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她的,只有林間清淺蟲鳴。
蘇慕歌擰了擰眉,又輕聲重複了一遍,依舊如故。
她起了疑心。
難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
但此物不管怎麼看,都與她印象中的七曜獸魂鈴極爲相像。
七曜獸魂鈴,原本是聚窟州七星宮鎮宗秘寶。這七顆鈴鐺,依次代表着“太陽”、“太陰”、“辰星”、“太白”、“熒惑”、“ 歲星”和“鎮星”,即日、月、水、金、火、木和土。
當年她被白梅囚禁,就是受到痕的蠱惑,前來盜取此寶。
據痕所說,七曜是七星宮開山祖師靈風仙尊親手所制,每一顆內,都封印着一個強悍而又神秘的獸魂。當年的七星宮極爲鼎盛,爲四海馭獸第一宗,但自靈風仙尊飛昇之後,再也無人可以解開封印,七星宮便漸漸沒落了,七曜也漸漸被世人所遺忘,每每只剩下幾名高階馭獸師之間你爭我奪。
可惜奪到手者,大都抱恨終身。
哪怕天才如白梅,虛耗數百年時光,也只解開了七曜中的一曜——“太陰”。
但是,那“太陰”狼妖當年不過築基後期修爲,就教已近金丹初期頂峰的蘇慕歌栽過大跟頭。
算算日子,妖狼銀霄甦醒的日子,大概就是這前後二十年間,之前在鬥獸場咬傷靈蛇的獸頭幻影,應該就是銀霄釋放出的力量。很明顯,它並不想認白梅爲主,明明醒了,卻遲遲不出……
思及此,蘇慕歌眸光微微一閃,心裡暗暗有了計較。
她將七曜收回袖中,放輕腳步走回秦崢身邊。原本打算以導氣之法,嘗試吸收一下天地靈氣,但思忖過罷,還是決定比照秦崢的模樣,尋個較爲舒服的姿勢,歪靠着石頭閉目小憩一會兒。
她沒忘記,她現在只是一個需要吃喝拉撒睡的凡人。
……
翌日不過四更天,兩人就向西海邊的渡口走去。
事實證明蘇慕歌的記性並沒有因爲上千年囚禁而混亂,擇的小徑十分好走,一路上別說遇到人了,連只高階點兒的妖獸都沒有,走了一天一夜,僅有的一隻一階小獸,也死在秦崢寶劍之下。
蘇慕歌借來他的劍,吃力的從屍體腹腔挖出一顆圓滾滾的內丹。
秦崢捂住鼻子:“你挖它做什麼,噁心死了。”
蘇慕歌挖完內丹,又開始剝獸皮,淡淡問:“崑崙船票一人兩塊下品靈石,你可有?”
靈石是修仙界的貨幣單位,秦崢是知道的,但他們一行人連廚子都是自帶,根本用不着靈石,因此身上銀票不少,靈石一塊也沒有。
他摸摸鼻子:“內丹可以換靈石?”
“可以。”
“行,瞧本太子的!”秦崢搶回寶劍,挽起袖子,興致勃勃的打算去獵殺妖獸。
“太樂觀了。”蘇慕歌攥住他的衣袖,“你修爲不夠,高階的碰不得。而這種位階的妖獸,一般十五顆內丹才能兌換一塊下品靈石,你要打死多少隻妖獸,才能兌換四塊?”
秦崢還真掐指算了算,倏忽蹙起劍眉:“那怎麼辦?”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蘇慕歌整整一天,她過去雖被程家利用,但自小從沒操心過錢不夠花,如今兩個人四塊靈石的船票問題,居然讓她犯了大難。
她上下打量秦崢。
這傢伙雖然已經躋身修士行列,但和她一樣是個窮光蛋,別看一身行頭珠光寶氣,擱在修仙界根本一文不值,身上唯一有靈氣兒的,只有他手中這柄不知名寶劍。
秦崢見她目光一直在寶劍遊弋,遂警覺的藏在身後,挑挑眉道:“慕歌,你別打含光主意,含光乃是一位老神仙送給本太子的,追隨本太子多年,立下過汗馬功勞!”
