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嗒,百信電子爲您報時,剛纔最後一響,是xx時間十九點整,下面爲您播出新聞聯播,”
郝立春看了坐在一旁的兒子一眼,目光又轉回了電視上面。
三年多的時間現在想起來就如同一晃眼一般就過去了,而這三年經歷的風風雨雨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夠體會的到。
兒子真的已經長大了,十八歲的大小夥子,將近一米八的大個子和嘴上已經硬硬的鬍子茬無不在證明兒子現在已經是一條真真正正的男子漢了。
姚翠蘭默默的把一盤葡萄放在了兩個人面前的沙發上,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爺倆怎麼都是一個脾氣,吃完了飯一推飯碗就坐到客廳裡,點上一支菸打開電視看新聞聯播,看完了新聞聯播說不了幾句話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檯燈一直到半夜纔會熄滅,現在郝馨也到外地上大學去了,搞得姚翠蘭每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少抽點菸,多吃點水果。”姚翠蘭千篇一律的又在一旁嘮叨了一句。
爺倆似乎心有靈犀一般,不約而同的把手中的菸頭按滅在菸灰缸裡,眼睛盯着新換的電視,伸手從盤子裡揪起了一個葡萄扔進了嘴裡,郝建平只是比郝立春多說了一句:“謝謝媽。”
姚翠蘭把盤子向爺倆推了推,又小聲的嘟囔起上學的事情來了:“馨馨都已經上大學了,建平你真的不考慮再上學了?”
郝建平上學的事兒一直是姚翠蘭的一塊心病。這個孩子剛一上高中就辦了休學,到現在應該已經是考大學年紀了,可是就從來沒有再見他拿起過課本,看來他已經是不打算再上學了。
郝建平笑了笑,終於把目光從電視上移了開來,望着姚翠蘭說道:“媽,我本來是打算考個大學的,可是現在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過兩年,過兩年閒下來了我一定老老實實的去上學。”
姚翠蘭的嘴撇了起來。現在都忙成這樣了,過兩年還會去上學?這個說法也就是糊弄那些大字不識的老太太。
“不上就不上吧。”郝立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昨天電視上還演了,兩個大學生強.奸.殺人的新聞,現在的大學生真是素質越來越低,真不知道那些教育機構是怎麼教育的。”
郝建平呵呵一笑說道:“也不完全是那些大學生,我前兩天到新華書店去找資料,竟然發現售貨員把《巴黎聖母院》陳列在建築分類裡面,呵呵,如果以此類推的話。《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定會被他們放到冶金專業書裡面去了。”
郝立春搖了搖頭,幾年的縣太爺坐下來。他的威嚴已經日漸厚重,就算是在家裡也很少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了。
郝立春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素質教育刻不容緩,國家近些年來對於教育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可是學生的基本素質卻每況愈下,高校犯罪已經不再是新聞,長久下去,毀掉的將不會是一代人,而是整個社會。”
郝建平笑了笑說道:“老爸,這件事情你我都左右不了。問題主要還是出在政策上,教育產業化是我們現行政策裡最大的一個敗筆。雖然國家並沒有提出這個概念,甚至在某些文件中還強制遏制教育產業化的形成,可是,教育產業化隨着某些所謂的貴族學校的誕生在我國已經基本形成了。一部分低收入家庭的子女會因無力負擔高額費用,而被剝奪平等接受良好教育的權利;而更多的家庭只能減少其他開支,忍受過重的教育收費。與此同時。另一部分經濟承受能力較強家庭的子女,即便是學習成績和資質都很一般,卻也能夠通過‘買分’進入教育質量高、辦學條件好的學校接受教育。這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這樣的結果還會導致公辦學校、民辦學校都出現‘平價生’與‘高價生’的等級區分,以致在最不該形成階層和等級的教育領域出現溝壑。既造成教育機會的不均等和社會的不公平,也給經濟承受能力較弱的學生身心健康造成傷害,同時對講求有教無類和傳承美德的教育受到侵蝕,甚至還可能在那些傾囊或負債進入高價學校的學生以及因家境貧寒不能進入高價學校學生的心靈中,播下怨恨的種子。而這種結果到最後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仇恨和爆發,這也是導致現在高智商犯罪的一個原因所在。”
