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被刺客逼得急,不分東南西北的逃入深山,此刻天亮了才發現,他們在一處山谷裡。谷內,有一處溫泉,汩汩冒着熱氣,烘的四周溫暖如春,泉水邊長着幾棵野果樹,樹上掛着紅紅的,嬰兒拳頭大小的果子,果樹下還盛開着不知名的野花,嫩黃青綠一片。
三人從山洞挪移到此處取暖,在溫泉邊重新點起篝火,樂平郡王拿頭盔給梅憐寶煮藥湯。
梅憐寶燒的兩頰通紅窩在孟景灝懷裡,時不時的發出難受的哼唧聲,明明腦袋沉的跟裝了石塊似的,她卻強忍着不昏睡,拿桃花眼撩着樂平郡王,臉頰貼着孟景灝的脖頸來回磨蹭,還故意發出曖昧之聲。
孟景灝起了反應,那處頂在梅憐寶的屁股上,一巴掌高高揚起輕輕拍下,低聲斥責,“你在做什麼?”
“我媚惑給他看看,不是說我是媚魔妖姬嗎,我做的就是妖姬該做的事情。”梅憐寶勾着嫣紅的脣,眸色卻冷若寒冰。
“置什麼氣,閉上眼睡一會兒起來喝藥。”孟景灝看一眼低垂着眼睫的樂平郡王,赧然的假作咳嗽。
“他往我頭上亂扣帽子,我百張嘴都說不清,爲了不平白耽了這名聲,我非得媚給他看看不可。要我,要我。”梅憐寶去扒拉孟景灝的衣襟。
孟景灝一把捂住梅憐寶的嘴,把她緊箍在懷裡,抱了就往別處走。
梅憐寶嗚嗚不從,雙腿亂踢蹬。
“咔嚓”一聲,刀削出來的粗拙勺子長柄在孟景灝和梅憐寶離去後被樂平郡王折斷。
“阿彌陀佛。”樂平郡王唸了一聲,緊繃的身軀才慢慢放緩,他盯着火焰上燒開的濁色湯汁,木了幾番神色,擡眸望向遠處,遠處山巒起伏,鳥雀呼啦啦成羣結隊的飛向蔚藍天空。
溪水上游便是瀑布,瀑布下水潭附近有一塊大青石,正是修雲水禪心的好去處。
樂平郡王一走,梅憐寶就鬧着要回來,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孟景灝心知還是在溫泉邊上呆着對她的病情有好處,就又把她抱了回來。
望一眼在遠處青石上禪坐的樂平郡王,孟景灝旁觀者清,他是着了阿寶的色相了。心裡略酸,他點了點梅憐寶的額頭,“你彆着他,惹得他走火入魔,孤饒不了你。闢玉是孤唯一能交心的兄弟。”
“那你把我讓給他,要不我陪他睡一覺?”
孟景灝怒的咬牙切齒,低頭就使勁咬了梅憐寶的下脣一口,咬的梅憐寶嗷嗷叫。
“你真咬呀!”添了一下脣,一股子鐵鏽味,梅憐寶不幹了,伸着爪子要撓他的臉。
“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人給你縫上。”孟景灝恨恨的抓住她的手,箍着她不許她抓撓。
“殿下捨得嗎,若是縫上了,殿下可是少了許多樂趣呢。”梅憐寶朦朧着眼,呼着熱氣,眉眼撩情。
“閉嘴,睡覺。”孟景灝把梅憐寶的臉扳向自己的胸膛,掌心都滾燙起來。
梅憐寶笑的團起來貼在他懷裡,虧得孟景灝身材偉岸,胸懷寬大,不然真抱不住這個熱糰子。
寂靜山林,笑聲傳出去很遠,樂平郡王所念的清心咒戛然而止,再起時卻是東一句西一句的不成段,上下銜接不上。
樂平郡王俊秀的臉有一瞬的猙獰,僅是霎那,他又恢復成佛陀安詳模樣。
喂梅憐寶喝了藥,在溫泉旁用乾草弄了個窩,就讓她自己睡會兒。
梅憐寶拽住孟景灝的袖子,“你要去哪兒?”
“孤得去外面打探打探情況,不能坐以待斃。”給梅憐寶蓋上自己的外袍,孟景灝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別再置氣了,就算要置氣也得等養好病。更不許再撩撥闢玉,再有一次孤打斷你的腿。”
梅憐寶早就糊里糊塗的了,哼哼着隨口應下,咕噥道:“你不看着我,野獸把我叼走了怎麼辦?”
