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九夜笙的羽毛飛行法器,輕而易舉便通過了罡風帶。
枯葬山上入眼的十里楓葉紅勝火,燒的令人挪不開視線,而魔器師無道的洞府,便坐落在楓葉林內……一棵大樹洞中。
九夜笙錘着那棵樹,不停呼喚他師父的名字。
蘇慕歌圍着楓樹轉了一圈,鮮少見到如此粗壯的大樹,樹幹恐怕百十號人合抱都不及。
“瞎吵吵什麼?”樹洞內傳出一聲怒吼,巨樹震盪,楓葉篩糠似得抖落,“你師父我還沒死,也被你給吵吵死了。”
樹皮裂開出一道門,一個身高八尺的元嬰境初期怪物,舉着打鐵錘走了出來。
也稱不上怪物,只是他的雙腿同普通人粗細相差無幾,兩條手臂卻比蘇慕歌的腰還要粗,顯得特別怪異。
九夜笙陪着笑臉道:“師父您先別忙着打鐵,這位便是之前我向您提及的蘇慕歌。她有樣法器損毀難以修復,希望您能給瞧瞧。”
無道看都沒看蘇慕歌一眼,只顧着罵他徒弟:“你師父我很閒嗎,你看我很閒嗎?!找我煉器的混蛋躲都躲不掉,你還偏往家裡帶,有病吧你!”
說完轉身便要回去。
“前輩!”蘇慕歌連忙道,“晚輩手中這件法器,您平生絕對未曾見過,若不瞧上一眼,想必會成爲您一生的遺憾。”
“哦?”無道頓了頓腳步,轉頭瞪她一眼,“年紀小小,口氣挺大!這世上老子沒見過的法器多如牛毛,倘若沒見過便遺憾,早一頭撞死了!”
蘇慕歌一拍乾坤袋,祭出一截白骨:“您倒是看過一眼,再下定論,便知晚輩是否託大。”
九夜笙正想勸他師父好歹看一眼,自個兒一瞧,竟是根死人骨頭,嘴角也是一抽。這蘇姑娘,千里迢迢跑來消遣他師父?
無道被纏的煩躁,正欲發怒,視線突然被她手中骨頭深深吸引。
一把搶了去。
一隻手覆在骨頭上,似乎在試探着什麼。
“這、這是……”他瞪大銅鈴般的眼珠子,“這是什麼東西?”
蘇慕歌左右環顧一眼。
茲事體大。
無道也是個明白魔,猶豫片刻,指向蘇慕歌:“你隨我進來。”
蘇慕歌跟着他進入樹洞,九夜笙非常自覺的守在外面。
樹洞內燥熱異常,足足有三十幾個火爐子熊熊燃燒着,還有十幾只怪異的褐色火鳥在向爐子吹氣。左面牆角落裡,堆積着各種罕見材料,似乎都已被廢棄。
而右面牆則立着幾排木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和寶劍。
蘇慕歌不懂煉器,但那些法器巧奪天空,隨便拿出去一件,便是價值連|城。
“你可以說了。”無道已經不似先前咒罵九夜笙那般狂躁,氣息穩了下來,露出元嬰修者的氣度,“這根骨頭,究竟是何來歷?”
事到臨頭,蘇慕歌有些猶豫。
她不知這老頭究竟信不信得過,但尋找煉器師治療歿,譬如丹藥師醫治病人,不說清楚,恐怕是不行的。
況且裴翊也說過,這魔頭性子孤僻,又醉心煉器,從未聽聞過有何品行不端之處。
蘇慕歌謹慎道:“此爲超神器。具體是個什麼物質,晚輩不清楚,只知此物本爲古神留在人間的十二超神器之一。他是有靈的,但之前不知何故遭受重創,爾後又被天雷給劈了,將近三十年,一直是骨頭模樣。”
無道微微癔症,狐疑道:“既是超神器靈,爲何會被雷劈?你又從何處得來?”
