄過無邊的雲層,巨大的雲龜在雲霧中飛翔,龜背的邊緣狂風呼嘯,清麗的短髮在風中獵獵飛舞,那句輕語,卻在風中久久的旋轉。從來未曾飄散。
“爲你牧雲,一生無悔……”
跨越了萬載的承諾。承載着一份永恆的心念,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都不曾有半分更改。
流雲閣,仙府中一處寬敞雅緻的閣樓。
閣樓裡掛着些筆墨書畫,每一副放在凡間界都堪稱宗師之作。閣樓裡充斥着淡淡的墨香,聞之能讓人心安神靜。
站在一副自己所畫的滄海圖前,白易的神色看似平靜,可是心底始終無法真正的平靜下來。
不想將分身引來仙府,他纔沒有表露身份。本以爲能被仙府衛當成海獸扔回海里,竟不想被牧雲囚禁在了流雲閣。
苦笑了一聲,白易搖了搖頭。
倒是沒有責怪牧雲的心思,在這種情況下,從海里撈出來一個修真者,任誰也不會輕易放其離開,正如牧雲所說,仙府還要在北海逗留一段時間,什麼時候仙府離開北海,或許才能放他離開。
乾陽仙府中的靈氣,比星辰島還要濃郁,而且乾陽神木的特殊氣息,對於修真者更有着極大的好處,在這裡修煉的話,其他的修真者恐怕求之不得,可白易卻無奈不已。
心神相連的感知,讓白易能斷定自己的分身並沒有死去,那麼對方早晚都會尋來,如果是獨身一人的話,只要境界在提升一些,白易並非沒有逃脫的手段,可唯獨不能停留在仙府,這樣一來可真就應了那句老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回到了仙府,卻陷入了兩難之地,流雲閣中的白易,一時有些猶豫了起來。
他在想是否要將真正的身份告知牧雲,如果被囚禁在仙府的時間太久,無論分身所帶來的殺生劫,還是動盪的青空域,局面都會變得更加麻煩。
流雲閣始終被一層強大的禁制籠罩,以白易如今的境界,不可能逃離仙府,與其被囚,倒不如表明真身,至少他還能命令仙府衛遠離自己,免去分身所帶來的劫難。
輕聲的嘆息中,白易撤去了易容之法,現出自己原本的樣貌,依舊是那副略顯清瘦,而永遠筆直得猶如磐石的身影。
在白易現出真身的同時,流雲閣的大門被人推開,牧雲的身影緩步行來,籠罩在流雲閣周圍的禁制,也在此時徹底消失。
寬敞的閣樓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白易沒有開口,而牧雲則始終閉着雙眼。
許久,牧雲彷彿自語般低聲說道:“陰雲橫空,還會有晴天麼……”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白易的眼裡閃過一道瞭然之色,果然,即便自己不想承認,眼前這個跟隨他萬年之久的女子,一樣能猜到仙君歸來,只是白易無法斷定牧雲的推斷是來自何處。
“雲有盡時,到時候,自然會海闊天空。”白易輕聲答道。
“我會等到天晴。”牧雲緊閉的眼簾動了動,輕語道。
“或許雨會很大。”白易望着面前的女子,眉峰微微蹙起。
“我會,等到天晴。”女子再一次重複着之前的話語,話很短,但是語氣中遍佈決然。
在旁人看來,兩人好像在談論着天象,可是白易和牧雲心裡都清楚自己在說着什麼,那是種心意相通的默契,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一絲欣慰的笑意,出現在白易的嘴角,簡短的談話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證明什麼,而牧雲也沒有詢問其他的問題。
作爲仙君的衛隊長,能確定仙君重生就已經夠了,白易不說,必然有自己的苦衷,牧雲也不會去問個清楚,既然心意相通,再多的話語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你走的時候,便是仙府離開北海的時候。”
說出最後一句話語,牧雲轉身離去,當流雲閣的大門被再次關起的時候,閣樓周圍所剩下的,完全是牧雲以合體境界所佈下的強大禁制,這份禁制能抵禦外界的任何窺視,而禁制之內的白易,則可以隨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