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知道顧臨淵喜歡的是別人,卻還是在回家之後,將自己的心事告訴了父親冷輝成。
冷傾到現在仍然記得,那時,她跟父親提到顧臨淵,言語間都表示了對這個男人的興趣,同時,又遺憾這麼優秀的顧臨淵,卻已經心屬旁人。
當時冷輝成沒有說什麼,不過幾天后就傳來了顧家破產的消息,顧氏總裁夫妻,因爲巨大的外債扛不住,雙雙從顧氏頂樓上跳了下去。
然後,冷輝成帶着顧臨淵一起回來,說是幫助昔日老友照顧孩子。
冷傾也爲顧臨淵傷心,每天都帶着他出去散心,想着法子逗他開心,最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顧臨淵向她求婚了。
她還記得當時的他握着她的手,眼眸是那樣的深邃而深情。
“傾傾,謝謝你這段時間陪在我身邊,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冷傾欣喜若狂,她之前從未想過這件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以爲是她的真心感動了他,讓他也愛上了自己,於是忙不迭的點頭答應,甚至都未猶豫過一時半刻,就和顧臨淵走進了婚姻殿堂。
之後的一年時光,是冷傾覺得最幸福的一段時光,顧臨淵對她照顧有加,無微不至,讓她在幸福中麻痹了自己,她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顧臨淵因爲和她結婚的緣故,早已經打入了冷氏的內部,他,正在一點點蠶食冷氏,架空冷輝成。
等到冷傾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冷氏落敗破產,冷輝成被迫跳樓,而她和母親還有弟弟被從豪宅裡被趕了回去,一切的一切,都和一年前發生在顧家的遭遇那麼相像。
現在想起來,從當初跟着冷輝成回來,到後來接近冷傾和她求婚,這一切都是顧臨淵計劃好的,從一開始他就是爲了復仇,偏偏傻乎乎的她卻什麼都不知道,她以爲愛情是這世上最爲崇高的東西,偏偏最後也是愛情,把她傷的最慘。
她不知道當初父親爲什麼會帶顧臨淵回來,是因爲她的緣故還是對自己隱瞞的技術太過於自信,總之,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當冷傾崩潰着去找顧臨淵,質問他爲什麼這麼做的時候。
那個男人,面對她沒有笑容,彷彿回到了一切發生之前的原點。
他的神情冰冷疏離,看着她的臉彷彿看笑話一般,說出口的話,也殘忍無情到了極點。
“感到難受麼?感到心痛吧?這樣你就知道當初我是什麼感覺了。”
“這是你們冷家欠顧家的,就該乖乖償還。”
“我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你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
“想到你是冷輝成的女兒,我就感到噁心。”
……
回憶過去,彷彿有人用最鋒利的刀子扎着她的心。
冷傾知道顧臨淵如今把她留在身邊,不過是爲了折磨她而已,她擔着顧太太的虛名,面對的卻是每日的噩夢。
眼前的男人,是親手把她送到地獄裡去的人,他恨她,而她又何嘗不恨他呢?
只不過爲了母親還有突發疾病的弟弟,她只能忍,她別無他法。
如果受折磨的那個人不是她,就會是別人,就會是她的母親,她的弟弟。
她身邊的親人,她一個都不要再失去了。
“看來你是真的很恨我。”冷傾咳嗽了一聲,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畢竟留着她的命,也不過是不想她死的那麼輕鬆。
“你覺得呢?”顧臨淵眯眼看她,神色冷凝。
卻在看到女人蒼白無血色的面容,以及黯淡無神的眼睛時,心裡閃過一絲異樣不忍的感覺。
該死,自己一定是瘋了,對她,居然會感到不忍。
顧臨淵一下站直了身體,側眸再也不看冷傾一眼。
“如果你想你弟弟活命的話,你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會一直有這麼好的耐心。”
冷淡的說完這句話,顧臨淵低頭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袖口,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冷傾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自己一顆已經被糟蹋到極點的心,在顧臨淵的一再刺激下,已經逐漸失去了痛感。
她怔忪着看了一眼顧臨淵放在牀頭櫃上的藥片,伸手把它拿了過來,麻木的一顆一顆往嘴裡塞。
對,她不能死,她必須振作,她的母親,她的弟弟,都還需要她,再難她也不能死。
乾涸的喉嚨因爲沒有水的滋潤,藥片堵塞差點讓冷傾乾嘔了出來,還好護士及時的拿來了一杯水照顧她喝了下去。
從剛剛顧臨淵對冷傾的態度來看,護士就知道他們夫妻的關係並不好,只是若真是這樣,顧先生臨走的時候那麼嚴肅的吩咐她一定要照看好顧太太是什麼意思呢?不是一般都應該坐視不管嗎?