蘇慕歌薄脣掀動了下,說道:“總之是機緣巧合,他本欲害我,被我引雷給劈了。”
無道打量蘇慕歌一眼,知道她有所保留,但覺得並不重要,便未追問。
蘇慕歌思忖片刻,又道:“與他一起的,還有一顆珠子,似乎挺重要。”一拍乾坤袋,祭出那顆光芒漸弱的珠子,“自從器靈化骨,珠子的色澤也變差了。”
無道接過手中,一手託着骨頭,一手捏着珠子。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拿不定主意。
“這樣,小姑娘,你出去告訴阿笙,讓他安排安排,你先在楓葉林住下。”無道提議,“超神器靈這種神物,實在超出老夫的理解範疇,請給老夫點兒時間,一定給你一個解釋。”
“多謝前輩。”蘇慕歌拱了拱手。
她就知道,對於煉器師而言,超神器擁有着難以抵抗的魔力。
當然,這種級別的超神靈體,也不怕他會佔爲己有,除非他嫌自個兒命太長。
……
蘇慕歌便在楓葉林住下了。
無道說的幾日,一晃就是幾個月。
蘇慕歌也不去催,更不着急。
超神器靈是個什麼等級的東西,哪有隨便研究兩天便能研究懂的?當年痕出來作亂之時,蓬萊掌門聯合當世幾位大能,到死也沒搞懂他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來自何方。
而休息幾個月之後,她的丹田似乎沒有那麼痛了,只除了偶爾會莫名其妙的肚子餓。
木曜瞧不出個所以然,蘇慕歌便將這一切歸咎在結丹後遺症上。
畢竟只是偶爾痛上一痛,其他毫無妨礙。
閒了躺在藤椅上賞賞楓葉,同九夜笙聊一聊魔界的趣聞,日子過的倒也和順。
“所以你師父一共收了九名弟子,你是最小的一個,而你們師兄弟九人,沒有一人懂得煉器之道?”蘇慕歌覺得不可思議,這比劍修桑行之收下一名馭獸師弟子還要奇怪。
“對呀,我們九個沒有一個火屬性,誰也無法煉器鑄劍。”九夜笙愜意的躺在另一張藤椅上,剝着橘子道,“我們九個全是師父當年尋找煉器材料時,順便從戰爭之地撿回來的地魔族孤兒。”
“你七師兄哪裡是地魔。”蘇慕歌好歹也在魔族混了這麼久,魔的種族還是能夠分清的,“明明長了一張類人魔的臉。”
“但我七師兄的血統不純啊,他母親的確是天魔,但父親卻是個人類,所以他便被歸屬進墮魔者一族了。”九夜笙吃了兩瓣橘子,酸的倒牙,呲牙咧嘴地道,“這話你可別當着我師兄面兒提,他會不開心的。”
“他父親是人類?”蘇慕歌感興趣的道,“魔族大門不是封閉了麼?”
“所謂封閉,只是不能向從前一樣,人和魔可以隨意進出。但有能耐一樣來去自如,凡人界真魔數量多得很,姜長老抓都抓不完。而我們魔域內,也經常混進來道修。”九夜笙指了指她的黑色手套,“若不然,我師父也不會打造一大堆魔氣手套出去賺錢。”
“所以……”蘇慕歌有些無語,“你們全靠師父變賣法器供養着?”
“師父可不養吃閒飯的。我們自小便爲師父四處尋找材料,即便沒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況且我們師兄弟,各有技能。”九夜笙掰着手指開始數,“比如我三師姐三月鈴,是個有名的符籙師。我五師兄則會提純魔珠,六師姐煉丹製藥一把好手,七師兄精通陣法之術。”
“那你呢?”蘇慕歌一點兒沒看出來,他有什麼賺錢技能,只除了……
“我血多啊。”
“果然。”
蘇慕歌被他打敗了。
就聽見七夜瑾的聲音,從身後石屋內傳了出來:“倘若被師父知道你又出去賣血,你一定會被吊打一頓。還有,你究竟打算不學無術到什麼時候,賣血能賣到結丹不成?”