郝立春早就已經習慣了兒子的長篇大論,這個問題涉及到的高度過高,遠遠不是他現在一個縣長就能夠得着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就着這個問題與兒子探討下去。
難得的爺倆今天坐在客廳裡聊起了天,雖然姚翠蘭對爺倆聊天的內容並不感興趣,可是她還是興致滿滿動手削起了蘋果,一刀兩開,爺倆一人一半,其目的無非是讓爺倆多在客廳裡坐一會兒。
郝立春拿起半個蘋果咬了一小口,望着郝建平問道:“那你說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郝建平拿起了蘋果,卻沒有吃,他苦笑着搖了搖頭:“難。全球一百九十多個國家和地區中有一百七十多個已經實現了免費義務教育,是免費義務教育,而不是我國現在所實行的這種九年制義務教育方式。有很多國家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仍然實行十二年制義務教育,學校對學生不僅不收學雜費,而且還爲學生免費提供食宿和校服。我們亞洲的絕大部分國家,包括人均gdp只有我國三分之一的老撾、柬埔寨、孟加拉、尼泊爾等國都是實行的免費義務教育制度。效果最顯着的是古巴,古巴在教育上的支出佔國民gdp的百分之六點三,古巴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數佔所有受教育人數的一半還要多,而我國”
郝建平輕輕搖了搖頭:“我國對教育的支出只佔gdp的百分之三,遠低於世界各國對於教育平均支出的百分之五。可是就算如此,還有一部分人在鼓吹先發展經濟,再發展教育這種短視的論調。豈不知國民經濟的整體提高,絕不會是僅依靠那麼一點點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就可以辦到的事情,只有國民素質整體提高了,國家的發展纔會走入一條良性的快車道。”
郝建平笑了笑,狠狠的咬了一口蘋果:“國家對教育的投入每年只有一千多億元,可是國家財政支出中對於公車和公款吃喝的費用就高達六千億元,如果那些官老爺們多走幾步路,嘴裡少嚼兩口,我國實行真正的免費義務教育將會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郝建平這句話就有一些憤世嫉俗了,也表達了他對某些現象的不滿,可是他對面坐着的正是一位他口中的官老爺。
郝立春自然知道兒子說的不是他,可是這句話聽在耳朵裡依然是刺耳。縣裡每年用在公車和公款吃喝、外地考察上的費用有多少他的心裡都有數,他和陳寬都試圖壓縮這一部分開支,可是實際運作起來難度確實是太大了。
很多官員都管得住自己的手,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吃點喝點不算啥的觀念早就已經根深蒂固,而且也沒聽說過哪位官員因爲吃點喝點被紀委請去喝茶的,所以在大環境影響之下,吃喝風已經形成了一種風氣,大會大吃,小會小吃,無會找會,會後再吃,如果不吃反倒顯得有點不正常了。
話題有些沉悶,爺倆吃完手裡的蘋果悶頭又把煙點上了。
姚翠蘭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再勸阻什麼。
郝建平似乎突然想了起來,他擡起頭來望着姚翠蘭問道:“媽,大剛今天帶您到醫院去檢查的結果如何?”
在前世的時候,姚翠蘭是因爲得了癌症而過世的,郝建平重生回來以後對這件事特別關注,前兩年還是每年帶着姚翠蘭到醫院檢查一次,現在已經變成了每年檢查兩次了,今天如果不是突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他親自處理,必定會和以往一樣親自陪着老媽到醫院去檢查的,當然名義上就是老媽陪着他去檢查了。
“下回別亂花那些錢了,我沒病沒災的總去檢查什麼。”姚翠蘭不滿的說道。
聽到這個話,郝建平呵呵的笑了起來,老媽沒事兒比什麼都強,他可是預約的內科主任專門給老媽做的檢查,特別是對老媽前世患了癌症的胃部,郝建平可是叮囑了內科主任一定要仔細檢查的。
“呵呵,沒事兒就好,查一查心裡放心麼,過兩天老爸也去檢查一下吧。”
郝立春看了郝建平一眼,吸了一口煙,沒有說話。
姚翠蘭在一旁不滿的說道:“建平讓你查查你就去查查好了,省得孩子總跟着揪心。你呀,只要少抽點菸,多睡點覺就比什麼都強。”
郝立春默不作聲的把菸頭捻滅在菸灰缸裡,起身站了起來,倒揹着雙手一言不發的走回臥室去了。
姚翠蘭和郝建平相視癟了癟嘴,忍不住笑了起來。