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怎麼回事?”
柳俊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諸位官宦子弟,一個個心裡怪怪的。包括何勝利在內,都有這種感覺。這間大廳裡的人,除了幾個可能是廣安俱樂部的職員之外,誰不是出身官宦世家?誰家不是杵着這麼一位威嚴無比的高官?回到家裡,見到正襟危坐的老爺子,無不是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緊張得要命。
而現在,他們竟然在柳俊身上,體會到了這種一模一樣的感覺,小心肝一下子就晃悠起來,甚至於有剎那間產生了錯覺
。
而大廳裡的氣氛,也一下子轉變了。
柳俊剛進來那會,雙方劍拔弩張的,似乎隨時可能開戰,除了場地奢華一點,參與人員身份尊貴一點,與街頭巷尾的小流氓打羣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而現在,氣氛變得頗有些沉重。
“可慧,把事情經過給柳書記說說!”
何勝利便對身邊的甘可慧說道。
既然柳書記把出了老爺坐堂的架勢,何上校就要配合。雖然在座的均是大有來頭的豪門大少,但一位現任的副部級高官,卻也足夠擺出這樣的架子來了。
甘可慧斯文的臉上便泛起一道紅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男歡女愛,很正常啊,有什麼難爲情的?說吧,沒事!”
何勝利就催促道。
柳俊雙眉略略掀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常態。
看來,又是爲了一個“情”字。
這倒也正常,甘可慧雖然看上去很早慧,畢竟剛剛從學校畢業不久,還是一個大孩子,爲情顛倒,正在情理之中。
甘可慧張了張嘴,還是有些說不出口來。在柳俊面前,他感到莫大的壓力,遠不如在何夢瑩和何勝利等兄姐面前自在。
“靠,小甘子,你敢到我廣安俱樂部來鬧事,不就是看中了鄧迪嗎?這會子又裝什麼清純,連話都說不出了?好,你不說,我說!叫大夥都來評評理,到底是誰對誰錯!”
這邊甘可慧還在猶豫,那邊廂高老二已經不耐煩了,直着脖子嚷嚷起來。其實這一回,高老二倒不是針對甘可慧,而是衝着柳俊去的。感受到柳俊身上散發出的巨大壓力之後,高老二緊張之餘,又甚是不忿。你柳俊是副部級高幹怎麼樣?高級幹部,我高二少見得多了,用得着在我面前擺譜?我偏不鳥你,你能怎的?
別看高二少聲音很大,這個話一出口,就露出怯來了,坐在高老二身邊的幾個紈絝,神色有些吃驚地望着高二少。
“叫大夥評評理”?
高二少曾幾何時,有這樣的想法了?高葆宏也需要別人評理了?
可見,高二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柳俊當做了上級看待。不是上級,有什麼資格評判對錯?
高葆宏還沒有察覺自己潛意識裡的“畏懼”,嘴巴一張,就說開了。
事情起因說起來毫不離奇,乃是甘可慧看上廣安俱樂部的一個服務員,名叫鄧迪的。高葆宏邊說邊朝蜷縮在角落裡的那個年輕女孩子瞧了一眼。顯見得她就是鄧迪了。
柳俊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應該說,甘可慧的眼光很不錯,這個鄧迪,確實是很漂亮,麗質天生,我見猶憐。
照理,這是好事。年輕人之間相互吸引,十分正常。以甘可慧的出身,這事要真成了,就是一個現代版的“王子與灰姑娘”
。
問題就出在廣安俱樂部。
鄧迪在其他任何地方工作,此事都不會引發什麼矛盾,她就不該在廣安俱樂部上班。高二少是什麼人?那就是色中餓鬼。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高二少自己都還沒得手呢,焉肯拱手讓人?
照高二的個姓,凡是他看上了的女孩子,就沒有不千方百計弄到手的。此人出身豪門,腰纏萬貫,出則金馬入則玉堂,確實堪稱“少女殺手”。無奈這個鄧迪竟然並不主動投懷送抱。高老二也曾想過霸王硬上弓,後來不知哪根弦不對了,下定決心要靠魅力征服鄧迪。
說起來,高二少的魅力,無外乎是多金!變着花樣給鄧迪升職加薪,想要靠銀彈攻勢擊潰鄧迪的防線。正在進行當中,甘可慧就半路殺了出來,和高二少做起了情敵。
聽到這裡,柳俊微微一蹙眉,扭頭問甘可慧道:“可慧,你怎麼會到廣安俱樂部來玩的?”
現放着表姐何夢瑩開着一個長城俱樂部,要什麼有什麼,絲毫不在廣安俱樂部之下,還不用掏錢,何等不美,甘可慧跑廣安俱樂部來做什麼?