見七夜瑾走了出來,九夜笙立刻讓出藤椅,轉坐在石墩子上:“不是我不學無術,我是真不知道我能做點什麼,況且我只有一隻角,天生殘缺,結丹八成是沒指望的。”
七夜瑾斜他一眼:“八成沒戲,那還剩下兩成希望,你爲何總不肯努力?”
九夜笙撇撇嘴,轉移話題:“師兄你也別說我,你早該閉關衝擊金丹大圓滿,爲何還在外面遊逛?”
“我若閉關,誰替師父尋找材料?”
“還有我啊。”
“你知道對手是誰麼,連我都受了傷,你去送死麼?”七夜瑾的眼風,若有似無的飄向蘇慕歌,“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偏偏喜歡多管閒事,當然也是我自己倒黴,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嫌塞牙。”
蘇慕歌覺得他話裡有話,望過去,滴水不漏。
數月相處,這師兄不是個簡單人物。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將突破金丹大圓滿的傢伙,像九夜笙一樣簡單那也說不過去。
“阿笙,走了,咱們去巨魔窟挖些生鐵回來。”
七夜瑾伸了個懶腰,起身便向楓林深處行走。
九夜笙也胡亂將橘子一塞,搓搓手跟着:“師兄,就不能多拿幾個乾坤袋?每次挖那麼一點點,還不夠師父塞牙縫……”
他們每隔十來天,就得去一趟巨魔窟爲無道挖生鐵。
有一次,蘇慕歌也跟着去了。巨魔窟內有鐵礦,同時也有一些低等級的魔獸看守,並不難對付,她沒有用武之地,且分辨不出鐵質優劣,幫不上忙。
是以蘇慕歌儘管覺着無聊,也沒再要求同去。
巨魔窟並不遠,平時半天足以來回,但此次過了三天,還不曾見人回來。蘇慕歌尋思着是否出了什麼意外,正準備前去瞧瞧,楓葉再次篩糠似得抖落。
無道離開樹洞,一道疾風奔過來,元嬰境的氣勢全開。
蘇慕歌毫無防備,煞那間便被擊飛出去。
“哈哈哈,小姑娘,我知道這是什麼了!”無道站在蘇慕歌之前站的位置,哈哈大笑,笑了一陣兒才發現人不見了,“身手不錯啊,一眨眼跑這麼遠。”
“前輩……”
蘇慕歌哭喪着臉,根本分不清他是調侃,還是真就這麼傻缺。
無道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我知道這超神器靈的材質了。”
蘇慕歌抹了抹脣角血漬:“還望前輩賜教。”
楓葉林內眼下無人,無道還是設下隔音罩,指着手中骨頭道:“我一直研究不出來,後來我明白了,此器根本不是由材料所鑄。”
“那是?”
“是真正的骨頭。”
“骨頭也能修煉成器靈?”蘇慕歌不明所以,“那不是白骨妖嗎。”
“不是妖,皆因這骨頭非比尋常。”無道賣了個關子,“此乃一截神骨。”
蘇慕歌蹙了蹙眉:“神的一截骨頭,都能成爲超神器?”
銀霄探出腦袋:“怎麼不可能?昔日盤古大神開天破混沌,一縷精氣化三清,左眼化日,右眼爲月,毫毛成星,支撐天地的不周山,還是盤古大神的脊椎骨呢。”
無道“恩”了一聲:“想必是某位古神,取下自己一截骨頭,造出一個神器來。”
蘇慕歌對他的來源並不感興趣:“那還有救沒?”
“此珠是他的靈脈。”無道將那顆珠子還給蘇慕歌,“你每日渡一些冰系的靈氣進去,加以滋養……”
“如此便可?”