“前途未卜,你我的確需要這柄寶劍的庇護,”蘇慕歌如是說,“那就把劍穗上的玉環賣掉吧,此物同寶劍待久了,也算一枚靈玉,應該可以賣個四五塊靈石。”
秦崢雖不樂意,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同意她的提議。
蘇慕歌剝完獸皮之後,就開始生火烤肉。秦崢原本死都不肯吃,後來看蘇慕歌吃的香,自己又飢腸轆轆,便嘗試咬了一口。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將蘇慕歌那份也搶了大半。
吃完咂咂嘴,還挑剔肉太糙。
蘇慕歌只笑笑,她是知道自己手藝的,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沒有罵她,已經很照顧她了。
兩人吃完繼續前行,走出森林之後,途徑西海沿岸的一個小城鎮。
考慮到聚窟州修士的品性,蘇慕歌讓秦崢拿着寶劍站的遠遠的,自己則取下劍穗上的靈玉走進一家靈器店。掌櫃是個練氣期修士,一看有客人上門,面上先是歡喜,發現蘇慕歌竟是個凡人後,一張笑臉立刻垮了,不鹹不淡地道:“需要什麼?”
蘇慕歌見怪不怪,將靈玉放置在櫃檯上:“我是來賣東西的。”
掌櫃漫不經心的伸手一握,掌心窺探到一道薄弱靈力流動,嘴角一撇,就知道凡人拿不出什麼好貨色來。但出於習慣,還是背過身將它放在靈寶儀上測了測,須臾,靈寶儀上緩緩流動着絲絲白光。
“不知道友怎麼出價?”掌櫃打了個哈欠。
正將靈玉取下來時,乍見一道紫光疾速閃過,掌櫃頓時一個激靈,忙又放了上去。目不轉睛地盯了好一會兒,哪裡有什麼紫光。掌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但那一道紫光純正無比,他從未見過,不可能是幻覺。
不能放過。
掌櫃回過身,掂量着手中靈玉,凝視一眼蘇慕歌,又問了一遍。
蘇慕歌沒有神識,看不到靈寶儀顯現出的光暈,但她能看到掌櫃的神情變化,便不語,只伸出五根手指。
掌櫃沉吟:“五十塊靈石?”
蘇慕歌眼睫一垂,搖搖頭:“五百塊。”
掌櫃深吸了口氣,將靈玉扔在桌上,冷笑道:“好你個小丫頭,這破玩意兒能值幾個錢你自己心裡清楚,道爺見你可憐,纔多賞你幾個,你卻拿道爺逗起樂子來了?”
蘇慕歌抓起靈玉,轉身便走:“你不識貨,自有人識貨。”
“等等。”掌櫃見她年紀小,原本想唬她一唬,現在知道自己小覷人了,忙道,“五百就五百吧,此靈玉我要了,不過我得多嘴問一問,此靈玉你是從何得來的?”
“十洲三島內,做靈器買賣的商號,不是一直遵循靈器不問出處的規矩麼?”
掌櫃啞口無言。
蘇慕歌揣起裝有五百靈石的五倍乾坤袋,面色如常的走出靈器店。
她沒有去和秦崢會和,而是背道而馳,如果她猜測不錯,現在一定有道神識在暗中窺探她。從掌櫃神色起變之後,蘇慕歌就後悔將玉環拿來變賣了,但眼下自己確實需要錢,而且那種情況之下,想不賣都不成。
她在熱鬧的坊市內緩慢走着,一直在心裡考慮對策,一不小心就撞上一男子的後背。
她忙後退一步,連聲道歉。
“無礙。”那男子淡淡撇下一句,頭也不回的便繼續向前走,
“……”
蘇慕歌瞳孔一縮,這聲音……
她豁然擡眸望向那人的背影,只見他身姿挺拔,一身北崑崙精英弟子方可穿戴的藍白相間道袍,背後揹着一柄古劍,正是上一世名動十洲三島的“靈犀”劍。當然,現在這柄劍仍舊叫做“驚鴻”,因爲那名叫程靈犀的女子,還不曾拜師崑崙。
蘇慕歌眼眸微微一黯,隨即閃過一絲狠戾。
萬萬不曾想到,居然會在此時遇到裴翊。
“喂,你這凡女盯着我裴師兄看什麼?”一個尖厲女聲打斷她的回憶,隨後就有人推了她一把,“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撞上來的吧?真是不要臉。”
“我已經道過歉了。”
蘇慕歌再向後退一步,冷颼颼的看着那名不過十五歲的女修士。
哪怕戴了易容紗,單憑這囂張跋扈的姿態,蘇慕歌也能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她上一世的死敵,樑蓁蓁。
樑蓁蓁被她的態度噎了一噎,正打算動手,卻聽裴翊在前淡淡道:“師妹,走了。”
樑蓁蓁立刻換上一副甜美嗓音,柔柔一笑:“好的師兄。”
回頭瞪了蘇慕歌一眼之後,拔步轉身,卻突然被誰故意撞個滿懷!她正準備二度開罵,卻聽一聲朗笑:“仙子,在下知道自己生的英俊不凡,可你也沒必要衆目睽睽之下投懷送抱吧?”
