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再爲家姬
凌雪閣臨着一片小湖,被叢叢芍藥花包圍着,到了冬日從窗戶縫裡冷浸浸往屋裡抽風。
梅憐寶用被子把自己包住只露出一顆腦袋來,靜靜的尋思事兒。
圖一時痛快把梅憐奴摔了,還是當着太子身邊德總管的面兒,用腳趾頭想想她今夜也別想好過,但她不後悔。
她在太子府裡不說人嫌狗憎,但也差不多了,所以打從她伸出腳開始她就沒想找人救自己,不是活夠了作死,而是她有依仗,不管怎麼着,太子是不會壞了她的臉和身子的,性命無憂,只要不死,她就什麼都不在乎。
她現在就想知道太子不殺她的底線在哪兒,在這個底線以上,她要興風作浪!
燭火被從窗縫裡吹進來的冷風弄的明明滅滅,光影打在梅憐寶的臉上,照出她此時的惡狠狠。
門忽的被從外面推開,進來兩個小宮女,穿着相同樣式紫褐色的棉袍,所不同的是一個領口袖口繡着纏枝梅紋,一個繡着纏枝小蘭花兒紋,梳着雙丫髻,一身樸素。
這兩個也是舊相識,一個叫梅兒,一個叫蘭兒,人家兩個還是乾姊妹呢,親香的不得了,是她一進府後分來伺候她的兩個小丫頭,同歲,都是十一,都有一副機靈可愛的面相,對着梅憐奴從裡到外透着可愛小天真,對着她,那真是嫌棄死了,賣主賣的不要太歡實。
“梅姑娘,奴婢們把您的點心提回來了。”梅兒道。
兩個小丫頭合力把一個大食盒擡過門檻,擡到桌子上,這才雙雙來給梅憐寶行蹲禮。
瞧着這倆孩子,梅憐寶到底沒忍心糟踐,但也不搭理她們,自顧坐到桌邊,掀開食盒準備吃東西。
宮裡時興的規矩,凡是侍寢後的宮妃嬪妾都有一頓點心吃,宮裡管這叫加餐,太子府內務也歸宮裡管,規矩都是照搬。
一盤春捲,一盤肉丁饅頭,一盤什錦包子,包的只她的胭脂盒那麼大點,一盤三個,對於怕胖的女子們來說盡夠了,還有一盅燕窩粥,只是全部都冷冰冰的。
梅兒蘭兒對視一眼,眼神裡隱隱有些期待。
梅憐寶不經意掃了她們一眼,冷笑。
這倆東西都在等着她發作呢,等着她踩着門檻一通亂罵。
上輩子到死也不知道這倆被誰指使的,這輩子是該好好留心留心了,對着倆孩子她下不得手,對於她們身後的主子,她可就不手軟了。
“去把梅侍妾屋裡的茶爐子拿來,把燕窩粥熱熱我吃。”
梅兒蘭兒失望的“啊”了一聲,到底還是小,沒繃住臉皮。
“啊什麼啊,還不趕緊去。”梅憐寶豎眉怒喝。
“是。”倆人很快收緊麪皮,規規矩矩的照主子的意思去辦。
片刻,梅憐寶吃上了燕窩粥,她實在是餓了,便是把整盅的粥都喝了,把小肚子喝的脹脹的。
把碗一推,梅憐寶牀褥子上坐着去了,冷冷盯着倆丫頭收拾,直把她們盯的額頭冒虛汗。
依着她的意思,該罰這倆小貨牆根下跪着去,但是不行。
往後如何行事,還得等試探到太子的底線才行。
把身子喝的飽飽的,熱熱的,這會兒子梅憐寶開始犯困,腦袋開始發僵,眼皮子一忽閃一忽閃的往一起黏糊。
不行了,困死了,睡醒再說。
往被子裡一鑽,十個數不到就睡死了過去。
她自來這般心大,沒了對死的畏懼後,更是大到沒邊沒沿兒去了。
正是,天塌了,不過一個死。
很快帷帳裡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兒,梅兒蘭兒豎耳聽了聽,知梅憐寶睡死了去,便是大起膽子,一同撅嘴往那邊“哼”了一小聲。
倆丫頭坐在圓鼓凳子上,一邊吃梅憐寶剩下的點心一邊頭對頭的嘀咕,蘭兒道:“她這樣沒成算的人,被算計死了去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呢,咱倆攤上這樣的小主兒可真是倒了血黴了。”
