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計劃在年前年後用四到六個月的時間。完成對全省各市的巡視。畢竟身爲一省之長,不能天天呆在下邊,多數時候,要在省政府處理日常公務。而且一些經濟發展比較滯後的地區,柳俊需要多呆幾天,好好了解情況,總結經驗,提出更加合乎實際的發展思路。類似潛州市這樣經濟相對發達的城市,大部分工作已經走上正軌,柳俊巡視,更多的時候,主要是給他們打打氣,鼓勵一番。具體的工作,無需過多插手。
潘知仁就任審計廳長之後,依照柳俊的要求,迅速向各個地市派出了審計小組。鑑於此前審計廳一直在吳永華的掌控之下,潘知仁初來乍到,幾乎全無親信幹部可用。此番審計結果準確度如何,柳俊和潘知仁均沒有抱太高的希望。
不過潘知仁剛一到審計廳,便放出了風聲,說是爲了加強A省的審計力量。將向國家審計署求援,要求從國家審計署和其他省市交流一些經驗豐富的審計骨幹前來A省審計廳任職。
這個風聲一放出去,審計廳的幹部們便都緊張起來。毫無疑問,國家審計署和其他省市審計廳交流過來的幹部,人生地不熟,肯定要向新廳長靠攏,這些人將成爲潘廳長的心腹干將。廳長的干將,當然要安排合適的崗位,也就意味着有人要挪位置。
潘知仁在任職歡迎會上,明白無誤地打出了柳俊的六字真言——“要進步,出成績!”
此番審計結果,將是潘廳長考察廳裡幹部的一個重要標杆。誰要是去下面吃吃喝喝,與地市幹部們“打成一片”,不分彼此,隨便拿一個報告出來忽悠潘廳長,可還要過複覈那一關。假使水分太大,就要準備靠邊站!
大夥都很清楚,潘知仁是柳俊的前任秘書,柳俊專門從國家審計署要來的干將,放在潛州培養了一段時間,如今委以重任。這樣一個人,堪稱是柳俊嫡系中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在執政手法方面“照抄”柳俊的手法,完全在大夥的意料之中。
柳俊在玉蘭市的時候,可是有名的“事不過三”。也就是說,一個幹部,最多隻能挨柳省長三次訓斥。三次之後還沒有改進,就不勞費心了。
潘知仁剛剛接手審計廳,也許還不一定給人三次機會呢!
柳俊打算在這些審計報告送上來之後,根據審計的結果,再決定將那幾個地市作爲督導的重點。這是柳俊與一般官員的區別,他每主政一地,均會將“共同富裕”放在首位來考量。或許在一般人心目中,認定柳俊會對玉蘭市和潛州市有所偏愛,畢竟這兩個城市是他曾經主政過的,如今依舊是他的“後花園”,玉蘭市和潛州市取得的成績越好,越是證明柳省長的能耐了得。
柳俊不至於那麼狹隘。
他很希望A省的羣衆,在他治下,生活能過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幸福。
當然,願望歸願望,是否能實現,還需要努力的拼搏,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的努力拼搏。
柳俊在辦公室,看着許雲暉送過來的省政府常務會議擬談論議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根據省政府常務會議的規則。省長、副省長和省長助理均可以提出討論議題,最終由省長拍板決定,那些議題拿上常務會議討論。省長辦公會議的規則,沒有那麼嚴格,有事先提出議題交省長審覈的,也有在會議上臨時提出來的議題。
許雲暉這一回送過來的資料,常務副省長汪國釗提出來的議題,竟然是和柳俊“大鬧”常務會議那一回的議題是一樣的,如果一定要說有區別,就是各地申請新成立的開發區、經濟區比上回少了兩個,只有十七個,其餘的,原封不動。
看來劉飛鵬做了一段時間的省委書記,自以爲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又耐不住性子要和柳省長掰掰腕子了。
或許,這原本就是那邊支持他出任省委書記的“條件”。
柳俊看着這些討論議題,嘴角泛起一個譏諷的笑容,隨手丟到一邊,靠在椅子裡點起一支菸來慢慢抽着,心裡頭涌起一股憤懣之意。
爲什麼就不能好好幹點正經工作呢?
爲了政治鬥爭,拿一個省乃至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和前途來做“賭注”!
柳俊對這種行爲很看不慣。
就算他們成功了,用這種手段謀求到了更高的位置,於國於民,又有什麼好處?