樑蓁蓁氣的一抖,櫻桃小口還沒張開,又聽他冷冷道,“真是不要臉。”
聽到這一句,樑蓁蓁終於意識到,他們是一夥的!
蘇慕歌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秦崢。
自己如今是個凡人,根據修仙界的規矩,樑蓁蓁罵歸罵,是不會對自己動手的,現在可好了,一股子火氣肯定全撒秦崢頭上。這女人天資雖高,但由於性格原因起步較晚,現在頂天不過練氣六層,但比起秦崢來,始終高出一大截。
況且還有裴翊,他眼下可是築基中期修爲。
趕在樑蓁蓁爆發之前,蘇慕歌板起臉瞪着秦崢:“師兄,你跑哪裡野去了,淨一師叔到處在找你呢,回去鐵定向師傅告狀,這回你可連累我了!”
秦崢被她說的一愣,好半響不知作何反應。
樑蓁蓁脾氣雖然暴躁,終究世家大族出身,淨一真人乃蓬萊長老,她自是知道的。這凡女稱呼淨一真人爲師叔,莫非他們是蓬萊島的修士?
這凡女雖然漂亮,怎麼看都是不像的,但這膽敢辱罵自己的男修士麼……
樑蓁蓁收斂怒氣,仔細打量秦崢一眼。
細看之下始驚覺,這少年的相貌氣度,比起裴翊來竟然毫不遜色!
她錯愕,好一會兒才注意到秦崢腰間那柄奇特寶劍,便將信將疑了。崑崙和蓬萊世代交好,蓬萊弟子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背景深厚,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交惡的必要。
樑蓁蓁便冷冷一哼,快步去追裴翊。
蘇慕歌望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裡放佛揉進了無數把鋼針,刺的生疼。
她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氣。
此二人上輩子對她而言,全都至關重要,但卻並非她這一世的仇人。她和樑蓁蓁之間,從頭至尾不過一場誤會,其實她這個人只是天性暴躁,並非蠻不講理的惡女,她害自己不少,自己害她更多,要報仇,也是她來找自己報仇。
至於裴翊,那就更談不上恨了。
裴翊自始至終不曾害過她,她恨什麼?
恨他太冷情,不管她的死活?
在蘇慕歌看來,他並沒有錯。修道之人,七情本就淡漠,裴翊修的又是慧劍,可斬舍劍道之外一切雜念,隨着修爲越高,心緒便會越淡,自他步入元嬰之後,蘇慕歌一直能夠感受他的變化,也可以理解。
如果只是如此,她會爲他開心,但他不該同“自己”和離之後,娶了程靈璧……
她不懂他出於什麼考慮。
也不願意去深究他們在一起的一百多年,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但如果有可能,她決定這輩子離他遠一些。
“你發什麼呆?”秦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剛纔又胡說八道些啥?”
“噓。”蘇慕歌衝他搖搖頭,修士的耳識靈光,難保她不會刻意鎖定。
秦崢點着她的額頭怒道:“噓噓噓,本太子是狗嗎?!昨天噓我一次沒跟你計較,你還上癮了!說好賣了靈玉就來會合,你居然自己跑出來閒逛,究竟有沒有把我這個殿下放在眼裡!”
經他一提醒,蘇慕歌纔想起來靈玉的事兒:“不是讓你原地等我,怎就跑來了?”
“不見你歸來,本太子當然過來找了!”秦崢冷哼一聲,“東西可有賣掉?”
“賣了。”蘇慕歌拍了拍乾坤袋。
“多少錢賣的?”
“五百。”她壓低聲音。
“呀!”秦崢驚訝極了,轉頭向一側道,“沒想到您這靈玉還真挺值錢的。”
蘇慕歌吃了一驚,順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見一個小攤位前站着一名正在挑選法器的男子,銀白長髮在頭頂以一根玉簪綰成髻,但面貌瞧上去卻只有二十七八,五官十分普通,甚至有些模糊,彷彿一轉身,就會忘記他的相貌。
蘇慕歌心裡頓時明白過來,這不是他原本的相貌。
如此高階的易容術,看來此人修爲不會低於金丹期。
……
找了間茶樓坐下,秦崢點了一大桌子珍饈,一面狼吞虎嚥一面絮絮叨叨。蘇慕歌扒了兩口飯,暗暗猜想眼前此人身份,出手如此闊綽,一句有緣,就能送一柄靈氣逼人的寶劍給秦崢。
“所以說,你們打算前往崑崙拜師。”白髮修士問。
“是呀!”秦崢擦擦嘴,“慕歌說崑崙是十洲三島內第一修仙宗門呢。”
“不見得。”白髮修士搖搖頭。
蘇慕歌放下筷子:“單從人數和強弱上,是這樣的,不過說起悟道,當屬蓬萊。”
白髮修士問:“那爲何不去蓬萊?”