“必然不行,凡人的靈氣,斷無法滿足神器汲取。但目前只有這一個穩妥的法子,往好處想,此器的器靈,或許正在淺眠中進行自我修復。”
這和賭博沒兩樣,萬一他已經處於深眠了呢。
三十年沒動靜,而且珠子的色澤越來越淡,簡直成了蘇慕歌的一樁心病:“前輩,您說這是一個穩妥的法子,那可有不穩妥的?”
“不穩妥的,你也辦不到。”
“您不妨一說。”
“小姑娘,此器若不修復,便是一根尋常骨頭,毫無用處。若是修復好,待器靈甦醒,完全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無道睨着蘇慕歌,“這等超神器,不論人或魔,皆是無法駕馭的。便是當年取他下來的神,時至今日,也難以控制住他。”
他以爲,蘇慕歌是想將此器收爲法器來用,才如此熱心。
蘇慕歌又不能告訴他,這是她爹。
何況蘇慕歌自己都想不明白,她一個活生生的、毫無任何出挑之處的普通人,怎麼會有一個不是人的爹。
“前輩,還望告知晚輩辦法,行與不行,晚輩自會斟酌。”
“好吧,我能想到的,確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無道斟酌片刻,道,“魔域之內,有一種冰蠶蛇,乃是天下間至陰至寒之物,取得它的精魄,拿來餵養珠子,應該會有用。”
“冰蠶蛇?”蘇慕歌默默記住,“請問在哪裡能夠尋到這種蛇的蹤跡?”
“早就絕種了。”
蘇慕歌掀桌!
既然絕種了還說個屁啊!
無道卻又慢悠悠地道:“不過魔神殿內,倒是還剩下最後一條雄的。”
“魔神殿。”蘇慕歌重複了一遍,一時沒反應過來,待醒神兒之後,額角青筋跳躍的亂七八糟,“您是說魔神殿??”
“對,魔神殿。”
“幽都城內、被譽爲魔族最高信仰的魔神殿??”
“對,正是那個魔神殿。”無道擠了擠眉,“魔神殿內原本有五隻看守魔獸,三千年前被宰掉一隻,五百年前又被宰掉一隻,眼下只餘三隻。非常幸運,那條冰蠶蛇尚未歸西。”
“……”
“你若是殺了它,除卻精魄,記得將骨肉也給帶回來,贈給老夫拿來煉器。”
蘇慕歌垂着頭流汗。
大叔,莫要再逗她了,成麼?
別說她才結成金丹,哪怕結成了元嬰,她也辦不到吧?
無道當然也只是開開玩笑,將骨頭扔給她,大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揭開隔音罩,吹着口哨返回樹洞鑄器去了。
蘇慕歌垂首望着那根骨頭,嘆氣:“哎,我真的盡力了。”
……
在屋檐下坐了半宿。
子時過後,枯葬山竟然下起了雨。
滿樹楓葉簌簌落着,倒是有些秋意蕭索的意境,蘇慕歌終於坐不住了,捏碎一個無道煉製的防風泡,祭出飛行器便向罡風帶飛去。
一路飛出罡風帶,轉向幽都。
“慕歌,你不會真打算闖幽都吧!”銀霄被她的舉動嚇的不輕。
“我只在附近看看。”
銀霄撫額:“早知今日,你當年何必非要賭那一口氣,告訴他你是誰不得了?”
