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郝立春帶領着一幫鎮幹部到縣醫院探望過董紹林的奶奶以後,這間病房的溫度就從來沒有降下來過,先是分管民政工作的副鎮長帶着鎮民政所的所長過來噓寒問暖,送來了慰問金慰問品,然後是縣民政局的胡克一代表縣民政部門過來慰問,同樣留下一筆不菲的慰問金,還拍着胸脯承諾要爲董紹林祖孫安排臨時住處,再後來,呼啦啦來了一大幫各級部門的幹部,同樣熱情的伸出了援助之手,把剛從病中甦醒過來的董紹林奶奶感動得一塌糊塗。
董紹林甚至比奶奶還要感動,可是,他的感動只針對一個人,他知道,如果沒有郝建平出頭,他們祖孫絕對不會引起社會的關注,甚至奶奶就算病死在那間土坯屋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董紹林感動之餘,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決定:休學。
他放棄了自己理想中的錦繡前程,那一切距離他太遙遠了,高中畢業之後能不能夠考上大學還是一個未知數,就算考上了大學又如何?難道就要靠社會救濟讀完自己的大學?
他要報恩,這個念頭已經迫不及待的燃燒着他,讓他一刻也不想耽擱。
十幾天後,奶奶病癒出院,在安頓好之後,董紹林徑直找到了郝建平:“郝總,我學過武術,我要做你的保鏢。”
“胡鬧,我要保鏢幹什麼?黑社會呀?你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好好學習,照顧好你奶奶,其他的事兒你都不用考慮。”郝建平瞪着眼睛呵斥道。
“我已經休學了。”董紹林執拗的說道。
郝建平額頭上浮出了黑線:“不行,休學了你也得返回學校,我去找陳校長給你說。”
“說了我也不去,我單手能開兩塊磚,我沒跟人打過架,但是我知道一般的人都打不過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你學成歸來,我的公司依舊會要你。到那時你給我創造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你給我幹什麼保鏢。”
“保護好你就是我最大的價值。”
“這事兒沒商量,我不需要保鏢。你好不容易考上縣一中,還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擺在你的前面。你這麼輕易就退學,你就不怕你奶奶傷心嗎?”
“就是我奶奶同意的,她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爲自己做主了。”
“不行不行。我不習慣身邊總跟着一個人。”
“那我就遠遠跟着你,絕不影響你工作。”
“那也不行,你趕快回學校,學習爲重,再耽擱下去就跟不上功課了。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學生,將來走上社會生存的空間太小了,難道你要做一輩子勞動力?”
“你不也不上學了嗎?”
“你”
郝建平第一次如此苦口婆心的勸導一個人,可是最後他還是失敗了,如果郝建平會降龍十八掌,他一定會用武力告訴這個執拗的小子,自己不需要人保護,可惜。他不會。前世做救生員的時候是跟人學了一點二把刀的擒拿格鬥,這麼長時間疏於鍛鍊也忘得差不多了,就算沒忘,他也沒把握單挑過這個看上去就肌肉板結的董紹林。
於是,董紹林成了郝建平的私人助理,這是郝建平又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一頂官帽子。
縣裡組織了一套班子走家串戶的進行特困戶大清查。由於有審計局、監察室等部門的參與,這一次的調查結果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也暴露出了很多的問題,特別是救濟糧款的發放。有很多數字根本就是虛擬出來的。
這份調查報告被送到鄧國光的案頭之後,鄧國光還沒有看完就已經拍着桌子罵了起來,在隨後召開的常委會上,鄧國光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做出了一查到底的指示。
陳寬很顯然對此事早有預料,甚至審計局監察室兩個部門參與清查也是他刻意安排的,他馬上建議紀委直接參與複查,對相關責任人要馬上控制起來。
這一回誰也保不了胡克一了,經查明,胡克一利用巧立名目虛開多支等手段貪污扶困資金十四萬多元,挪用五十六萬元,其他一些副局長、鄉鎮民政所長之流的合計貪污六十七萬元,挪用佔用一百二十一萬元,連一些經辦人員也多多少少的剋扣下一些,可謂是雁過拔毛,歷年來的扶困資金實際發到困難戶手中的連四成都沒有。
鄧國光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許多,短短几個月,他提拔的幹部就連着倒下了兩個,難道自己真的是被什麼矇蔽住眼睛了麼?還是自己已經變得官僚了?耳朵裡只聽得進好話、媚詞?
