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再爲家姬
太子歪在引枕上,聽着只能算是流暢的琴音閉目養神。
一張雕花琴案擺在炕下三尺遠處,琴案上擺着一把焦尾琴,一個獸耳三腳紫銅香爐,一線青煙嫋嫋的從獸嘴裡吐了出來,散着幽幽玫瑰香氣兒。
梅憐奴素手撥絃,小嘴緊張的微微咬合,一張小臉顯得尤爲認真而楚楚動人。
“彈得真難聽。”被罰頂着碗蓮跪在琉璃宮燈下的梅憐寶小聲的嘀咕。
太子緩緩睜眼,瞥着梅憐寶,脣角輕勾,“她才學幾天就彈成了調子,比你可強多了,你打小有‘名家’教導,孤也沒見你彈出名曲來。”
梅憐寶撅起紅嘟嘟的脣,淚珠兒在桃花眼裡打轉,大聲辯駁,“章哥哥何必拐着彎兒的羞辱阿寶,請誰教導不請誰教導又不是阿寶說了算的,阿寶就有個那樣的親爹,那能怎麼辦,只能受着。”
“你還理直氣壯的。”孟景灝把玩着一柄小玉如意冷哼。
“又不是阿寶的錯,當然要理直氣壯的。”梅憐寶挺直身子,醋意濃濃的指着梅憐奴,“她要不是生母得罪了我爹,她也和我一樣了。憑什麼你那麼寵着她,卻罰我,她就是那天上雲,我就是那地裡污泥了不成?也不知哪家的道理。她打小還是狗窩裡長大的呢,又比我乾淨到哪裡去。”
梅憐寶小嘴巴巴,說話又脆又快。
“放肆。”孟景灝龍目橫起,威嚴冷厲。
此時琴音兒斷,梅憐奴小聲啜泣了起來,什麼也沒說,卻是讓孟景灝憐惜的抱在了懷裡。
“哼,誰不會掉眼淚疙瘩似的,我也會。”看着佔了她章哥哥身子的孟景灝抱着梅憐奴哄,梅憐寶嫉妒瘋了。
反正不管,章哥哥就是她的,孟景灝去死。
“你怎麼跟匹野馬似的,捱了那麼些教訓也不知收斂,再不閉嘴,孤方纔允了你的話就收回。”看着不服管教的梅憐寶,孟景灝覺得手心特別癢,他想揍死她算了。
梅憐寶這才住口,老老實實的去想怎麼勾搭孟景灝。
事情要從梅憐寶金簪戳喉,福順不得不回端本宮稟告太子說起。
“連孤的口諭都不遵從?”
“誰給她的膽子!”
“在家裡刁蠻霸道也就罷了,到了這裡還想學螃蟹橫着走,美得她,孤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把她給孤抓過來。”
聽着命令,福順幾不曾嚇破了膽去,只因他聽了魏嬤嬤的話,小小改動了一下太子的口諭內容,這大冬天的脫了棉衣在外頭跪上三個時辰,女孩兒那麼嬌弱的身子哪裡受得住,八成就一命嗚呼去了,太子日理萬機,又厭棄梅憐寶,也沒功夫去在意一個不受寵小家姬的死活。
但他萬萬沒想到,聽了他添油加醋一番的回稟,太子非但沒氣的賜死梅憐寶,反而還要召見,這下子福順急了。
走到半路,福順沒撐住給梅憐寶跪了。避開其他太監,福順就哭着給梅憐寶認錯,“梅姑娘,都是奴婢讓鬼蒙了眼,脂油迷了竅了,太子的口諭就是讓您頂着碗蓮在牀下跪三個時辰,並沒說讓您脫了棉衣,是奴婢瞎了心爛了肺想給您添堵,梅姑娘,您放過奴婢一次,奴婢給您當牛做馬。”
手心裡攥着金簪子,梅憐寶是抱了必死的心來的,她原本想着,如若有機會她要弄死孟景灝,抱着她章哥哥的身體一起赴黃泉的,這會兒忽的得知那口諭是被改動了的,孟景灝並不想作踐死她,不知怎的梅憐寶心裡就甜起來。
此處黑燈瞎火,挨着個大水缸,望着跪在地上的一個人影兒,看不到對方的臉,梅憐寶忽覺渾身一寒,她若不同意,這狗奴才會不會把她溺死在水缸裡?
