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禕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總裁辦正遇上從茶水間端着咖啡出來的一位助理。“陸少?!”那人顯然認得俊禕,此時急忙招呼他,“您來了,我正要給董事長送咖啡,您趕緊讓他驚喜一下!”
俊禕笑了笑,“我來吧。”
他接過咖啡,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朝着顏律的辦公室走去。
扣扣扣。
三下敲門之後,俊禕進門。
“放着吧。”
男人頭也不擡,正專注地工作着。他的眉眼間隱隱有疲憊的神色,認真沉穩中透着一股浮躁,想必這段時間並不好過。
俊禕看着他的側臉微微失神,上前將咖啡放在了辦公桌上。清脆的碰撞聲,讓看着顏律伸出手拿咖啡的俊禕心情輕快了起來。他有了逗弄顏律的調皮心情。
“董事長,請喝咖啡。”
顏律的手一頓。
是俊禕!
他猛地看過來——什麼人都沒有。
顏律苦笑一聲,想他到魔怔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手背卻被人曖昧地貼住,柔軟細膩的指腹在他手背上畫着圈,一隻白皙的手從背後緩緩地爬上他的胸膛。他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低沉地在耳邊響起。
“顏先生,工作累了吧?需不需要特殊服務?”
蝕骨的電流從被碰觸的地方傳來。
顏律扭過頭,嘴脣正被人吻住。那吻停了片刻便退去,品嚐過美味的舌頭意猶未盡地在脣邊舔了舔,隱沒在紅豔的雙脣裡,呼吸退開了些,露出親吻他的人笑意濃濃的模樣。
顏律的眼睛有一秒的失焦,伸手碰上俯身看着他的人的臉,觸手溫軟,其人在側。好一陣他才道:“什麼時候來的?”
“你好沒意思。”說這話太日常了吧。難得他起興挑逗他,這人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俊禕瞥他一眼,不甚滿意地繞過轉椅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腿上,環住他的脖子。
顏律就這樣笑了起來。
他低頭激烈地吻住他,小東西這麼長時間沒見一見面還敢這樣挑逗他,那就讓他自己好好嚐嚐這苦果了。
“顏律……你磨破我嘴脣了。”低吟的聲音,嗔惱地看着他,手指卻勾着他的領帶不放,將他扯了過來。
兩人在辦公室裡纏綿許久,直到在機場接待了華勳實業前來談判的代表的蘇秘書和兩位助理回來,正要敲門,一位助理立即出聲道:“頭兒,陸少來了。”
他指了指辦公室,示意人正在裡頭。
蘇秘書的手識相地放了下來,他歉意地看向華勳的代表,正要說明行程的突變先請他吃飯,辦公室的門已經被拉開了。
當前的顏律衣着整齊,只是髮型和之前冷硬有了改變,顯然是又做了梳理。他牽着的俊禕和進來時沒什麼不同,那豔紅微腫的脣瓣在顏律遺憾的眼神中被抹消了,只除了襯衫被扣到了最高的那顆釦子,擋住了某種引人遐想的旖旎。
見一羣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兩人默契地停住了。
正打算翹班回家辦正事的顏律一見這陣仗,纔想起將今天約見合作對象的事情。他有了皺眉的衝動。
蘇秘書立刻上前道:“董事長,這位郭先生就是華勳實業派來的代表。”
那位郭先生伸出了手,“先前發生哪些不愉快的誤會,請容許我向您致歉,顏董事長。”一句話,將之前鬧得那樣轟動的事件模糊成了一場誤會。
顏律收了心思,笑笑,“不必介意。”
就是看在俊禕外公的面上,這件事情他也不會去計較。這也是他爲什麼跌破藍顏董事會的眼鏡,在華勳實業突然提出和他合作的時候沒有遲疑地答應下來的原因。就算所謂的合作只是老爺子出的下一招,顏律除了應戰別無選擇。
顏律這是草木皆兵,其實這次合作案是出自郭老的授意。郭老很早之前就有了回國發展的意願,在a國的事業再大,他也想在有生之年回過看看。也是因此才主動聯繫上樑老,也纔有了樑老之後借他的手震懾藍顏的手段。
而這段時間的周旋,讓郭老明白藍顏的實力,這樣好的合作對象,是他的產業從a國轉回國內市場的得力幫手,郭老自然不會放過。
見他答應得這樣乾脆,遠在海外的老爺子還特地給老友打去了電話,“這小子心胸不錯啊,老樑,你那外孫眼光不錯。”
聽得樑老一陣腹誹,心胸有個屁用,沒見過腦子這麼不好使的!
