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見文秀姐

趙成隆手裡拿着沾滿塵灰的錢,對趙鵬說道:“這是三萬,家裡還有點。”

“嗯。”大山和趙鵬幾乎同時應了一聲,兩人的聲音都很小,含着深深的歉疚。

大山開着它的那輛破桑塔納,載着三人,來到了三叔的家。這個所謂的家其實不過是在礦山附近臨時搭建的一個簡易房子。三叔把手中的錢交給了趙鵬,讓他們在車上等着,他一個人進屋去了。不一會兒,從簡易房子裡出來,手裡拿着五打嶄新的百元鈔票。

趙成隆把那五打百元大鈔扔進了車裡,說道:“一共八萬,剩下的兩萬,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趙鵬點點頭,能夠理解三叔的難處,他看見簡易房旁停着三叔那輛吉普車,對三叔說道:“三叔,你的車借我用用。”

趙成隆皺了皺眉頭,擺擺手:“開走,開走。”

“謝謝三叔。”趙鵬說着從車裡下來。

趙成隆忙伸手把自己這個害人精三侄兒扶住了。

高大山忙問道:“怎麼?你還真要開車去冰城啊?”

“別廢話了,快下車。”趙鵬一招手。

高大山無奈,他知道,這個害人精這一次真是要把人都害死爲止。

趙成隆扶着趙鵬上了吉普車,說道:“你們倆小心點,別逞強。”

“我知道。”趙鵬點點頭。

“三叔,我們走了。”高大山發動了吉普車。

“等等。”

趙成隆從旁邊拿過一個大塑料桶汽油放在車上,說道:“道兒遠,別忘了備用油。”

“好了。”高大山答應一聲,發動了車子,調過頭來,準備下山。

趙成隆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大山,你有車票嗎?”

“咱技術好,用不着那東西。”高大山意氣風發的說道。

在趙鵬的記憶中,高大山一輩子都沒考車票,他對三叔說道:“三叔,你放心吧!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這一次也不會有事。我回來以後,會馬上來找你。你就等着發財吧。”

“去,你還是別來找我了。”趙成隆苦笑道。

趙鵬知道,一時半會是無法讓三叔明白的,還是等回來了再說吧。

“三叔,走了。”大山喊了一聲,一踩油門,吉普車向山下駛去。

下了荒丁山,趙鵬看了看時間,問高大山:“什麼時候能到?”

“從這到冰城五百公里,從冰城到到松山鎮一百公里,一共六百公里,七八個小時就能到。”說完,高大山看看他手腕上的破電子錶,說道:“半夜十一點之前就能到。”

“慢點開,明天早上趕到就行。”趙鵬記得上一世,他根本不怕高大山開快車。但是重新活過一回之後,他卻有點害怕了。這大概就是二十歲靈魂和三十六歲靈魂之間的區別吧。

“你的腳沒事吧?”高大山看着趙鵬的右腳。

“沒事。”自從把那片小玻璃片取出來以後,趙鵬特別的高興,這點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前一世,就因爲那個小玻璃片沒取出來。他匆忙趕到了文秀姐家,等垂頭喪氣回來再去醫院,醫生告訴他,小玻璃片已經把大拇指的肌腱完全割斷了,而且感染十分嚴重,必須截肢,不然恐怕整隻腳都保不住了。

這段痛苦的記憶,是趙鵬最不願意去回憶的一段記憶。不過這一世,他很幸運,他重生在車禍之後,小玻璃片取出來了。他的大拇趾保住了,這一世,他不用再做一個殘疾了。接下來如果能夠阻止文秀姐嫁給那個混蛋,那麼他將會改變文秀姐命運。

然後呢,趙鵬記得在不久的將來,父親被捲進了東南亞金融危機,投資失敗。大伯也因爲沒有體會到上意,而仕途受阻。在東三省威名赫赫的老趙家便開始走下坡路了,十年之後,老爺子去世,老趙家徹底的淪爲平民。

改變,改變,一切都要改變。那些讓他和整個老趙家走下坡路的事情,都要徹底的剔除掉。這一世,他要走出一個陽光大道來。

見趙鵬眼含晶光,笑意殷殷的摸樣,高大山問道:“大鵬,你笑什麼?”

“呃,我沒笑什麼。”雖然身邊這傢伙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也不能把他重生的事情告訴他。

“你看你都把三叔逼成什麼樣了,你還笑得出來。”高大山埋怨道。

趙鵬對着後視鏡,看着自己這張年輕俊朗的臉,說道:“我會千倍萬倍報答三叔的。”

“哼,我不信。如果你跟你們家老頭子關係好,你家老頭子手指縫裡拉拉點就夠三叔吃喝十年了。可是你和三叔一樣,都是被你們老趙家拋棄的不孝子。你怎麼報答三叔?”高大山不屑的說道。

趙鵬摸着他充滿朝氣的臉頰,自信的說道:“大山,相信我。”

高大山笑了笑,說道:“打架、泡妞、出餿主意,我相信你,賺錢?算了吧。”

