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蘿輕輕撫慰着六皇子,溫聲軟語道:“終歸是太子先下手爲強,棋高一着,四皇子錯失良機,事已至此,你只能暫且隱忍,不僅如此,你還要對新皇‘忠心’,如此,纔能有隙可尋。
六皇子遂恨恨罵道:“孟景鴻個蠢貨,他但凡早半天得手,父皇就不會死,成爲階下囚的就是太子!”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縱我們千算萬算,也算不過天。”素蘿嘆息。
六皇子拉着素蘿從地上站起,一抹臉上的淚痕,重整心緒,冷靜道:“素蘿你說的對,事已至此,我要理智,現在不宜進宮,我等明白皇宮正式報喪給我,我再入宮,到那時,四哥怕已是凶多吉少。”
素蘿搖搖頭,“不然。四皇子可能被一時激的失去理智,對太子不敬,但他不會傻的和已經掌控了皇宮的太子硬抗,四皇子此人,圓滑識時務的很。”
乾清宮。
將滿殿的文武看了一遍,四皇子冷冷道:“開國功臣,蔡則蔡老將軍怎麼沒來?國子監祭酒王大人怎麼沒來,戶部尚書怎麼也沒來?本王怎麼瞧着,來的都是和太子有瓜葛的文武呢?”
“所以呢?”孟景灝同樣冷聲道。
“聖上駕崩,太子主持大局,有何不對嗎?”林側妃之父,文淵閣大學士道。
四皇子語塞,心塞,驀地看向太后,“好。既然父皇是被太后勒死的,太子準備怎麼處置太后?”
太后漠然接話,“雍親王人不老耳朵先聾了嗎,哀家一來就說了,哀家這條賤命隨你們處置。”
四皇子磨碎了牙,只覺滿殿諸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忍下羞辱,四皇子一拱手,屈服了,“拜見新皇。”
孟景灝冷笑,“好了,現在你就和朕一起等着吧,等着人都來齊,商量給父皇舉喪的事。”
正待此時,劉勰匆匆來報,“殿下,不好了,蔡則叛亂,領着人殺向太子府了。”
“什麼?”孟景灝佯裝大驚,立即道:“開東正門,立即將太子妃等人迎入皇宮。”
四皇子急了,拱手道:“一定是誤會,太子,不,陛下,讓臣弟去勸老將軍。”
“不必了。”孟景灝冷睨了四皇子一眼,“來人啊,把雍親王暫時收押,等朕回來再做處置。”
看着孟景灝那一刻的神情,四皇子心中一冷,太子是要砍他的臂膀啊!說不得,外祖父叛亂就是他設計出來的。
“陛下要將兄弟們趕盡殺絕嗎?!”四皇子震顫。
“雍親王多慮了,朕相信蔡則叛亂和雍親王無關。”
“柏將軍,朕現命你立即帶兵去平亂。”
“臣遵旨。”柏元珅出列一拱手。
“禮部尚書,宗人令何在?”
“微臣在。”又有兩人出列。
“朕命你們主持先皇的喪葬事宜,一應使費都從朕的內庫裡出,務必風光大葬。”
“臣遵旨。”禮部尚書、宗人令同時應聲。
一應命令下去之後,孟景灝不得不看向太后,神色掙扎,太后靜坐不動,神色淡然,有慨然赴死之意。
“將太后暫押慈寧宮,待喪事畢,再作處置。”
太子府外喊殺聲震天,刀劍相擊,衛士們極力阻擋,鬧的府內女眷人心惶惶,好在孟景灝早有準備,立開東正門,將女眷都迎了進來。
就只見在明亮的宮燈引路下,以太子妃的大轎爲首,後面小轎、肩輿依次排成了一條錦繡輝煌的長龍,不像是逃避兵禍,倒像是出門看元宵燈會的。
梅憐寶縮在轎子裡,大睜着眼睛盯着某處,思想前世今生的因果,孟景灝謀逆竟是成功了,是因爲她的關係,所以改變了結果嗎?世事如棋局,果真一子落錯滿盤皆輸,一子落對,則大獲全勝。
那她自己呢,上輩子是走錯了哪一步棋,才致使自己落到了那般下場。
細細思索重生以來的種種,梅憐寶發現,從她開始爲自己拼命爭取的時候,事情就變了,而上輩子她卻是爭取的晚了。
誰又能真正的擺佈一個人的命運呢,還是因爲自己不夠堅韌和勇敢,故此被別人鑽了空子吧。
正如孟景灝,樂平郡王祖孫機關算盡,可算得出孟景灝會突然謀逆,先下手爲強?