郭先生看着兩人沒有鬆開的手,想到了什麼,不由多看了俊禕一眼,“這位想必是陸先生了,幸會。”
顏律看向俊禕,笑着道:“郭大哥不用這樣客氣,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拜會過郭老先生了。下一次,一定和顏律一起上門叨擾。”他伸手和郭先生握了握手,“請務必代我們轉達歉意,這段時間因爲我們的事給老爺子添了不少麻煩。”
顏律和郭先生怔了下,顏律是沒想到俊禕對近來的事知之甚深方纔卻沒有一點表示,而那位郭先生則是驚訝於俊禕不似作僞的道歉語氣。
客氣一番,聽顏律將合作案的談判推後,郭先生也沒說什麼,在蘇秘書的帶領下離開了。
顏律是等不及地將他帶進了電梯,按下負一樓的鍵。一隻修長的手指按上了數字1。
“小寶?”
俊禕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樣,咳了一聲。好吧,他承認是自己招惹的,一想他最近的表現,又心想,他活該。
哼了一聲,沒理會他眼裡暗示意味十足的神色,徑自拉着他出了藍顏,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趕往機場。
機場?
對上顏律詢問的眼神,俊禕沉默了下,說出的話卻是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你怎麼就變笨了呢?”
竟是和他外公做出了一樣的結論。
見顏律皺了眉頭,俊禕握住了他的手,擡眸看住他。
“跟我回家。”
俊禕顏律到達樑家時,已經是晚上**點的光景了。
得了信的樑家人早等在了客廳,這時門鈴聲一起,最耐不住的樑舅舅就站了起來,搶先去開門了。
“小寶啊,你可算回來了。”他看了眼顏律,手指指了指他外公的方向,做了一個‘當心點’的口型,繼而故意提高聲音故作驚喜地道:“欸,顏律也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楊宛青小心地看了看父親的臉色,見他沒什麼表示,反而有些拿不準主意,起身道:“都這個點了,你們還沒吃過吧,我去叫人準備些,什麼事都等吃過飯再說啊。”
這時候,能拖就拖!
樑老見兒子兒媳婦那小心翼翼好似自己是猛虎野獸的模樣,差點氣笑了。正要開口讓人將晚飯擺上來,他也是不想小寶餓了肚子。
不想,就這麼被人抱住了。
“外公。”
俊禕鬆開顏律的手,幾步上前,跪在外公身邊抱住了他。
自俊禕長大以後,再也沒有和小時候一樣乖巧地蹲在他腳邊,趴在他膝頭伸手抱他了。這聲軟軟的外公,讓樑老滿心觸動,心想不知顏律那小子怎麼給小寶說的,怎麼感覺這孩子要哭了的樣子。
樑老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先別說這些了,去吃飯吧。”
俊禕搖了搖頭。
邊上看着的人,因爲他的沉默都提起心來。顏律更是心疼,此時出了聲。“外公,對不起,是我自作聰明瞭。您別怪他。”
自作聰明——除了在俊禕面前,他幾乎沒有對人說過這樣自貶的話。但聽過俊禕的解釋後,顏律自覺自己真是糊塗透了。
俊禕告訴他,外公不是要示威,也不是要懲罰他,他只是給他一次機會,一次,自己主動坦白的機會。
連日來的刁難,無非是要顏律知道自己已經清楚他和俊禕的事情,再等顏律的表態——站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地向他承認這段關係。
若是連這樣的擔當和勇氣都沒有,樑老是看不上這樣的人。更別說是將外孫交到他手上了。
從三師兄家到藍顏的這些時間俊禕就能想明白的事情,顏律卻沒想透過,由不得爺孫兩人罵他笨了。
樑老看他一眼,安撫地輕拍着俊禕的頭沒有說話。
顏律上前一步,幾乎是不經過大腦他就這麼做了,他跪在樑老面前。
多少年了,中華人跪拜活人的規矩已經淡化到成爲一種屈辱的代名詞,可沒有什麼,比這一跪在這時顯得慎重真誠。
顏律道:“請您原諒我們的隱瞞。也請您……允許我和俊禕在一起。”
他幾乎是用卑微的語氣懇求樑老同意他們的事情,懇求他的祝福。
安靜的俊禕在這時擡起頭來,他回頭看見顏律此時的姿態,有些不忍地移開了視線看向外公。
樑老嘆了一聲,“俊禕,你都想好了?”
俊禕點了點頭。
他輕聲道:“……外公,我帶顏律去見媽媽了。媽媽很喜歡他,外公,我不想失去他。”
樑老的聲音哽住了。
不是沒有氣過,好幾次半夜醒來拉開牀頭櫃的藥和着涼水吞,才能平息那種心痛。沒有一個長輩願意子孫走上這樣的路。
他是個睿智的長輩,明白什麼叫事已至此,也明白什麼纔是最好的結局。
或許一個孩子的成長於他們而言是殘忍的。
就像繞着地球打轉的月亮,無時無刻他們的重心都在孩子們上,可他們會長大,會遇到屬於他們的太陽,讓他們甘願繞着打轉而忽視一切的那個人。
孩子大了,總要飛的,而他們,除了沉默的祝福和陪伴,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