秦崢嘁了一聲:“我們是要變強,自然拜師強者,悟道有什麼用?”
“那你以爲何爲強者?”
“打架的時候輸少贏多。”
白髮修士點頭:“我活了一千歲,打架只輸過一次,秦小友,你拜我爲師可好?”
蘇慕歌一下子便噎住了。
秦崢驚訝道:“當年父王讓我拜您爲師,您說什麼都不肯,說什麼與我並沒有師徒緣分,爲何現在又改變主意了?難不成看我長大之後英俊不凡,您老後悔啦?”
白髮修士掐了掐指,神色迷惘:“當年確實沒有,我也覺得奇怪。”
蘇慕歌暗想,難道是因爲自己的重生,改變了秦崢的氣運?
秦崢沉吟片刻,指着蘇慕歌道,“拜您爲師可以,不過您能不能順便收了她?”
白髮修士轉眸望向蘇慕歌:“你可願拜我爲師,隨我前往蓬萊修行?”
“很抱歉。”蘇慕歌微微垂首,“我要去崑崙。”
“你不考慮一下麼。”白髮修士似乎有些訝然她的果斷,思來想去,補充一句,“我會是個好師傅。”
蘇慕歌攥緊了拳頭。
她不敢考慮,她怕自己會動搖,因爲她已經猜到面前此人的身份。
蓬萊仙尊,桑行之。
從秦崢說起“含光”劍時,她就該想到的,桑行之是一名劍修,更是一名劍癡,相傳他曾鑄造十柄寶劍,其中有三柄下落不明,分別是“承影”、“含光”和“宵練”。
拜入桑行之座下,是多少修士做夢都不敢想的機緣。
上一世家族不是沒有嘗試過,可惜桑行之性格怪異,收徒一切隨緣。
這一世他居然主動要收自己爲徒,她焉能不動心?
但她焉能動心?
她的師傅金光道君身在北崑崙,名聲不怎樣,但修爲並不比桑行之差,而且上一世爲了替自己討回公道,竟被痕誅了神魂!她的同胞弟弟程天養還在程氏家族,認賊作父,爲虎作倀,最後還死在自己最信賴的姐姐程靈璧那賤人手中!
還有痕!
蘇慕歌漸漸挺直脊背,正打算拒絕時,卻聽桑行之冷冰冰地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不會收你爲徒。一來你我沒有緣分,你根骨不佳,不適宜修我劍道。二來你命犯煞星,可能會給我蓬萊帶來難以估計的浩劫。”
蘇慕歌心頭一震。
“您是仙人,還怕這個?”秦崢不可置信。
“我並非怕。”桑行之好奇反詰,“只是平白無故,爲何要惹禍上身?”
“沒得商量?”
“沒有。”
“那行!我也要去崑崙!”秦崢冷臉拒絕。
“別鬧!”蘇慕歌肅容瞪他,拜師桑行之,對秦崢而言實在是最好的結局,如此一來,白梅必不敢再有什麼動作,畢竟桑行之的名聲之大,足以威懾十洲。
“你再同誰說話!”秦崢跳起來,指尖戳在她額頭上,“誰準你不分尊卑!沒大沒小!”
“王之前不是也說,讓你拜仙人爲師麼?”蘇慕歌沒空和他爭執,勸道,“仙人法力高深,你若拜他爲師,他日必成大器,這可是你命運的轉折點。”
“轉折?”秦崢冷冷轉眸,倨傲地睨着桑行之,“也對,當年若非您出現在我秦王宮,出現在我父王面前,贈我寶劍,我父王便不會知道這世間有仙界存在,便不會準備十年出海尋仙,來到這聚窟洲,更不會……總之,本太子的命運,本太子自己掌握,憑什麼要你們這些所謂的仙人指手畫腳?!””
桑行之緩緩道:“你決定了?”
秦崢諷笑:“當年您不肯收我爲徒,爾今我也不願拜您爲師,這便是緣分!”