蘇慕歌悶頭不語。
這種無情無義的父親,她真心不想要,但再怎麼着,也是她父親。
“當年只想着替自己、替母親出這一口怨氣,我不後悔。遭此一劫,也算對他的懲罰。”
“我看,最終受到懲罰的終將是你自己。”
銀霄明白是勸不動她了,以她的性格,不去努力一下救她父親,肯定是要將自己折磨到死的。
蘇慕歌嘗試着靠近幽都,最終停留在距離一側城牆一百丈的地方:“我聽九夜笙說,城牆上每隔一百丈,便鑲嵌一顆探靈珠,在探靈珠面前,任何隱身辦法均會失效。而探靈珠可以探知靈氣的範圍,是方圓一百丈。”
銀霄點頭:“所以你只需再向前一步,巡城魔衛士立刻便能確定你的位置。”
蘇慕歌盤算着:“一百丈,我飛過去需要一息的時間。入城內,還有個一息,一共是兩息,方能避開探靈珠的測隱範圍。”
“你結丹之後,使用我的天賦,能夠隱身八息,之後需要蓄力十息。”
“也就是說,我還有六息的時間,進入魔神殿。”
“你太樂觀了。”銀霄並不認同,“不是還有六息,是隻有六息,幽都城裡是個什麼情況,你根本不知道。九夜笙也只是道聽途說。”
“那我隱身一息,先上城牆窺探一下城裡的情況。”
“慕歌,你如果真得這麼做,我建議你去找裴翊……”
“此事定不能告知於他,否則,他會殺了我。”蘇慕歌搖頭,“魔神殿除卻供奉魔神,歷代未曾飛昇的幽都王,遺骸全都葬在裡頭,我入魔神殿獵殺鎮守獸,等同於掘他祖墳。”
銀霄愣了愣,它忽略了這一茬。
提不出來什麼有效建議,只能按照蘇慕歌的想法來。
蘇慕歌掐了個訣,立刻便給自己換了一身衣服。斗篷披身,黑紗遮面,一瞬隱身,施展斗轉星移之術,如離弦之箭直衝城牆而去。不到一息,便抵達城牆底部,足下一點,穩穩當當落在城牆上頭。
一行魔衛士巡邏而過,並未發現她。
蘇慕歌放出神識向城內望去,黑壓壓的皇都,幾乎是三步一魔衛。更誇張的,時不時還有幾具手持弓箭骸骨,跟在魔衛士身後一起巡邏。
“居然有陰兵!”銀霄驚的下巴快要掉下來,“死心吧慕歌,死靈的雙眼能夠看穿一切活物,我的隱身天賦,在他們面前毫無用處。”
“……”
蘇慕歌也沒轍了。
兩息還不到,她便準備折返。
跳下城牆之際,倏地感覺身側氣息不太對,蘇慕歌警覺的祭出鐮刀。在她運氣那一刻,對方顯然也發現了她的存在,同時祭出法器。
同樣都是隱身探皇都,知曉對方沒有惡意,就此別過便是了。
但對方卻突然出手!
看不到人,蘇慕歌閉上眼,完全憑藉感覺接招。
一開始,她只躲不攻,希望對方明白,她並無惡意。但對方出手卻一次比一次狠辣,手中的武器似乎也換了,由水系換成了土系,力量型重刃,專以剋制水系功法,且爲神器。”
蘇慕歌神色一肅,有些猜出她的身份。
同樣金丹境初期,同樣極品水系功法,同樣手持神器,除卻程靈犀還有誰?
這一斗法,時間一息一息過去,蘇慕歌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逃避探靈珠,但自己的隱身時間就快要超過,便下了一記狠手,再來一記聲東擊西,向三百丈之外逃開。
程靈犀隨後追了出來。
安全地帶內,蘇慕歌解除隱身,摘下面紗:“程靈犀,又見面了。”
程靈犀也解除隱身,同蘇慕歌差不多的魔族人打扮,一言不發,氣走游龍,一鼓作氣的攻向蘇慕歌。
土系神器,完克她的水系鐮刀。
蘇慕歌乾脆收了鐮刀,祭出自己的馭獸鞭。鞭出,勾住她的重刃,鞭子瞬間生出無數藤蔓,借用木曜的力量,一舉碎了它的罡氣!
蘇慕歌閉關結丹的八年,木曜和水曜也已經進階。
程靈犀退了回來,冷冷道:“你爲何跟蹤我?”
蘇慕歌擺出防禦姿態:“我跟蹤你,這從何說起?”