“正是呢。”梅兒撓撓臉,便是不平道:“和咱們同屋的竹兒你可還記得?她被分到太子妃那裡去了,雖說是做粗活,但人家有盼頭,哪像咱倆倒黴催的,攤上這麼個蠢貨。”
梅兒偷眼往帷帳那裡一瞧,“蠢貨”二字咬的極輕。
蘭兒愁眉苦臉的道:“姐姐我就怕跟着她受連累,她也太能作了,我和端本宮的小井子是同鄉,咱們去提點心的路上他不是來找我說話嗎,他悄悄跟我說,咱們這位主兒把魏嬤嬤得罪狠了,讓我快想法兒調走,要不然就要大禍臨頭了,可咱們又有什麼人脈呢。”
梅兒白了小臉,禁不住尖聲道:“真……”
蘭兒一把捂住梅兒的嘴,“仔細把她吵醒了。”
二人屏息觀察帷帳裡的動靜,見梅憐寶不僅睡的死豬一般,還打出了輕微的呼嚕聲,放心之餘,都生輕視之心。
“別管她,她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聽見了又能拿我們怎麼樣。”梅兒滿不在乎的道,“你接着說。”
“我想着,若調走就趕緊,是不是去求求文夫人……”
倆小姐妹嘀嘀咕咕一陣,想是商量妥了,把盤子往食盒裡一歸攏,擡着,二人悄悄的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關上,側躺着睡的梅憐寶睜開了眼,一沾了枕頭她的確是睡着了,卻被梅兒那戛然而止的叫聲弄醒了。
“文夫人……竟然是她!”
梅憐寶恨的直接擡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有眼無珠,怪不得連兩個小丫頭片子都罵你蠢貨。”一時,梅憐寶極是厭棄自己。
她悔了,悔不該在家裡的時候偷懶,仗着是嫡女,生的又最好,又得父親的喜歡就不和姐妹們周旋,若早知會入太子府,她就該好好跟着姐妹們學學。
她親爹梅嚴德生的風流瀟灑,錢多地多,娶了好些美人,生了好些小美人,打小聘了好幾位紅極一時的老花魁來教養她們,一邊把她們的身子養的嬌嬌軟軟,一邊教導她們怎麼伺候男人,怎麼跟男人耍手段,怎麼跟女人耍手段,月月還有考試,誰得了第一她爹就獎賞一件東西,那麼這個月不僅這個得第一的姐妹得意,連同她的姨娘也跟着風光,而誰若是考差了,便會受罰,同樣的姨娘也跟着受罰。
打小她們姐妹之間就是爭鬥着長大的。
後來沒事她想想那個養育她長大的親爹,忽然發現,他爹養她們這些女兒就像在養蠱。
“梅姑娘。”
思緒突然被打斷,聽着動靜梅憐寶一下子坐了起來,身子繃得緊緊的。
不經允許,門被推開,門外站了三個大太監,領頭的則是德總管的小徒弟,名喚福順的,而在福順身後其中一個太監手心裡託着一口碗蓮。
“太子口諭,令梅姑娘頂着這盆碗蓮在廊檐下跪三個時辰。”福順板着臉複述完後,笑眯眯的看着梅憐寶,“梅姑娘,您看是不是馬上執行?”
梅憐寶掃了一下這三個太監鞋幫子上的雪沫,“外頭下着雪的吧,一定很冷。”
福順笑而不語。
“脫了棉衣跪?”
福順依舊笑眯眯的不答話。
“終究躲不過這場劫難嗎?”梅憐寶忽然心灰意冷,慘笑一聲,往牀褥上一躺,破罐子破摔道:“誰愛跪誰跪,我不跪,非拉着我出去跪,就直接灌我一杯毒酒吧。我知道你們的手段,也別想着折磨我就範。”
梅憐寶拔下頭上的金釵戳着自己的喉管,冷冷和那三個太監對峙。
“嘿,遇着個滾刀肉。”福順覺得這趟差事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