人心又怎能算盡呢。
當太子的女眷們全部通過東正門後,柏元珅領兵從東正門進入太子府,將東正門緊閉。
彼時,蔡則帶兵已打入了太子府外院,兩方在花園交戰。
當發現自己已成了甕中之鱉時,蔡則高高舉起手,手中舉着明黃的聖旨,大吼道:“老夫有聖旨,太子謀逆,是聖上命老夫入宮勤王。太子謀逆了,快與老夫一同從東正門殺入皇宮拯救聖上,必能加官進爵。”
馬蹄聲噠噠而來,衛士左右分開,燈光亮起,蔡則就看見了柏氏子弟,頓時,他的銅鈴大眼幾不曾瞪出眼眶來。
跟在柏元珅身後的柏元琅打馬上前,哈哈大笑,“你這老蠢貨,老聖上已死,現在我太子哥已經入主乾清宮了。”
蔡則眼眶欲裂,血絲蔓延整個眼珠,驀地吼叫起來:“太子小賊誆我!”
“誆的就是你!老畜生早該去死了。”
柏元琅冷哼,“聽聞你自詡是大胤第一武士,小爺今日就來會會你這老東西。”
說罷,柏元琅飛身下馬,手提銀槍就衝向了蔡則。
瀕死之戰,蔡則爆發了,大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勢,兩個回合,柏元琅就敗下陣來。
柏元珅一揮手,“衆小將聽令,同心協力,誅殺蔡則老賊。”
“是!”
衆小將應聲震天,揮刀的揮刀,刺劍的刺劍,將蔡則團團圍住。
蔡則從袖子裡掏出一粒紅丸填入嘴中,少頃,脖頸青筋凸起,直蔓延到整個頭臉,頹敗的氣勢一下子又升了起來,他雙腳左右一踏,如門神立世,血煞之氣沖天而起,舞動手中金環大刀,就吼道:“來啊,來殺你祖爺爺啊——”
小將們被蔡則的血煞之氣駭住了,柏元珅暗叫不好,奪過身側衛士的弓箭,搭箭上弓,對準蔡則的胸口就射了出去。
“噗嗤”一聲,箭頭隱沒在蔡則的盔甲裡,小將們相互對視,柏元琅喊道:“殺啊——”
當即,衆小將一擁而上,亂刀、亂箭將蔡則砍殺!
蔡則仰天噴出一口血,大睜着眼珠瞪着高懸的圓月,轟然倒地,終是死了。
在他死亡的那一瞬,就見又高又壯的蔡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了,盔甲鬆鬆散散的掉到了地上。
柏元珅嚇了一跳,慌忙下馬來查看。
衆圍攻的小將沒注意到蔡則的異常,殺了大胤第一武士啊,他們高興的手舞足蹈都來不及,嘻嘻哈哈的拿胸膛對碰,摟腰攬背。
“閉嘴。”柏元珅冷喝一聲,“把燈籠遞給我。”
柏元琅吐吐舌頭,親送了一盞宮燈過來。
藉着燈光,柏元珅蹲下身細看,就見蔡則的臉上遍佈皺紋,肌肉萎縮塌陷,他竟一下子變成了一具乾癟的屍體。
柏元珅戳了一下蔡則的皮膚,竟是彷彿一點水分都沒有了,像乾屍。
柏元珅駭然,用盔甲將屍體一包送上馬背,即刻入宮求見孟景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