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記……這個孫大運。是樑亮的表弟……”
剛剛走出會議室沒多遠,竇以德忽然低聲說道。
樑亮!
柳俊停住了腳步,眼神在彭寬的臉上掃過。
彭寬神情就是一滯,有些尷尬。樑亮可是在他手上跑掉的,如果第一次抓進去的時候,他不“放水”,樑亮焉能在逃?
這個事情,柳俊真要認真追究,彭寬是有責任的。
“彭寬,派人控制這個孫大運。”
柳俊沉吟稍頃,做了決定。他原本對孫大運就有些存疑。此人雖然穿着工作服,估計也就是裝裝樣子。手上還戴着那麼粗大的金戒指呢。當時的社會,戴金戒指的男人可不多,更不用說那麼大的金戒指了。況且孫大運第一次和他對話時,神態也有些不自然。
說不定真有問題。
“是,柳書記!”
彭寬情不自禁的雙腿併攏,恭聲答道。
柳俊叮囑了一句:“不過要注意策略,暗中控制。”
“明白!請柳書記放心!”
這個時候,可不能再激化矛盾。
柳俊問竇以德:“傷者送的是哪個醫院?”
“縣中醫院……比人民醫院近一些……”
柳俊點點頭,說道:“老竇留在公司,彭寬你和我一起去中醫院。”
竇彭兩人連聲應諾。
奧迪車剛一離開機電總公司大門。柳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卻是崔福誠。
“柳書記,玉西機電總公司發生了流血衝突,你知道吧?”
柳俊淡淡一笑:“我現在就在機電公司,你也知道了?”
“我正趕過來……邰省長辦公室通知我的!”
崔福誠說道。
柳俊又是微微一笑。邰惟清知曉此事之後,通知了崔福誠而不與他柳俊通話,可見在邰惟清心目中,等級觀念還是比較重的。不過崔福誠的態度讓柳俊滿意,一得知消息,馬上就趕過來,在車上纔跟他通電話,可見崔福誠與他柳俊之間,確實是沒有分彼此了。崔福誠認爲柳俊的事就是他的事。
“市長,我現在去玉西縣中醫院看望幾個傷者,機電公司暫時沒問題了。”
“那好,我們在玉西縣中醫院會齊。”
聽柳俊語氣平靜,崔福誠倒是放下心來。邰惟清甫一到任,機電總公司就搞這麼一出,確實讓崔福誠很惱火。羣衆事件,歷來是可大可小的。關鍵要看上面什麼意思了。
貌似邰惟清也好,還是即將到任的瞿浩錦也好,都不見得會很待見小柳。
崔福誠趕到中醫院,需要一點時間,柳俊比他先到,也並沒有等候,徑直先去看望受傷的工人。原本這有些犯忌諱,崔福誠畢竟是副部級的市長。是柳俊的上級。既然他說了要來中醫院看望受傷的職工,照理柳俊應該等候他到來之後,再一起去看望傷者。
不過以柳俊與崔福誠的關係,也不必這麼謹小慎微。
在手術室外,柳俊見到了焦慮不安的張文波。
“柳書記……”
見到柳俊,張文波忙即迎了上來,臉上露出慚愧之色。許是覺得自己辜負了柳書記的期望,釀成了這樣的流血衝突。
“情況怎麼樣?”
柳俊倒並不生氣,只是詢問情況。
“一共五個人受傷,其他四個都問題不大,輕傷,做了處置。就是這個韓明,傷到了頭部,醫生說顱內有出血,正在做手術……”
柳俊不由雙眉緊蹙。
顱內出血,是很危重的病症,搞不好就會出人命。流血衝突已經比較棘手,傳揚出去影響很不好。這要是再出了人命,怕是更加難以收拾。
“韓明是什麼人?”
柳俊問道。
“保衛科的幹事,三十八歲。”張文波隨口答道:“根據瞭解的情況來看,孫大運帶領下崗職工要衝進辦公大樓。韓明去阻攔,雙方就起了衝突,場面很混亂,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結果韓明就被打中了頭部……”
柳俊扭頭對於懷信說道:“去把中醫院的院長請來!”