趙鵬無法跟高大山解釋,不過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上一世前二十年,他確實一無是處。可是自從他成了殘疾,沉淪了之後。爲了生活,他也想過很多點子賺錢,雖然十之八九都沒成事,但是那是在前一世,一切都是未知,現在不同了。他相信憑藉這十六年的記憶,他一定能夠支撐起他這一世的輝煌。

吉普車一路北行,晚上八點,到了冰城。從冰城出來,繼續向北,直奔松山鎮。文秀姐家就在松山鎮北三十公里的炭窯溝村。

冰城到松山鎮的這段路況還算可以,夜裡十二點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松山鎮。但是出了松山鎮,繼續向北的時候,高大山就感覺無比的鬱悶。這哪是什麼路啊,坑坑窪窪,泥濘不堪。如果開那輛破桑塔納來,根本連山都進不去。

走了三個小時,也就走了二十多公里。而且看樣子,是愈來愈難走。對這段路況,趙鵬很清楚,上一世,他是第二天中午才趕到。到了炭窯溝的時候,文秀姐已經結完婚了。

現在才凌晨兩點,應該來得及。

凌晨五點多,天已經亮了,趙鵬終於看見了處在山溝裡的炭窯溝。望着炊煙裊裊的小山村,趙鵬思緒萬千。對於這個地方,雖然只來一次,但他的記憶卻很深。

趙鵬憑藉這上一世的記憶,找到了文秀姐家。

文秀姐家很破舊,破舊的柵欄圍成的一個小院,院子裡兩間土草房。

高大山問:“這就是那個文秀姐家?”

趙鵬點點頭,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等一下,我叫他們出來接你。咱可是給她送錢來了。”高大山說着一按汽笛。

“嘀嘀嘀”汽笛響過,草房裡走出一個身穿花格子衣衫的婦女,婦女四十多歲,肥大的一張臉,薄薄的嘴脣,一看就是個能說會道的女人。趙鵬認識這個女人,她是文秀姐的嬸子張鳳蘭,就是他給文秀姐說的媒。前一世,趙鵬來了之後,被這女人好一通埋汰。

看見這女人,趙鵬把他右腳的鞋綁在了腳上。蹦蹦跳跳的下了車。

張鳳蘭聽見汽笛,還以爲是迎親的到了,沒想到卻看見一個帥氣俊朗的大男孩一蹦一跳的從車上下來。

高大山見趙鵬下車了,他也不能在車上裝大爺了,也只好下了車。他來到趙鵬身邊,扶住了趙鵬的右臂。

趙鵬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文秀姐,我來了。”

這一聲呼喊,趙鵬期盼了十六年了,他喊出來之後,心裡說不出的輕鬆快意。

高大山低聲嘀咕道:“大鵬,你還說不讓我裝大爺,你還不是一樣裝大爺,這世道,有錢,你不想裝大爺都不行。”

高大山話音剛落,一個身穿大紅衣衫,面容清瘦的女孩從土草房裡跑了出來。

看見文秀姐,趙鵬思緒彷彿又回到了十六年前,他面帶笑容的依附着高大山,一瘸一拐的走進了院子。

高大山低聲在趙鵬耳邊嘀咕道:“大鵬,眼光不錯,這個文秀姐挺漂亮的。”

前一世的趙鵬從來沒有仔細琢磨過文秀姐的摸樣,現在趙鵬聽高大山這麼一說,不由得也仔細的端詳起了文秀姐。身段苗條,面容清秀,雖然只有二十一歲,卻處處透着端莊賢淑,確實很漂亮。

阮文秀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見趙鵬,在東濱的時候,她覺得這個毛毛躁躁的大男孩跟她得癌症去世的弟弟很像,便無形中肩負起了姐姐的責任。本來回家的時候,她想跟趙鵬道別,但是想想算了,以後也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道別也不過是徒增傷感。

趙鵬來到文秀姐面前,笑着說道:“文秀姐,我沒來晚吧?”

文秀一愣,隨即似乎明白了。她神情詫異的看着趙鵬,問:“你來幹什麼?”

“我知道你缺錢,所以給你送錢來了。”趙鵬說着把用破毛巾包着的八萬塊錢遞給了他的文秀姐。

阮文秀看着趙鵬,沒敢接。她問道:“你爲什麼要給我送錢?”

“文秀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家裡有困難就直說嘛。”趙鵬笑嘻嘻的說道。

阮文秀清瘦的臉龐剎那間露出很複雜的神情,他明白趙鵬已經都知道了。這件事,對她來說,雖然是必須去做的,但也同樣是一個恥辱。想到傷心去,阮文秀的淚水便開始在眼圈盪漾起來。

“文秀姐,是不是看見有錢給大伯看病,不用嫁人了,你不高興了。”趙鵬嬉笑道。

“去,又胡說了。”阮文秀別過頭去,悄悄的抹了一下眼睛。

一直在站一邊的張鳳蘭突然向前一步,很不友好的對趙鵬說道:“你是誰啊?文秀嫁不嫁人用你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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