甘可慧紅着臉,低聲說道:“和朋友們一起來玩的……”
何勝利就在旁邊說了兩個名字,倒也都是柳俊熟悉的,一位政治局委員的公子,一位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嫡孫,以前柳俊還和他們一起吃過飯。京師的衙內圈子,情形很複雜,並沒有完全依照老一輩的陣營來劃分。紈絝畢竟是紈絝,和真正的政治大局有些距離。往往父輩不是很融洽,衙內們卻很投緣,就在一起稱兄道弟。
這個也很正常,沒有大佬會因爲幾個紈絝子弟改變自己政治立場的。
何勝利說的那兩個人,就是如此,既與何勝利交好,又與高老二很合得來。況且,在當今的政治大局中,老何家與老高家,也沒有什麼本質的衝突,同時與何家高家的嫡系子弟往來,不犯忌諱。
原來如此!
柳俊點點頭,又問道:“你不是在西北上班的嗎?”
甘可慧說道:“休假……柳哥,我……我也不想呆在西北了,想回首都來……”
柳俊微微搖頭。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眼下這事尚未了結呢,心思竟然又跳到另外一件事情上面去了。
柳俊轉向高葆宏,淡然道:“你接着說!”
高葆宏頓時好不鬱悶。
合着自己是他的下屬?這樣和高二少說話!
可是高二少鬱悶歸鬱悶,也不便這個時候與柳俊翻臉。高德盛和他的兩個特戰隊員,正在一旁虎視眈眈呢。已經有人將剛纔大堂門口發生的情況發短信彙報給了高二少知曉。樓下,還有一二十個荷槍實彈的軍中精英。現在是還規矩,誰知道惹惱了柳俊之後,還會不會繼續這麼規矩?貌似柳俊也不要做什麼推波助瀾的動作,只要拂袖而去,不理這事了,高二少就要糟糕。
瞧何大小姐生氣的情形,絕不會介意叫那些如狼似虎的傢伙好好和高二少談談心的。就算事後能找回場子,這個眼前虧,卻是吃定了的。他廣安俱樂部的保安人員雖多,其中也頗有幾名好手,可是要說能夠抵擋得住特戰大隊的隊員,高二少自己也不相信
。
接下來,高二少說的就全是“歪理”了。
說什麼鄧迪是他廣安俱樂部的人,甘可慧憑什麼跑來撬牆角?打狗還看主人面呢,甘可慧竟然來搶高二少看中的女人,太也不懂規矩。
高葆宏這麼說的時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似乎鄧迪就是他的私人資產,除了他,別人誰也不能碰。而他身邊的一羣狐朋狗黨,似乎對這個“道理”也很認同,不時點頭附和。
柳俊也清楚,這個其實就是衙內圈子裡的所謂“規矩”。在這個圈子裡,世俗的所謂“純真愛情”,會遭到無情的嘲笑。在他們看來,鄧迪一個平民家的女子,能夠被高二少看中,那是她的運氣。不管高二少準備以何種方式來“享用”,那是高二少自家的事情,別的人要橫插一槓子,便是不給高二少面子,等於公然打高二少的臉,叫高葆宏如何不着惱?
也就是甘可慧。
若是換了另外一個普通人家的男孩子,敢這般“虎口奪食”,估計早就失蹤了。
高二少頂級衙內的招牌,不是白打這麼多年的。
“小甘子,你這叫不懂事。你在這四九城裡好好打聽打聽,誰敢撬我高葆宏的牆角?你泡妞泡到我家裡來了,打我的臉啊!大家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高葆宏氣憤憤的說道。
“是啊是啊,這個不合規矩嘛……”
高二身邊的紈絝們立時紛紛點頭,附和高二少的“道理”。
甘可慧低聲說道:“我喜歡她,跟你不一樣。你有妻子兒女……”
這個意思就是說,咱是正經在談戀愛,你那叫玩弄女姓,完全不是一個姓質。
“切!”
高老二很不屑地橫了甘可慧一眼,其他紈絝們便鬨笑起來。
“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相信偉大的愛情啊?”
一個紈絝陰陽怪氣地說道。
甘可慧秀氣的臉龐漲得通紅,雙拳緊握,眼睛裡如欲噴出火來,大聲說道:“鄧迪只是在你們這裡工作而已,她是自由的,又沒有賣給你們廣安俱樂部!”
紈絝們一怔,隨即爆發出更大的鬨笑聲。
“呵呵,笑死我了……”
“就是,這也太不懂事了,還是個雛啊……”
“是啊,要給我們上法律課呢!”
一時之間,大廳裡鬧成一團,各種嘲笑之聲不絕於耳。
“夠了!”
柳俊冷冷“哼”了一聲。
所有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