“休說你也是湊巧來幽都看看。”
“不好意思,這世上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兩個人說完,又是一陣相顧無言。
對方這具肉身,原本是屬於自己的。同對方面對面時,那種奇怪的感受,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能瞭解。
其實蘇慕歌很奇怪在魔界見到她。
上一世自己在痕的指引下,橫跨一個又一個地界,但從不曾來過魔界。
程靈犀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換了柄神器,再次全力以赴:“你既不願做程家人,這程家人便換我來做!首先,我得感謝你殺了程靈璧,替我掃清一個障礙,不過,還是要按照族中規矩,殺了你!”
蘇慕歌心裡想說,你殺我還不是爲了秦錚。
但她沒說,不是怕激怒程靈犀,而是她的丹田……
本以爲已經沒事兒,豈料這一斗法,再次痛徹心扉。硬抗下程靈犀一記冰封咒之後,丹田絞痛的她向後一個趔趄。
她這一虛弱,立刻便被程靈犀捕捉到。
程靈犀虛空畫出一道符,口中唸了決,倏地向我蘇慕歌一指。
一道天罡縛體咒,擊中蘇慕歌。
蘇慕歌的四肢百骸宛如蟲蛀,漸漸呈現僵化狀態。
見程靈犀祭劍,蘇慕歌猜到她的下一步動作,立刻喊道:“水曜!”
水曜施法,結下的防護罩,開始一層層分裂增殖。短短半瞬,整整在蘇慕歌周身結下數萬層結界。程靈犀滿不在乎,將靈氣凝結入劍身之內,猛然爆發,一道霓虹劍氣如火炮一般,自劍尖轟了出去!
爆響一聲,刺入蘇慕歌的防護罩!
然並未成功。
程靈犀每次見到蘇慕歌,似乎都下了置她於死地的決心,一手控劍,一手掐了個手勢,置於脣下唸唸有詞。
蘇慕歌不能坐以待斃,閉上眼,不斷積蓄靈氣,想要破解身上的天罡縛體咒。
靈氣在丹田越積聚越多,就快了……
卻瞬間泄個乾乾淨淨!
整個身體似被抽空一般,蘇慕歌一個不支倒在地上。喉頭腥甜的難受,一抹脣邊,盡是血。
“師父,她怎麼了?”程靈犀蹙眉。
“她中了丹藥師的獨門血祭咒。”痕幽幽開口,“靈犀,這丫頭不簡單,一般人中了這種血祭咒,必死無疑,她居然還凝結成了金丹。只可惜……”
“恩?”
“金丹內融入了她的血,一旦她運氣過猛,血便會貫穿入氣,一旦超出她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便會爆丹爆血而亡。若不然,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程靈犀正想詢問一些別的,乍有一道劍光直衝自己面門而來。
這劍氣她再熟悉不過,擋也不擋,直接撤出數丈。
“慕歌!”秦錚飛近一瞧,嚇出一身冷汗,想去瞧她的傷勢,卻被千層餅一樣的防護罩堵在外面。
“我沒事。”
蘇慕歌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口血順着嘴角向外涌。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她不信,她的金丹,是真的出了問題。
不待她囑咐,木曜已在空間內拋出一顆固本培元丹。
“程靈犀!究竟多大仇,你就非得下手這麼狠!”秦錚被氣的有些語無倫次,提着含光怒氣衝衝的向她砍去。“我早已向你解釋了無數遍,怎就是說不通?她是佔了你的身體,你不也佔了她的身體?扯平了好嗎!”
程靈犀根本不躲,反而仰着頭。
秦錚的劍砍在她頭頂半寸,劍氣削斷她一縷髮絲。
程靈犀冷淡看着他:“扯平?你答應過你的太傅、我的父親,此生保我平安順遂,結果現在卻要爲了一個冒牌貨殺我,你告訴我,如何扯平?”
秦錚握劍的手快要攥出青筋:“不要再有下次,否則一定會殺了你!”
“你儘管殺!”
“然後我會自殺!陪你一起下地獄,請求我的太傅、你的父親諒解我的無奈之舉!”