一支菸堪堪抽完,柳俊的心情早已平復下來,重又拿起那份資料,仔細看了一遍,隨即伸手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給汪國釗撥了過去。
“你好。國釗同志,是我……嗯,請你現在到我這裡來一下,我有些問題要和你溝通。”
柳俊平淡地說道,沒有什麼繁文縟節,連“你現在有時間嗎”這句客套話也省了。
“好,請省長稍候,我馬上過來!”
汪國釗隨口應道。省長和常務副省長均在省政府一號辦公樓辦公,汪國釗放下電話,隨即便來到了柳俊的辦公室。
“省長好!”
“國釗同志來了,請坐吧。”
柳俊沒有起身和汪國釗握手,也沒有請汪國釗去待客區就坐,只是衝汪國釗點了點頭,很隨意地招呼了一聲。常務副省長是省長最主要的助手,兩人之間,經常會在一起商討工作,沒必要搞得過於繁瑣。
汪國釗陰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動,微笑着在柳俊對面的椅子裡坐了下來。既不是挨着半邊屁股隨時準備起身的那種坐姿,也不是很隨意不在乎的那種坐姿。看上去一切均是中規中矩。
應該說,這是汪國釗的“招牌作風”,這種平靜如水的態度,令得汪國釗在下屬面前平添了幾許威望。但柳俊覺得。這種態度也有可能最終影響到汪國釗的進步。
身爲高官,沉穩固然是很要緊,但過於沉穩,便失去了活力。在中央“年輕化”、“專業化”的幹部政策之下,過度沉穩未必見得全是好事。
汪國釗出任常務副省長,是劉飛鵬同意陳其謀退二線的前提條件。制約柳俊的希望,劉飛鵬寄託在汪國釗身上。
其實汪國釗自己,對這個“重任”很不感冒。汪國釗很清楚,雖然自己算得是一個政治鬥爭的高手,但是柳俊絲毫不在其下。而且柳俊佔據着省長的有利位置,背後還有那麼龐大的政治集團支撐。這一切,對汪國釗來說,均極其不利。
與柳俊唱對手戲,一步不慎,就有可能身敗名裂,再無機會。
無數的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迄今爲止,與柳俊正面交鋒,尚沒有敗績的,只有一個劉飛鵬。但這並不證明劉飛鵬就比其他人高明,只是他與柳俊的正面衝突剛剛展開而已,柳俊暫時還沒有足夠的時間“痛下殺手”。
不過劉飛鵬自己可不這麼認爲。無論是劉飛鵬自己的心高氣傲還是大派系的佈置,劉飛鵬都不想退卻,下定決心在A省與柳俊見個高低。
汪國釗無奈之下,只能充當這個急先鋒!
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的政治前途,眼下與劉飛鵬密不可分。
“國釗同志,這些議案,我已經明白表示過,不能同意,爲什麼還要提出來呢?”
柳俊望着汪國釗,緩緩說道,指了指那份資料,語氣平靜,但言語卻毫不含糊,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談話,已經越來越變成柳俊的風格。到了他這個層級,在探討具體問題的時候,雲山霧罩其實全無必要了。畢竟具體的經濟建設項目,不是幹部人事調整。
“省長,我知道您已經有過明白指示,但我認爲,現在情況和幾個月之前,又有不同了。所以有些議題,應該重新討論。”
汪國釗並不迴避柳俊的目光,不徐不疾地說道。
柳俊不動聲色地說道:";國釗同志,所謂情況。與幾個月之前,有何不同呢?”
“省長,目前其他的兄弟省市,都在大建各類開發區、經濟區。我們不妨試着分析一下,他們爲什麼要搞這些開發區。畢竟很多兄弟省市,經濟發展的速度遠在我們A省之上,他們的經驗是值得我們借鑑的。”
汪國釗依舊冷靜地說道。
柳俊雙眉微微一蹙,說道:";請國釗同志詳細談談,他們哪些經驗值得我們借鑑?”
汪國釗很顯然注意到了柳俊蹙眉的動作,沒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下,才謹慎地說道:";省長,我們省內的很多開發區和經濟區,還是十年前搞起來的。不可否認,那個時候就是一窩蜂的上,趕時髦。因爲建了開發區或者經濟區,就能要到好的政策、好的項目,還能要到扶持資金。那個時候,我們基本上沒有搞開發區的經驗,都是在摸着石頭過河。所以,現在很多開發區經營不善,導致虧損,就是正常的現象。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了經驗,可以把新的開發區建得更好,產生正面的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