孟景灝失笑,“你放心睡,孤會囑咐闢玉看着你,不會讓野獸把你叼走的。”
“他對我圖謀不軌呢?”一聽提到那個疑似幕後大手的樂平郡王梅憐寶就稍稍有了精神,逮着機會污衊他。
“不會。闢玉向佛之心極盛,孤少時與他相識,他的志向便是弘揚佛法,普度衆生。再有,他與孤同一個太傅,他比孤更懂得剋制。不該這麼說,孤有七情六慾纔會剋制,闢玉則清心寡慾許多,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
“狗屁。”梅憐寶輕聲哼唧。
“回去後,孤就派四個教養嬤嬤守着你,教教你怎麼說話。”孟景灝臨走又摩挲了幾下梅憐寶滾燙的脣。
強撐這許久,梅憐寶實在撐不住了,渾渾噩噩就睡了過去。
溫泉四周被熱氣圍攏,煙雲霧靄,也將躺在泉邊乾草窩裡的梅憐寶包了進去,這邊終於消停,瀑布那邊樂平郡王終於換了部經默唸。
因林木茂盛,無人踏足過,孟景灝怕出去了回不來,一路用石子弄了些記號,得益於多年來的勤學苦讀,雜書也看了不少,他通過砍斷小樹幹,觀察樹幹年輪的疏闊來判斷方向,年輪疏散的一面是南,年輪緻密的一面是北,而行宮和京都的方向都在北面,若有援軍來救他,肯定會在北面遇到。
他怕就怕是現在京都情況不明,他不能貿然回京,若是被不軌之徒抓到,他堂堂一國儲君就要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在深林裡了。
最值得信任的頭一個是外祖父所轄的右驍衛軍,其次就是他的六率軍。他現在就希望,是這二者先找來。
在密林裡鑽了不知多少時辰,孟景灝所穿的褲子被草葉露水染的青黃一片,難看非常,就在此時,忽聞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
孟景灝警惕起來,慢慢靠近。只見被砍平的一塊草地上坐了一隊衛士,看他們胸前的補子是對豸,孟景灝便知這一隊衛士隸屬於金吾衛,金吾衛有一半被蔡則所轄,只從補子他辨不出這一隊衛士是屬於左金吾衛還是右金吾衛,但只從他們懶怠的態度看,這些人就不是真心出來尋他的。
一隊才幾人,卻只有兩三人是清醒的,其餘人竟都在打盹!
“還要坐多久。”一個衛士搓死從他腳邊爬過的小黑蟲,抱怨道。
“總得等天黑換班。只讓你坐着又不讓你動,看你懶的。”
“我寧願在京都巡邏也不願來這兇險不明的深山老林子裡坐,就咱們幾個人,遇上頭大老虎就都得交待在這。我看如今四皇子掌權就很好,還找什麼太子。”
孟景灝聽的一身冷汗,滿目震驚,怎麼是老四掌權?父皇怎麼了?!
“總得做做樣子。大皇子被圈了,早晚是個斬立決,五皇子死在叛亂中,二皇子常年病歪歪的,若太子再被刺客弄死在這林子裡……”
“哈哈,那豈不是咱們四皇子撿了便宜,到時候咱們金吾衛就是十二衛裡的領頭老大。”
孟景灝已不能再聽下去,悄無聲息的原路退回,原路清除痕跡。
山谷中,梅憐寶睡了一大覺,精神好了許多,見孟景灝還沒有回來,就慢吞吞的去找樂平郡王的麻煩。
樂平郡王在大青石上禪坐,孟景灝走了他就沒變過姿勢。
見梅憐寶從溪水下游走了上來,樂平郡王淡淡掃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眼皮。
陽光披在他身上,金輝籠罩,他的頭頂不知何時出現的五彩虹光彎成了一座橋,將他攏在中央,一身白衣雖髒破了些,陽光和虹光卻造就了他一身佛光。
他眉目安詳平和,彷彿是一尊真實的佛陀了。
梅憐寶呆滯了片刻回過神來,在樂平郡王對面的溪水畔站定,笑盈盈道:“聽我們殿下說,郡王你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志向是弘揚佛法,普度衆生,何爲衆生?”
“一花一葉,一人一獸皆爲衆生。”
“那我可在衆生之列?”
“雖是精怪所化,也屬衆生。”
梅憐寶雙手合十一拜,假模假樣道:“阿彌陀佛,信女求郡王佛陀你老人家度化。”
樂平郡王看着梅憐寶綺豔靡氣的臉,看着她雖笑卻黝黑冰冷的瞳孔,“你,欲孽深重,入魔已深,不可度化。”
梅憐寶哈哈大笑,“不是說佛無不可度化之人嗎,看來你的佛法還不夠精深,又或者你這位郡王佛陀堪不破我梅憐寶的色相?”
“胡說。”樂平郡王的語氣微有起伏。
“佛陀也有脾氣嗎,郡王你動怒了呢。我少時聽過一個佛家故事,說佛陀阿難在出家前,在道路上邂逅一美貌少女,只這麼一次,從此就心心念念難捨。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願化身爲青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如此情深的一個男兒呢,可惜最後還是當了和尚。郡王你猜阿難是怎麼堪破情關的,你猜阿難和少女行郭侖之禮了沒有?你猜阿難動過慾念沒有?”
“不許你對阿難陀不敬。”樂平大怒。
“我又聽聞阿難天生容貌端正,面如滿月,眼如青蓮花,雖當了和尚仍舊惹得女子們競相追逐,郡王你長的這般俊秀白淨,莫不是阿難轉世?我做你那個少女可好?”
“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