在常委會上,鄧國光第一次就自己的工作做出了檢討,對幹部監管不力,這個板子只能打到他的屁股上。
爲什麼每天腦子裡只想着鬥爭,大家齊心合力的把工作幹好不行麼?鄧國光在心裡這樣問着自己。
常委會上發生的事兒郝建平不知道,他現在再一次的趕往了省城。
百信拍賣行的首屆拍賣會和百信超市站前店的開業日期都是定在了二十八號,郝建平分身乏術,兩相取捨之下,郝建平還是決定到省城參加拍賣會。
畢竟超市已經有過了開業經驗,陳超和大部分站前店的主管也都經歷了開業時瘋狂搶購的洗禮,問題應該不會太大,而拍賣行則是一個新生事物,包括郝建平在內,對經營拍賣行都沒有什麼經驗,那麼這個首屆拍賣會在郝建平的眼中就變得重要了許多,而且他也有一些假公濟私,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燕子,他的心裡面總覺得沒抓沒撓的不踏實。
車到省城,郝建平給錢大成打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在匯寶酒店吃飯,明天的拍賣會就定在匯寶酒店的大宴會廳,郝建平打算今晚就住在那兒了。
不用郝建平吩咐,大剛偷笑着就把車駛往了中山大學的方向,到了中山大學,郝建平吩咐了一聲,自己拉開車門下車向學校門口的那家花店走去。
這也是形成慣例了,郝建平每次來看林雪燕都會帶上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今天也不例外。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董紹林推開車門正要下車,大剛一伸手拉住了他,神秘兮兮的問道:“紹林,你幹啥去呀?”
大剛愛說話,跟大剛比起來,董紹林則要沉默寡言得多,這可能也是他自小的家庭環境造成的。
董紹林看了一眼大剛,悶聲說道:“保護郝總呀。”
大剛嘿嘿一笑:“傻帽,老闆去談戀愛也需要你保護?你小子不會是想去偷看吧?”
大剛的腦子裡已經浮出了自己在郝家窩葡萄園裡看到的那一幕。
談戀愛?董紹林嚇了一跳。郝總纔多大呀就已經談戀愛了,而且看樣子還是一個大學生。董紹林有點暈,但是他也沒忘了自己的職責,眼看着郝建平已經走遠,董紹林擡手甩開了大剛,悶聲說道:“那也要保護。”
說着話,董紹林已經擡腳跨出了車門,砰地一聲把車門關上了。
“靠,死心眼。”大剛衝着董紹林的背影豎起了一根中指。
董紹林可不是死心眼,他只是實誠,覺得這是自己的職責所在,不過他也知道分寸,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郝建平身後七八米遠的地方,旁人如果不留意的話,根本就看不出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聯繫。
郝建平回頭看了一眼董紹林,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回倒好,自己以後要學會無視董紹林的存在了。
郝建平從花店出來的時候,懷裡已經抱着一大束精心包紮好的玫瑰,九十九朵,寓意着天長地久,年輕的老闆娘再一次把郝建平送了出來,她已經記住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小大款了。
這個花店雖然是開在大學的門口,可是動輒一次就買九十九朵玫瑰的顧客還是少之又少的,那些追求浪漫的大學生們大多是用手中的飯票跟老闆娘換一支玫瑰,現在他們還不敢想天長地久,一心一意就已經讓他們好幾頓少吃一個菜了。
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的郝建平自然又引起校園那些學生們的注意,無一例外的,還是把郝建平當成某個花店送花的花童,那些帥哥們除了嘆息自己沒有這麼豪氣甩出這麼多玫瑰炸彈以外,還暗暗祈禱那棵不知名的好白菜千萬別讓豬給拱了。
林雪燕所住的宿舍樓下,還有一個男同學手捧着玫瑰花站在那裡,只不過他手中的玫瑰跟他的人一般,也是孤零零的,當郝建平站到他身旁的時候,那名男同學險些落荒而逃,急忙向一旁閃開了好遠。
兄弟,你也忒那個啥了吧,咱不帶這麼磕磣人的。
郝建平自然沒有那麼惡趣味,不過他也瞭解那個男同學的心態,沒辦法,我不能因爲將就你就躲到一旁去吧?
郝建平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因爲想要給林雪燕一個驚喜,所以他今天到省城來並沒有提前告訴林雪燕,現在看看時間,燕子也應該到了下課的時間。
郝建平笑着把花又舉高了一點,把自己的面孔擋在了玫瑰花的後面。
清脆的下課鈴聲響起,透過花瓣之間的間隙,郝建平可以看到學生們從不遠處的教學樓裡蜂擁而出。
可是幾分鐘之後,郝建平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他看到林雪燕靚麗的身影從教學樓中走了出來,可是,她的身旁竟然陪伴着一個熟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