護士搖了搖頭,表示豪門恩怨自己也捋不清楚,照顧冷傾吃完了藥,她便走了出去。
冷傾面無表情的躺在牀上,強迫自己睡下去,但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其實她多希望自己能一覺昏睡過去,那樣就不必面對這殘酷的一切,只當這通通都是一場夢。
等到醒來她還是冷家的大小姐,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都是原來的樣子。
但是老天顯然不會對她這麼仁慈,母親打來的電話把她從幻想里拉回了現實。
“傾傾嗎?你現在在哪裡?”電話裡,傳來母親無比疲憊的聲音。
自從家裡發生了那次大變故之後,原本養尊處優過着貴婦人生活的母親,也不得不被逼迫着接受艱難的生活,她的聲音,比之以前,也都蒼老了不知多少倍。
聽着母親的聲音,冷傾的心頭又是一陣難受。
她看了看自己還扎着針孔的手,並不打算把目前的情況告訴母親。
“媽,我在工作,一切都好。”
冷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蘇荷的聲音有着明顯的勉強。
敏感的冷傾一瞬間就聽出來蘇荷聲音的不對勁,她連忙問道:“媽,家裡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見到冷傾察覺,蘇荷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剛剛要債的人又上門了,說是三天之內不還上一筆錢,他們就要把咱家砸了,可是眼下,我們哪裡還能拿出一分錢呢……現在處處都需要錢,小楓也等着用錢,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聽到母親明顯帶着絕望的聲音,冷傾只覺得心痛難忍,眼淚下一秒就要落下來,如果不是因爲自己,他們家,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因爲她當初的愚蠢天真啊!
“媽,你別擔心,這件事交給我就行了,我會籌到錢的。”冷傾握緊了話筒,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
“傾傾,你到哪裡籌錢呢?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要去找顧臨淵……”蘇荷擔憂的問道。
找顧臨淵?除非她真的是瘋了。
冷傾無力的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剛剛發生的事已經足夠她再度認清自己,如果顧臨淵知道她現在遇到的事,不必說幫忙,會不會落井下石都不一定。畢竟他折磨她,也一直希望她還能比現在更落魄,更悽慘。
找他幫忙,不過是自取其辱,一個笑話而已。
“傾傾,聽媽媽的,你千萬不要找顧臨淵,他不會幫你的,也許,還會讓情況變得更糟。”蘇荷嘆了口氣,顯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半晌,她喃喃的說道:“這是我們冷家欠他的。”
“媽你放心,我不會找他的,我有我自己的辦法,我能拿得出錢。”冷傾咬着牙齒說道。
“傾傾,你也不要太拼了,媽知道你也很難。”
“嗯,我知道,媽你也要多注意身體。”
掛斷電話後,冷傾只覺得自己剛剛因爲弟弟的病情有轉機而輕鬆了一點的心情,頓時又跌入了谷底。
當初冷氏破產欠下大筆的外債,家裡不斷的需要還錢,可她,之前當着千金大小姐的時候哪裡會想到今天?手裡沒有存下一點錢,到了如今,早已經是彈盡糧絕的地步。
儘管後來得到之前一個混娛樂圈的經紀人朋友幫助,她憑藉着姣好的外貌條件和之前學過的演藝方面專業也踏入了娛樂圈想要分一杯羹,卻沒有想到實際情況遠遠比自己當初估計的糟糕。
冷氏落敗,還有那人的打壓,都讓她在娛樂圈的發展舉步維艱,而冷傾向來不接受潛規則,以至於到現在爲止,她連一個好一點的資源都沒有拿到,甚至大部分時候,只能淪落到當替身。
即使是如此,她賺的錢也遠遠不夠。
尤其是現在,家裡又到了要還錢的時候。
她能怎麼辦呢?