程靈犀緊緊繃住臉。
他們吵他們的,蘇慕歌抓緊時間修補丹田。
突然一聲爆喝傳來:“何人在幽都城外鬥法!”
一名魔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看打扮似是一名魔將,金丹中期境界,不好對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蘇慕歌調息了一半,立刻起身道:“大人,我們只是路過!”
魔將的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繼而移在程靈犀身上:“路過?分明便是又來搗亂!”
說着一揚手,在方圓設下禁制:“今日,誰都別想走!”
蘇慕歌也被扣在裡面,沒辦法,只能暫時拋下個人恩怨,三個人聯手。
魔將出手狠辣,但對方三個金丹初期,且是三個拔尖優秀之人,一時竟也拿他們不下。
但蘇慕歌很快便後力不濟。程靈犀之前也耗損了大量靈氣。秦錚同樣好不到那裡去,爲了殺死白梅,他強行結丹,經脈大受損傷。
眼看便要落敗,“嘭”的一聲,禁制被打破。
七夜瑾及時趕到,接下魔將一掌。
他是後期頂峰修爲,幾乎是一出手便制服住魔將,快如閃電的祭出一個鐘狀法器,將此將罩在鍾內。爾後掏出條帕子擦拭手指:“大半夜的,你跑來幽都做什麼?”
蘇慕歌頗感意外,直到九夜笙從暗處探了個頭:“蘇姑娘,師父說你可能來了幽都,我還不相信。你膽子真大啊,還好我七師兄在山裡,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多謝。”蘇慕歌拱了拱手。
“記得再烤只兔子給我吃。”七夜瑾舔了舔嘴脣。
程靈犀目光一閃:“錚哥哥,你怎麼樣?”
秦錚甩開她的手,以劍支撐住身體:“我沒事。”
蘇慕歌之前自顧不暇,這會兒纔看到秦錚不對勁兒:“你受傷了?”
“這點兒小傷不礙事。”秦錚挑了挑眉,走去蘇慕歌身邊,看她氣色轉好,才放下心來,“對了,你來幽都做什麼?”
“你又是怎麼來的魔界?”
“我……”
“我說,咱們能先離開,再慢慢敘舊麼?”七夜瑾丟給他們一個眼色,“這裡可是幽都正門口,你們打架,難道不會尋個僻靜的地方?”
經他一提,蘇慕歌才注意到,三百丈之外,果然是幽都大門。
“恩,先走。”
“走吧。”
事實證明,今夜不適宜出行。
半空中,驟然狂風大作,一個渾厚的聲音壓了下來:“幽都也是你們想來便來,想走邊走的地方?”
“真是糟糕。”七夜瑾嘆氣。
“是啊,真糟糕。”九夜笙也嘆氣。
豈料,伴隨一道身影漸漸落下,蘇慕歌一眼認出:“姜前輩?”
姜頌微微一怔:“是你。”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宋魔女的煉屍冢裡,一別數十年,姜頌有些驚訝她的進階速度。
“您這是又抓了叛逃者回來?”
“恩。”姜頌頷首,“不過我除卻抓我族叛逃者,另有一個職責,便是殺盡擅闖我魔界的道修。”
“別忘了上次在煉屍冢,我替你擋了幾招。”
“我早以宵練作爲報酬。”
“您的命同宵練相比,孰輕孰重?”
“……”
“我們幾個,確實只想一睹王城風采,您說說看,憑我們的修爲,能打王城什麼主意?”蘇慕歌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前輩,不說咱們在崑崙比鄰而居的交情,便念在我幫過您的份上,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姜頌其實只管人間的魔,鮮少理會魔域中的人,只是這幾個小鬼膽敢損他魔將顏面,纔想給他們點兒教訓,省的他們不知天高地厚。
豈料其中,竟有個舊相識,還該死不死欠過她人情。
姜頌有些爲難起來。
就聽見桑行之笑道:“姜長老,你不也經常擅闖我十洲三島,我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放你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