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彷彿是平地的一聲雷，一下子，餘商就懵了。
好半天了，他的神思還有些恍惚，卻是站了起來，很認真地向顧茗施了一禮，口中稱道：“寧予卿多謝姑娘一言驚醒夢中人。”
顧茗閃身讓開，卻是坐了下來。
她的這句話，對餘商起了很大的作用，再看她的時候，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態度上自然了很多。
想來他也是明白了，雖然他通過觀察她、畫她，能夠記住她的臉三四分，對之前，確實是很大的進步了。
可是，只有這一點點，卻是仍然是不夠的。
他到底不是普通男子，遇到這樣的事情，受到挫折打擊，一敗不起。
反而，他看清了後，恢復了平常心。然後他發覺，當他用平常心去與顧茗相處，不特意地去觀察她，不刻意地去招惹她……
他所收穫的，反而更多了。
“你其實是不是被我看煩了？”他不由得問道。
顧茗點頭：“是的。”
她承認得如此大方敞亮，餘商與餘欽，反倒沒有辦法責怪她一句，反而因爲之前自己對顧茗盯得太嚴實而產生了很多不便，而深感抱歉。
“今天我來找你們，卻不是因爲這事。”顧茗說着，將剛纔芷汀發現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果然，與被山上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們保護得太好所以不太清楚世間險惡的芷汀不同，餘商與餘欽還有老何阿七甚至連豆丁的臉色都有些凝重起來。
“這個人，咱們本來就不應該幫他的。”老何因爲身體的緣故，性格上有些偏激——當然了，一般情況下，也發現不了。
“也不是這麼說，大家都是在外行走，看到可憐人，順手的事情，爲什麼不幫呢？”餘商搖搖頭，說道，“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也許他會做些什麼事情，也許不會……”他沉吟起來。
“這樣吧，咱們今晚就先不休息了，將東西都收拾起來，再趕半夜路。”餘商很快就有了主意。
出門在外，小心謹慎最重要。他在外面跑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夠小心，只怕早就成了世間的一抔土。儘管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乞丐，可是，也不能小看。
誰知道他能招來什麼禍呢？
“要我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人，驅趕了事，省得這麼麻煩。”老何一邊套着馬，一邊抱怨道。
他愛馬成癖，這些馬，已經跑了整整一個白天了，晚上還要不得休息，他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話要不能這麼說，你見到一個落難的人，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以貌取人可是不可取，四爺已經說過很多回了。”阿七笑着說着，手下有條不紊地收拾着，將才從車上解下沒有多久的馬又重新套上了車。
“可是幫了一個不相識的人，結果卻是害得咱們要趕夜路……可是這些馬，天天跟着咱們辛苦，咱們的好心，卻是害得它們連晚上都不得休息……”老何還是心中不平。
他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他的同情心不是給人的，而是給了馬。
“這些老夥計是辛苦了些……不如一會兒我去跟大少爺說說，明天在城裡休息一下，我也給它們喂點炒豆子。”老七摸摸自己手下的這匹大馬，若有所思地說道。
“還要熬鍋小米粥，最養元氣了！”老何趕緊附道。
阿七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那是產駒的母馬吃的！這馬只是多跑一個晚上，沒有那麼誇張！”
“怎麼沒有……”老何嘴裡叨唸個不停。他已經拿好了主意，進了城他自己去跟讓店傢伙計說。自己出錢就是了，省得聽阿七聒噪。
帳篷也都重新收起，顧茗幾個女子，又重新換回了行走的衣裳，靜靜地等着馬車。
芷汀看到耳尖幾個很冷靜的樣子，很是好奇，就湊過去問。
耳尖笑着說道：“這樣的事情好多的……你們不要看老何念念叨叨的，可是每次看到可憐人，他卻是主動上前施捨，問人家要不要幫助的……”
就好像這次一樣。顧茗想了想，也是笑了。難怪老何念念叨叨的，別人都不理他呢，原來他就只是叨唸幾句罷了。
很快，幾個人又重新鑽進了馬車，在夜色裡，揚長而去。
至於那個乞丐到底有沒有帶人來堵他們，他們並不知道。他們也並非真的以爲這個乞丐會對他們做出什麼，只是小心爲上罷了。
總之，行走在外最最要牢記的一點：人比野獸可怕。
這一趕車就沒有停下，一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城池，幾個人才終於鬆了口氣。
“我要睡牀！我要睡牀！天天睡帳篷，骨頭都酥了，真難受！”老何遠遠地就叫了起來，“太好了，今天我一定要睡個最軟的牀！”
雖然他們出行的條件已經是非常的優秀了，可是，畢竟是出門在外，再怎麼講究，也還是有不得不將就的地方。比如說這個大牀，再牛逼的人，也沒有辦法出行帶着大牀跑的。
“我到是想喝幾口酒。”阿七咂咂嘴，“這些天睡外面，怕出事，一直不敢喝酒，嘴巴快要憋出蛋來了……”
“你們呢？”餘商問顧茗與芷汀。
顧茗無所謂，她從來就不是在這些方面太講究的人。事實上，餘商準備的這些，比她這麼多年在家裡的條件還要好呢。
她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甚至，她在外面住着，感覺比以前在顧家還要更有安全感。
“咱們先進城吧，進城了，找一家店先住下，”餘商擡頭看看天色，說道，“然後，大家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不過晚上還要回屋睡覺。並且，不能喝太醉了。”說着，他重重地瞪了阿七一眼。
阿七本來是想要歡呼的，被他這一瞪，馬上就沒精打采的了。
“你這麼喜歡喝酒？”芷汀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咱們江湖兒女，誰不喜歡喝酒？”阿七理直氣壯地說道，可是馬上又喪氣地說道，“可是四爺從來不讓我多喝……”
“以後我跟十四娘釀了好酒，送你，隨便你喝。”芷汀說道。
“當真？”阿七馬上就來了興致了。
“假的。”芷汀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