剛剛的說辭不過是爲了讓母親不再擔心,可實際上那筆錢不是小數目,短短的時間裡要她籌集,也實在是太過艱難。
就在冷傾無路可走的時候,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次打電話來的是冷傾的經紀人兼好朋友舒婉。
“傾傾,你還好吧?聽說你住院了?”電話一接通,話筒裡就傳來舒婉擔憂的聲音。
“我還好,只是感冒了而已,沒事兒。”冷傾抿了抿脣,勉強笑着說道。
“沒事就好,我還以爲你怎麼了。”
舒婉鬆了一口氣。
冷傾在心裡盤算了無數次,想着要不要開口跟舒婉再借點錢,但在這之前,舒婉已經借過她很多次錢了,再開口,冷傾也覺得不好意思。
偏偏就在這時候,舒婉先開了口:“傾傾,剛剛公司給了我們一個資源,還說劇組點名讓你去,但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去。”
“哪個劇組?什麼角色?”冷傾的眼睛驀然一亮。
眼下如果能接到一部戲,哪怕只是演個女N號,拿到的錢都能夠解決燃眉之急。
舒婉的語氣卻有些爲難,半晌才斟酌着說道:“是李盛榮導演的新戲,就是林子窈演女主的那個劇組……”
聽到這話,冷傾眼中的光亮一凝,表情頓時沉了下去。
林子窈是女主,那就不奇怪爲什麼劇組要點名讓她去了。
林子窈,就是顧臨淵青梅竹馬的戀人。
當初如果不是冷傾搶在前頭和顧臨淵結了婚,現在站在顧臨淵身邊的,應該是她纔對。
林子窈對她恨之入骨,於公於私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打壓她的機會。
如今林子窈讓她去劇組,只怕也是想借着這個機會來報復她。畢竟如今在業界,林子窈是炙手可熱的一線女星,頂着國民初戀的名號,收穫了粉絲一大票。
相比而言,冷傾不過是個小蝦米,根本沒有相提並論的資格。
眼看着冷傾沉默,舒婉也知道這其中的關係,連忙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說這件事磕磣你,只是聽說劇組開的價格很高,一集能有五千塊錢,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需要錢,所以才和你講這件事,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咱也不是不能推,以後總還有能接到好戲的時候……”
“沒事,我去。”
然而舒婉話還沒說完,冷傾已經一口答應了下來。
以後,那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而她,等不起。
在聽到舒婉說價格很高的時候,冷傾就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了。
就算林子窈想要爲難她,那也沒關係,總歸大庭廣衆之下,她不能把她整死,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那就行了。
“傾傾,你真的打算去嗎?”舒婉的口氣有點遲疑:“聽說那個林子窈,脾氣可不怎麼好,而你剛好和她又結了樑子,我覺得她一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她總不能殺了我,”冷傾淡淡的說道,眼神無波無瀾:“那個,舒姐,片酬是不是一集一結?”
相比之下,她更關心這個問題。
“這個,我可以和劇組要求,應該沒有問題。”舒婉見狀連忙說道。
“那就沒事了,舒姐你告訴李導,就說我接,什麼時候到劇組?”冷傾緩緩說道。
知道她的倔強也知道她的難處,見狀舒婉也沒有再過多的勸說,只嘆了口氣,道:“今天下午兩點。”
冷傾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她得馬上準備出發才行。
“傾傾,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萬事小心,有什麼事記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電話上,舒婉不忘囑咐她。
冷傾點頭應承,掛了電話,她看着手上還沒有拔掉的吊針針頭,想着顧臨淵說的不能踏出這間屋子半步的言語,苦笑了一聲,擡手把針頭給拔掉了。
她踉蹌着站起來,費力的想往門口走,正巧撞上了進門的小護士。
“顧太太,你這是要幹什麼啊?您的液還沒輸完呢?”護士一臉驚慌的說道。
“我已經沒事了,現在要去工作。”冷傾淡淡開口,雖然她知道現在自己看起來,臉色一定差到了極點。
“可是,顧先生說了,不能讓您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