蘇慕歌倒吸一口涼氣。
幸好桑行之並未動怒,只輕輕綴了口茶。
少頃,他頷首:“有道理。”
“仙人,秦崢他年少無知……”
“秦小友頗有慧根,反是我着相了。”桑行之拂袖起身。
蘇慕歌再沒有機會說一句話,桑行之已經走遠了。
心情複雜的重新落座,轉頭瞧見秦崢一腳踩在椅子上,得意洋洋的吃着靈果,一副讓仙人吃癟之後的興奮之情。蘇慕歌無可奈何的喝了口茶,撫額道,“你根本不知他乃何人,遲早會後悔的。”
“嗬,”秦崢滿不在乎的吁了口氣,“管他呢,他既不肯帶你走,我一個人走有什麼意思?本太子可不放心教你獨自前往崑崙,怎麼說你也是本太子未過門的媳婦兒。”
“噗……”
蘇慕歌一口茶盡數噴了出來。
……
兩人吃飽喝足以後,又打包一些乾糧,便繼續出發前往西海渡口。
自從見過桑行之,蘇慕歌底氣足了不少。
桑行之現如今估計是元嬰中期修爲,連他都看不出自己的靈魂和軀體不屬於同一人,那就證明自己不屬於奪舍,應該不會再被其他高階修士發現和懷疑,她可以安枕無憂的前往崑崙了 。
不是她怕死。
只是人不死過一次,真不知道活着的意義。
且說西海岸的渡口很大,每天都有仙船駛向其他洲島,前往崑崙的仙船一天有兩艘,一艘在日出,一艘在日落,兩人趕到的時候,恰好能買到日落那一艘的票。
結果船商卻將兩人拒之船外:“抱歉啊,今兒這船被包了,兩位道友明天請早。”
“那麼大的船,多我們兩個不多吧?”蘇慕歌摸出十塊靈石,“付你雙倍的船票還不行?”
“換了旁人,還能捎帶你們。”船商爲難道,“這回包船的,可都是北崑崙弟子。”
蘇慕歌微微皺眉。
正準備拉着秦崢離開時,聽他道:“那真是太巧了,我倆正好要去崑崙拜師修仙!”
“你們要去崑崙拜師?”
這疑惑的聲音是從頭頂壓下來的,蘇慕歌暗道糟糕,擡起頭,只見船尾站着十幾名年輕修士,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歲,一水兒的北崑崙精英弟子服,正居高臨下看着他們。
而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樑蓁蓁。
不管是敵是友,那一張張稚嫩小臉兒,同記憶中逐漸重合,慕歌心頭漸漸發燙。
“我當是誰,原來是蓬萊弟子啊,怎麼,被逐出師門了?”樑蓁蓁這會兒纔算明白,自己又被他們戲耍了,隱着怒意冷笑,“咱們崑崙,可不收棄徒。”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方纔在坊市對我投懷送抱的美人兒!怎麼,見我出現,又迫不及待了?”秦崢仰頭掐腰,雙眼半眯半張,微微翹起脣角,一副流氓姿態,“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人,沒那麼隨便的。”
樑蓁蓁氣的吐血,一撩袖子,抽出霓虹劍就要跳下船!
周圍崑崙弟子十幾人,比她修爲高的大有人在。但誰都清楚樑蓁蓁暴躁的個性,哪個敢出手攔她。不過她並沒有能夠跳下去,一道靈力將她死死定在甲板上,雙腳根本動彈不得。
樑蓁蓁愣了愣,隨即劍花一甩,一道凌厲的紅光直衝秦崢靈臺射去!
秦崢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拔劍出鞘,橫劍一指,居然硬生生接下了樑蓁蓁的劍氣!
船上的崑崙弟子頓時一陣譁然。
要知道樑蓁蓁可是練氣五層修爲,而那小子才邁進練氣期沒幾天吧?!
樑蓁蓁見狀更怒,蓄滿了靈氣再是一劍甩出,這一次秦崢根本沒擋,因爲劍氣在半空就被另一道劍氣給打散了。
樑蓁蓁就一跺腳,撅着嘴道:“裴師兄,你怎麼總幫外人嘛!”
裴翊人沒出現,唯有略微沙啞的聲音飄了出來:“又想回去關禁閉?”
樑蓁蓁恨恨收了劍,衝秦崢怒罵:“算你走運!”
“咱們走吧。”見秦崢打算回嘴,蘇慕歌忙不迭拉住他,她不想還沒進崑崙,就惹上這個太歲。現在想想其實挺可笑的,眼前明明就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小丫頭,自己當年怎麼會被她氣的七竅生煙?
怎就覺得她惡毒到罪無可恕?
真正殺人不見血的,是程靈璧纔對。
自己和樑蓁蓁,輸就輸在浮躁張揚的個性上,難怪最後全都遭了天譴,落得個道消身隕的下場。
“兩位道友請留步。”
蘇慕歌和秦崢正打算離開,裴翊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一個月後,我崑崙即將開啓十年一次的收徒大比,既然兩位想來我崑崙修行,便請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