於懷信答應一聲,疾步去了。
“柳書記,我……我工作沒做到位,您批評我吧……”
張文波垂下頭,很是不安地說道。對於柳俊,張文波是十二分的欽佩,是個幹實事的領導,年輕又有魄力,十分正直。如今機電公司出了這樣嚴重的情況,張文波自覺有虧職守。
柳俊擺擺手。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分析,如果此事背後有人爲因素,就怪不得張文波和竇以德。柳俊不是那種喜歡遷怒於人的領導。
不一刻,中醫院的院長和另外兩名負責人隨在於懷信身後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在離柳俊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了,帶着仰視的神情望向柳俊。
“書記,這是中醫院的李院長……”
於懷信介紹道。
“你好,李院長。我是柳俊。”
柳俊主動向李院長伸出手,溫和地說道。
“柳書記,您好您好……”
李院長緊着握住了柳俊的手,連連搖晃,神情頗爲激動。
“李院長,現在在手術室急救的,是玉西機電總公司的幹部韓明,頭部受傷,據貴院的診斷是顱內出血。我想了解一下,這種情況,手術的成功機率有多大?”
柳俊開門見山問道。
李院長就鄭重起來,說道:“柳書記,正在手術,情況不好確定。不過我們派出的是外科最好的主治醫生,經驗方面是很豐富的。顱內出血的傷員,我們以前也處理過很多例,照過往的案例看,成功的機率還是比較高的。有八成以上的傷員都痊癒了。”
柳俊微微頷首。
看來這個李院長也是個比較謹慎的幹部,不胡亂做結論。對於這樣的幹部,柳俊一般都比較好感。
“李院長,請醫院一定要盡力救治,羣衆的生命是第一位的!”
“是的是的,請柳書記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柳俊沉吟一下,又問道:“需不需要市裡醫院支援?”
李院長略略一滯,想了想說道:“柳書記,現在手術已經開始了,市裡醫院的專家趕過來,暫時也不好接手……”
柳俊就明白了李院長的意思,看來手術成功的機會還是比較高。不然的話,李院長不會輕易拒絕市裡醫院的支援。
正說話間。醫院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女的拿着話筒,男的扛着攝像機,瞧樣子,該當是電視臺的記者。
不待柳俊吩咐,於懷信和薛梓易同時往走廊中間一站,攔住了兩名記者。
“你們要幹什麼?”
於懷信寒着臉,冷冷問道。
那個女性主持人,大約是二十幾歲樣子,許是趕得比較急的原因。還有些喘息不已,說道:“我們是市電視臺的新聞記者,聽說玉西機電總公司發生了嚴重的羣衆事件,有人受了重傷,特意來採訪的……你又是什麼人?爲什麼阻礙我們採訪?”
“對不起,此事正在處理之中,不能採訪!”
於懷信認出這位女記者,是電視臺新聞欄目的主持人,叫作曾倩,在市裡不大不小也算個名人。不過這時候,於懷信纔不去管她是誰。,尤其是流血衝突,最容易引發風潮。於懷信自然要阻攔她進行採訪。
現階段,新聞管制不如以前那麼嚴格,電視臺、報紙等媒體,自主權比以前大了許多,採編新聞的積極性也大爲增長。
“你是什麼人?你能做得了主嗎?”
曾倩很明顯不買於懷信的賬,杏眼一瞪,十分不悅。
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對電視臺的記者擺譜的!
“曾記者,市電視臺,也是受市委領導的吧?市委正在處理這個事情,還沒有結果,不能採訪!”
於懷信沒有得到柳俊的授意,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不過他追隨柳俊兩年有餘,漸漸的也養成了一定的威嚴氣勢,在柳俊面前自然不曾顯露,面對外人,那就不一樣了,言辭之間,頗有底氣。
“市委也不會禁止記者採訪吧?新聞自由你懂不?”曾倩也不買賬,朝於懷信嚷嚷開了:“再說,你是什麼人?你能代表市委嗎?”
柳俊冷眼旁觀,心裡冷冷一笑。
就這麼一點時間,連市電視臺也得到了消息。此事背後有推手,已經越來越明顯了。正因爲如此,更需要謹慎應對。
眼見得於懷信與曾倩爭執起來。柳俊上前一步,說道:“曾記者,我是柳俊,市委副書記。這個事情是我在處理的,暫時不能接受採訪!”
曾倩料不到會在這裡見到柳俊,愣怔了一下。她是新聞欄目的主持人,以前也在市裡的會議上見過柳俊,只是沒正面打過交道。
“柳書記,你好!”曾倩到底是記者,見過世面的,面對柳俊,也並不慌張。落落大方地與柳俊握手問好:“柳書記,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柳俊擺擺手,止住了她,問道:“曾記者,你們電視臺,怎麼得到消息的?”
“我們接到了羣衆的電話!”
柳俊點點頭。
這個“羣衆”,果然是有心人啊!
“曾記者,這個事情正在處理,還有傷者在急救,一切以救人爲主,好吧?等事情有了結果,你們電視臺再做採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