待太子問起,只要這狗奴才隨便找個理由,梅姑娘怕太子怪罪,畏罪把自己淹死了,又或者一時畏懼用金簪把自己戳死了,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那時自己已死,也死無對證了。
想到此處,梅憐寶強作鎮定,道:“好啊,你欺上瞞下,說的嚴重點,你這罪行可頂的上欺君之罪了,說,誰給你的狗膽?”
性命相關,福順也顧不得了,便是把魏嬤嬤咬了出來。
“咚咚咚”結結實實給梅憐寶磕了三個響頭,福順哀求道:“梅姑娘,您饒了奴婢這一次,以後奴婢幫襯您,您生的這樣好一定能得太子的寵愛,您缺的只是根基人脈罷了,您別瞧不上我們這些閹人,奴婢能幫您大忙。”
梅憐寶是知道這些狗奴才的大用處的,上輩子她就吃了這些狗奴才的許多暗虧。
此時她和這狗奴才身處暗地,爲防他狗急跳牆,必須先安撫,至於他承諾的什麼當牛做馬的好事,她可不敢想,更不敢信。
眼珠兒一轉,梅憐寶便故作驚喜的道:“真的,你能幫我爭寵?”
福順一聽忙道:“能,能。”其實心裡對梅憐寶生了輕視之心,這樣的心智,她不止是喜怒皆在臉上,那張嘴更壞事,什麼都藏不住。這樣的人有好處,心思簡單,容易掌控;而壞處就是,若投了這樣的主子,九成九會被連累死。
“那、那好吧。你先起來,仔細冰壞了膝蓋。”梅憐寶親自把福順拉起來。
福順目光一閃,心中詫異,都說這位脾氣差,刁蠻任性,使氣作妖,捏住了他的把柄,他都做好了被打罵的準備,不想就這麼容易過關了?
“若我僥倖還活着,你就幫我爭寵,若我被太子賜死了,我就帶着你的這個小秘密死。”梅憐寶情緒低落的道。
藉着遠處的燈光,福順不敢置信的看着梅憐寶,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手指戳弄着金簪子的尖,梅憐寶苦笑道:“我知道太子不喜歡我。”
福順挑眉,這一個月來這位爲了爭寵鬧出那麼些笑話,他還以爲這位不知道自己被太子厭棄了呢。
“可我喜歡他,着了魔似的喜歡。偏偏他就不喜歡我,爲何就不喜歡我呢?我那麼喜歡他。”梅憐寶迷茫的四顧,彷彿想找誰要個答案,要個解脫。
“只是因爲他忽然變成了太子,所以就不喜歡我了嗎?”
跟着德總管,福順是知道梅憐寶怎麼被太子弄回來的,這會兒聽她說了這些傻話,福順倒有些可憐她了。
“我說會替你隱瞞就一定做到,倒不是爲了收攏你的心,而是大抵我這次去見太子會被賜死吧,這樣也好,死在他手裡,也算有始有終吧,何苦再弄你一條命去,就當是我爲下輩子積點德吧。”梅憐寶抽了抽鼻子,輕聲道。
福順猜着這位怕是哭了,心裡也跟着有些難受。
“奴婢謝小主成全,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輩子不敢忘。”福順往地上一跪,真心道。
“我纔不稀罕你的謝謝啦,大恩大德啦什麼的。咱們走吧。”
福順聽了,心裡更是感激,在後邊恭敬的跟着。
梅憐寶走在前面,眉梢眼角都是妖豔鬼魅的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